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 柳旺想发财出谋承包 任鲁明大义婉拒邀请
太阳升到了半空，大地又开始变得热起来。任鲁骑着自行车，向西奔去。
自从岳洪波做了结扎手术，任鲁就没离开过家。半个月后，岳洪波已经能下地自己照顾自己了，任鲁仍然每天在家洗衣做饭，家里任何事情决不让岳洪波插手。有时岳洪波被宠的实在憋不住了，刚要伸手做点什么，就被任鲁喝住了，说：“这跟坐月子一样，必须等身体完全好了才能干活，否则落下点什么病，后半辈子要受罪的。”岳洪波有时也急，说：“我都全好了，还能有啥病？你叫我干点啥，对我也许还有好处唻。”任鲁总是说：再等几天，再等几天。就是不让她沾手。
这几天岳洪波肚子上的伤口完全愈合了，就把家里做饭洗衣的活都要了回去，说什么也不在床上坐着了。任鲁这才松了口气，有时间照料一下地里的庄稼活。
昨天下午，任鲁接到了一个电话，是柳丛打来的。他在电话里说：准备要承包锁龙的砖厂，不知情况如何，想叫任鲁到南石洼去一趟，给他出出主意。任鲁满口答应下来。今天早上吃完饭就骑着自行车出发了。
自行车上了一个陡坡，来到了锁龙村的制高点——龙尾山的顶端，站在这里，向南可以俯瞰锁龙镇的全貌，向北就是卧龙山的“龙尾峰”。110国道从此经过，在国道北侧，公路旁边，原来是锁龙村铸造厂，后因经营不善关闭了。厂房多年扔在那里，已经破烂不堪。今天却变了模样。任鲁惊奇的看到，原来破败的大门，被重新修缮并扩大了，两个高大的门柱用墙壁砖装修出来，显得雄伟高大了许多。门头上方悬挂着五个大字：锁龙派出所。任鲁心头有些振奋：我们乡下也有了派出所。可是他又有点不解的是：为什么上面的“锁”字比其它字小了许多，而且还用一个圆圈圈了起来。这是什么意思？他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
当任鲁的自行车骑到南石洼，来到柳丛家门前时，柳丛和柳旺已经等在门前了。看到任鲁来了，柳旺急忙上前接过任鲁手中的自行车，说：“二哥，快进屋歇歇。”柳丛也上去拉住任鲁的手说：“兄弟，好长时间没见你了。家里都好吧？”任鲁高兴的说：“好，都好。嫂子和孩子们也都好吧？”柳丛说：“都挺好的。进屋，沏上茶了，咱先喝水，喘喘气再说。”说着，拉着任鲁进了屋。
一进屋，柳丛媳妇就迎上来，笑着说：“二兄弟，快坐椅子上吧。你二哥这几天就像傻了似的，天天念叨你，说是非得要叫你来。我说你家里也忙，就别麻烦你了，他不听。你看，还是让你又跑一趟。”任鲁说：“这有啥，二哥有事我不来也说不过去。”说着就坐在一把椅子上。柳丛媳妇急忙端来茶水放在任鲁身旁的桌子上说：“先喝口水，一路的大上坡，骑车到家就是一身汗。”任鲁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说：“这倒问题不大，毕竟岁数还不大，还算青壮年，不是老年人。”接着转回身问柳丛：“二哥想承包我们村的砖厂？”柳丛点点头说：“是。前几天，我们老三去黑沙梁回来时，路过你们砖厂，进去看了看。虽然显得破旧了点儿，修理修理就能用。”柳旺接过来说：“制坯机上点油，擦洗擦洗就行。砖窑呢，找几个瓦工把塌了的窑门垒一垒，用不了几个工。”任鲁说：“脱坯台上缺了一些零件，还有就是推坯子的小车和坯板全没了。这些需要投些资。”柳旺说：“小车是个大项，其它都二五眼。”
说起这柳旺，他比任鲁小两岁，也是峪口中学的毕业生，只不过比任鲁晚毕业一年。在学校时，曾经和任鲁在校文艺队同演过节目，所以二人也很熟。任鲁深知这柳旺和柳丛虽是亲兄弟，但哥俩的性格却是截然不同：柳丛说话爱直来直去，虽然风趣逗乐，却从不耍心眼。可是柳旺到哪儿都言语不多，但心里想什么，谁也猜不透。从学校毕业后，曾经在社会上跟峪口的一些社会闲杂人员鬼混了一段时间，干了些坑崩拐骗不公不法的事。柳丛也曾劝过他，可是他对柳丛说：“我也想回去老老实实的守家过日子，可是在家里我连老婆都找不上。就是有人想嫁给我，我拿什么娶人家？”柳丛为了安抚他，在水泥厂承包了一批圆木破板的活。带着他苦干了一个多月，挣得钱二人平分。柳丛把分得钱全部交了家里，而柳旺的钱，只在他衣兜里装了一个多月就没影了。问他钱哪去了？他总是支支吾吾的不肯说。后来有人看见他在峪口的小饭馆里跟人喝啤酒，结账时都是他掏钱。这事一传回家里，柳丛气的要打他，被媳妇和街坊给拦住了。柳直和柳丛最后找他谈了一次话，告诉他：“如果再这样下去，将和他断绝兄弟之情。这才把他从峪口叫了回来。
