这天下午下班我又心情忐忑着来到骨科医院病房,想看看她爸何叔,顺便看能否再见着她。走过长长的甬道,我推开病房,里面已经空无一人,被子折叠得整整齐齐。我赶紧跑到护士值班室去问,那里的答复是病人已经出院,不知道去了哪里。
我怏怏地走在大街上,心境落寞而孤寂。看来苗苗已决心离开我,所以连她父亲出院也不通知我。我心里好难受,可是有什么办法,我喜欢苗苗,可是人家不喜欢我。听医生说,何叔的病一点没有好转,回去也只能躺在病床等死。苗苗不是说一定要让她父亲受到最好的治疗吗,怎么突然半途而废?
突然我拍拍脑袋:苗苗一定觉得骨科医院医术不好,将何叔转移到另外一个医院。对,一定是这样,苗苗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为了她老爸的病,她甚至愿意来自己性命去换。在这一点上我了解她!想到这里,我兴奋地回到单位把桑塔纳开出来,先近后远,一家一家医院寻找。市里所有医院都找完,还是没有找到。我的犟脾气也上来拉,我相信苗苗的父亲一定还在医院,只要方向明确,我就是海角天涯也要找到他!现在市里医院没有,那我就上省,省里没有,我就去北京,我就不相信找不到!我将轿车驶上省道,沿着盘山公路去省城。果然工夫不负有心人,晚上十一点过,我终于在省第一人民医院住院部的病床上找到了何叔。何叔躺在病床,苗苗还是不在,陪伴他的仍然是马姐。此刻马姐已经在陪伴床上睡着了,而何叔身上插满蜘蛛网样的管子,眼睛睁得大大的,不时地,有一颗黄豆一般的泪珠沿着耳根朝下滚落。
我走进去,送一张笑脸给他,用纸巾揩了揩他的眼角,轻柔地说,何叔,你在想苗苗?
他将脸转向我,点了点头。喉结咕噜了一下,艰难地说,小林,苗苗她去哪里了啊?
我说,何叔,苗苗今儿有事,让我带信给你,说她不能来了,让我来陪陪你。 这时马姐醒来,我让她去找地方休息,由我来照顾何叔。她一听非常高兴,生怕我改变主意,转身就走了。我坐在陪伴床上,给何叔倒了一杯牛奶。
何叔轻筋暴凸的手将我抓住,好一阵方哽咽地说,小林……你千万劝劝苗苗,我这病别治了。已经花了那么多钱……累得我苗苗脸也黑了,身体也单薄了,人也老了好大一头。哎哎,都是我这老不死的,拖累了我苗苗……老人突然大放悲声,咳嗽着牛一般哭起来。
我慌了手脚,赶紧拍着他的后背劝慰说,何叔,千万别说这话,苗苗一直想看你重新站起来。你这样不是拿刀子捅她的心?
何叔失声哭着说,小林你别听苗苗的,我不是他亲爹!你要好就同她好,最好能马上结婚……
我大吃一惊,说何叔你说胡话罢?
何叔说,没有小林,我真不是苗苗亲爹。苗苗是几好的姑娘,可为了我,一直在外面挣命。都是我这老不死的拖累了她啊。外面谋事几艰难,哎哎……好在你能理解她……
我说,何叔,我理解苗苗,也理解你。
他摇摇头,说,小林,不,你不理解我。其实,我虽然躺在病床,心早就死了……要不是我苗苗发话,说我要是不在,她也不想活。我……我早就到另一个世界去了。何叔泣泪横流,痛不欲生。我见着好着急,说何叔,你千万别这样想,只要你的病能治好,比什么都好啊。
他说,小林我知道这病没有治好的可能,你的好意我领情。小林你不知道,我……我差一点失去我的苗苗,我、我再也不能失去她——何叔用拳头锤着胸,呼天抢地地说。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