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的气氛太让人压抑,我去了厨房,四处找了一下,打开冰箱拿出一瓶酒,打开瓶盖对嘴喝了两口。又递给她一杯,我们举起来轻轻地相互碰杯。
我默默地喝了酒,然后撑着下巴。外面又起了风,风铃声不断此起彼伏地响着,我感到冷风袭来。我看着桌上的酒瓶,她陷入一阵沉思,阳光投出昏黄的光线,她的脸一半在黑暗中,我听到外面的风在吹。
良久良久,她熄了燃尽的烟,慢慢地往我这儿看。
“他和阿徐两个是比谁都感情要来得好的朋友,谁在外面和别人上床了都会互相报告。我在时,他们都会当了我的面说,丝毫不会有我的存在而收敛。”
谢冰望着我:“就是啊。我一直以为是这样,我们之间的牵绊是不会变的。也不应该会变,但是老实说,我已经不确定了。”
“谢冰。”我抓住她的手臂说,那一瞬间她费力甩开被我抓住的手臂,用力把我抱过去,把我的上半身紧紧压在胸前,两手抱紧用力摇着我喃喃地说:“要是可以的话,我真想可以和他一起去。”
然后她像是窒息一样地更加抱紧了我,我的头发渐渐感到温暖潮湿,我知道压抑着声音啜泣着无助时,把脸深埋到她的怀里。从创世之初,世界上就有两种人存在,一种是多嘴多舌的人,还有一种是沉默寡言的,基本上男人女人是一个过渡的标准。
总有一个女人是他的意淫对象,有一年他告诉我说,谢冰的下巴稍有点翘,嘴形很适合亲吻。
只要他肯迁就她,没准谢冰甘愿为他牺牲性命,但是他最缺的就是迁就别人。我想起谢冰和周石的往事,暗夜里他们在一起坐着念诗,周石能大段大段地背诵叶慈的诗,而且是英文的,让她崇拜得眼睛发蓝,虽然他的英文卷舌音太重。
寂寞是他的选择,正如在去千鹤湖离群索居一样。他也割断了对女人的相思,所以那部分,他过得也是苦行僧禁欲的生活。
我停下来,站在这里能望见我过去生长的地方,我听见孩童的笑声,我的成长过程中身边没有母亲,笑声中也没有母亲。做梦时我收到了母亲的一封信,母亲和一个男人结婚了,她说她很幸福,似乎又回到少女的时光,一瞬间我出现错觉,看见她还是当年的妖艳,活泼,美丽。
现在社会没有更重要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把情欲当唯一的依靠,只是重复着一大堆忙乱的动作。女人受咒语出卖肉体。不管怎样,自结婚那天,做自已喜欢的事。不想生事。
谢冰抬起头。
“那种时候,你向他逼婚,他逃还来不及呢。”
她疲倦地说:“他不想结婚。我为他打过胎,那时四个月了,他不想要……那个胎儿已经成形,我永远忘不了,我想我们之间……”她有些说不下去,声音有些哽咽急促,脸伏在桌子上双肩剧烈地抽地着,她的情绪无法控制。我想她哭了,可她不想让我看见。
一个人的心,永远捉摸不定。
窗外是江水,站在窗边,看着江景。尘世间牵牵绊绊,只是扰攘。收音机传出悠扬的一首英文老歌《昔日重来》。电话铃呜呜地响,我去接听,一个陌生的声音。
“你是谁? ”
“我是浩太,你最爱最爱最爱的叔叔,你不会连我的声音都不认得了?”他揶谕万分,他本指望我会喜出望外。
我跳起来,忽然听到他的声音,却犹如陌生人一般。
“啊……浩太 。”
“我明天立刻去买飞机票回来,真抱歉,我离开了那么久——你竟想不起我了。”
但是我却只觉得很遥远很遥远,声音亦很遥远很遥远,我的心没有一丝一毫的安全感或是归属感。
我突然说:“浩太,我们马上结婚,我不想再耽搁,怕我们以后会反悔。”
此刻我需要结婚,但自小到大,我没有信心,我怕自己沦落到无人问津的地步。窗外的暮色渐渐罩笼,我也没有开灯,天竟黑了。
梦中我犹是一个老之又老嫁不掉的姑娘,有一群三八婆在后面幸灾乐祸地指指点点。
门铃大响,我悚然而惊醒。
我去开门,门外站着。他静静看我一眼,进屋子坐下,平静的语气问:“你为什么哭? ”
“我为什么哭?”我一怔,反问。
“昨天电话里,我觉得你哭了。”
我睁大了眼睛,看着他。我珍惜生活中欠缺的幸福,当幸福不期而至时,我更没有安全感,也许就是这样,我患得患失。浩太有了足够多的时间去真正认识女人,经常玩火,我却觉得不能玩火,怕自焚。
佛曰人生三大苦: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房间那床,既大且软,我慢慢地褪下我的丝袜,他过来,我用手摸着他的头,我们的身体互相熨贴着,后来,他的头埋的很低很深。
复活在我,生命在我,信我的人虽然死了,亦必复活。我默默地走在这条街衢上,看着互相携手搀扶的老人,共同面对生老病死,也许种种浪漫早已不复存在,有的只是天天为衣食而奔波的普通男女,渐渐的女的变成煮饭婆,黄脸婆,成天围绕着灶台锅碗瓢盆,孩子升学老人生病生活的困顿和失意让他们无休止的争吵和埋怨。只要不是生活在李嘉诚之类的大富之家,谁都要面对生活的压力与重负,人生就是这样。我一直对生活有一种消极中的积极心态去面对。也许周石早已明白,他不愿结婚,生孩子。他年轻时说世人可悲可悯,却不知自己却做不了世人。他有哀叹,开落百花天地清。
阿徐当医生时,看到了许多的病患,对死亡的恐怖,他看到他们却无力将他们从死亡的阴影中救出来,他只是从肉体上探索着人,却无法从更深的意义上去发掘人恐怖的本质。
我做了梦,梦中浩太和谢冰在做那种事,月光在洗礼他们的身躯。暗中的飨宴、男女的痴爱、暧昧的湿度、堕落的、倦怠的……
我浸淫在无法形容的痛苦中,被毁灭窒息愤怒所包围。第二天醒来,觉得自己很蠢,浩太应该不会那样对自己。他说我是他喜欢的一只猫一样而已。
那天我来到苏州河,苏州河上飘浮着一些菜叶垃圾之类的,河水依旧往前默默地流着,我却找不到少年时的心情。我想她也老了,不断的场景倾斜着,我的心对爱情是绝望的,对肉体的爱也是绝望的,甚至当初一次又一次的爱情的表白也是颓丧的,带着一种让人窒息的哀悼,也许我的初衷就是如此。我不明白浩太当时的心情,他无意检测我的灵魂,只是一种隔膜和疏远。我想谢冰恨我是有道理的,因为谁也无法面对心上人的背弃,一起走到夕阳西下的人们真的幸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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