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被老爸从家里轰出以后,我骑着自行车,沿着那断头土路朝工地赶。我的心境阴霾密布,流淌着鲜血。我好恨老爸啊,从小就囚犯样管着我,半点不给我自由,现在我已经成家立业,你凭什么管我?
天黑了下来。妖风哇哇怪叫着掠来,风沙弥漫了我的双眼。这时,自行车一歪,吧唧一下掉进深坑,我感觉右脚那里喀嚓一声,一阵剧痛让我不由自主地惨叫了一声,差一点昏厥过去。
救命——我歇斯底里叫起来,四下里苍茫一片,只听见呼呼的风雨声,哪里见个人花花?这人哪,要是走背运,会处处触霉头,我信了。我从自行车里抽出右脚,身子贴着洞壁查看伤势。完了,我的右腿掌整块肌肉肿得老高。用手捏捏,还没用力,就感觉锥心的疼痛,脚尖一落地,更加痛得厉害。看来,不是脚脖拐就是骨头断裂!我趴在坑沿四处看,想呼救,可哪里有人?我双手抓着洞沿,一只脚跳啊跳啊,努力想朝上爬,可脚下没有力,根本没有办法,还摔了一个嘴啃泥。
啪嚓啪嚓啪嚓!随着一阵阵电光,一串滚雷仿佛就在耳畔炸裂,紧接着,黄豆粒大的暴雨又下了下来!倾盆大雨中还夹杂着冰雹,砸到我光秃秃的脑袋瓜上,好疼。我赶紧用双手护着脑袋,半眯着眼四下张望,我在等待,等待能有人来经过。奇迹始终没有能出现,现在,坑里的水越来越深,我站在深水,真的感觉水深火热。迎着暴风骤雨,我突然哇哇地小孩样哭起来,我的哭声凄惋哀绝。我在哭我的命运,我的命为什么这样苦啊,摊上了这样一个老爸?我在哭我的婚姻,我怎么会有这样的媳妇,这样的岳父?我在哭我的前途,我的前途好象一片小树叶,在风雨飘摇中颠簸,没有光明。我哭得畅快淋漓日月无光,慢慢慢慢,我昏迷了过去。
当我已经绝望,却听到一声声亲切的呼唤:中权,中权,龟儿子你醒醒,醒醒啊!我浑身一激灵,奇迹真的出现,站在坑上的,正是我老爸!他披着蓑衣戴着斗笠,站在我面前就像天神。
老爸……我哽咽着叫了一声,眼泪止不住又掉下来。
死权娃,不就是掉坑里了,上来不就得了?还哭,想一辈子蹲坑里啊?老爸低声嗔怪道,将蓑衣斗笠递给了我。
不,你年纪大。
快接着,你看你好像水人。披上,不然我生气了!
我只好将蓑衣斗笠接过,披在身。
来,快上来。老爸焦急地道。
我……右脚受伤,不能使力。
哦,来,把手给我——老爸拽着我,死力朝上拉,手一滑砰地一下跌坐在泥地里!他随即老鼠样跳起来,在坑周围走来走去,双手搓着自语道,死坑,想一辈子困住我儿?我就不相信奈何不了个你!他突然啊地叫一声,欢快地跑到附近一堆废砖堆,抱了好几块给我。快,把砖头垫上!有砖头垫着果然就省力多了,在老爸的帮助下,不一会,我上了公路。老爸半跪在地上仔细查看了我的右腿,面无表情地说,儿子,我们得走。我说,是啊,回家把伤医治好再说其它。老爸用手指着我的鼻子骂道,权娃,你安心气死老爸?告诉你我就是不放心你才一直跟着,你想借治伤躲避回工地门都没有!我大惑不解地望着老爸,想家近工地远老爸又不是不知道,都这样了,难道还要逼我回工地?
老爸说,既是政治人,官面子必须得争。
哎哟,我的个老爸啊,都这个时候,还念念不忘儿子仕途?我真怀疑,在他心中,究竟是儿子事大,还是儿子的仕途更重要?
雨,还在下,天开始亮堂。公路两旁已形成小溪流,水声哗哗,朝山脚奔涌而去。路旁地里,一大片一大片庄稼倒伏,好象凭吊死人的家属。老爸狂怒地抱了许多砖头,将土坑填满,他黑着脸膛呼哧呼哧喘息,用手指着那倒伏的庄稼对我道,权娃,看见那庄稼了吗?人,要有了惰性懒筋,就好比个它,非得借助外力!老子的儿,不会下软蛋,来,老爸借个肩膀给你,老子陪你回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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