回到家的柳旺仍然不好好劳动，经常跟峪口的一个叫孙老二的流氓来往，还曾帮着孙老二卖过两性扑克，差点被公安局逮起来。柳丛找他想骂他，没想到他说：“我已经年龄这么大了，连个老婆都没有，我干什么活？哪儿来的力气受苦呀？”把柳丛气的一跺脚回了自己的家。
回家的柳丛，想来想去，觉得只有赶快给他娶个媳妇，才能拴住他。就张罗着求人给他介绍对象。终于，锁龙一位姓张的姑娘同意了这门亲事。柳丛喜出望外，赶快张罗着给他办了喜事，想着总算了了一桩心事。
结婚后的柳旺虽然比以前收敛了许多，但好吃懒做的毛病仍然时不时的冒出来。总想着从哪儿挣点不费力的钱。这次就是他又想出了这么个来钱的窍门。
任鲁问柳丛：“你们没有到锁龙找吕志忠打听打听？承包需要交多少承包费？”柳丛说：“老三去过了，说是每年交一万五。”任鲁又说：“连投资带承包费，你们的前期投资一共需要多少钱？”柳丛说：“大概总得三万多吧。”任鲁接着又问：“一年下来能销出去多少块砖？”柳丛说：“按现有的龙窑出砖量，一年怎么也得出100万砖。一块砖按一毛钱算，去除电费、工资和工具修理费，一年咋说也能剩下四到五万吧。”任鲁说：“这也就是说，头一年也就落个刚盖盖儿。”柳丛说：“就是，只要交了承包费，还了贷款，不欠外债，第二年就是挣头。”任鲁说：“风险不小，按这样计算，你们可得小心经营，稍有不慎，就不好说了。”柳丛说：“对，你这话说的有道理。”柳丛媳妇插嘴说：“我觉得风险太大，不如不包的好。”柳丛说：“你懂个啥？那么大个砖厂，在那里放着，不去那里挣钱上哪里挣去呀？”他媳妇说：“人家张亮比你聪明好几倍，人家都跑了，你还能挣了钱？”柳丛说：“人到哪都得走正道，张亮是比我聪明，可是他走了邪道，挣多少钱也落不下。”任鲁赞赏的说：“二哥这话说的真对，人不管走到哪儿，就得走正道。不过光是走正道也不一定能挣上钱。现在的世道，好多事让你防不胜防。像我这次养鸡，就让人算计了。”柳丛关心的问：“现在家里还有多少鸡？”任鲁说：“还剩下五百多只，勉强维持吧。”柳旺说：“你有你的困难，你家里只有你一人折腾，连个帮忙的人都没有。我们哥仨，怎么也比你一个人力量大。俗话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我们三个人咋说也能办成一件事吧？”任鲁点点头说：“这也是事实。只要你们哥仨一起用力，这砖厂也能折腾起来。”柳丛说：“兄弟，我想让你给我当副手，遇事好给我把把关，不知你愿意不愿意？”任鲁一听，先笑了笑，又摇了摇头说：“二哥，不是我不肯帮你的忙。你这个未来的砖厂厂长有的是副手，哪儿用得着请人当副手？”柳旺赶紧说：“任二哥说的也对，咱家里就有哥仨。任二哥家里本来也忙，哪儿还有空来咱这里管砖厂的事呀？”柳丛说：“我的脑子真的不如你的脑子好使，我怕我到时候遇着事，玩不转。”任鲁这时候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柳旺，只见柳旺的脸上露出一丝着急的神色，就说：“二哥，你的副手这不是就在你眼前吗？三弟也是高中毕业，他的脑子比我快多了。让他当你的副手不是挺好吗？”柳丛说：“我怕他在砖厂待不了几天。不知道哪天憋不住了，把活一扔，又不知跑哪去了。”柳旺不满意的说：“我二哥说话也太瞧不起人了，我既然把活揽上了，我就不可能随便乱跑了。要是还想跑，我就不会揽这活。”任鲁赶快打圆场说：“对，三弟既然揽上这活，他也不会乱跑。”柳丛说：“那好，就看你以后的表现了。”
说着话，天已经到了十一点多了，柳二嫂边收拾屋子边说：“任鲁今天别走了，就在家吃了饭再回去。我这就做饭。”任鲁赶忙站起来说：“别做我的饭。我也该回去了，出来时跟我们孩子他妈说中午回去的。”柳二嫂说：“这么大个人，出门还得跟老婆请假呀？”柳丛说：“他们家的事你不知道，人家小两口啥时候都连着心呢。他要是到点没回去，小岳说不定待会儿就得找上来。”柳二嫂说：“愿不得人们都说你们是模范夫妻。还真让人眼红你们。”任鲁说：“二哥不是也挺心疼你的吗？”柳二嫂说：“他呀，他要是有你对小岳那样的一半，我也心满意足了。”任鲁“哈哈”笑着说：“二嫂对二哥还不满意？就只是二哥的受苦劲头我就比不了。”柳二嫂说：“光知道死受有啥用，要凭受苦，我也不比他差。”任鲁说：“你们两口子干活真的比不了。好了，我走了，二哥以后有啥事，告诉我一声就行。”说着就走出了柳家。
回家的路上，任鲁在路过派出所门前时，又看到门头上那五个大字：锁龙派出所。他仍然想不明白，为什么要把一个“锁”字用圆圈圈起来，想着想着，突然想到了哥哥任晋，对，有时间去问问任晋哥，他或许知道些什么。
刚过了派出所，任鲁骑车拐到了进村的路上，从乡政府门前过去，下了一个坡，就到了村小学，任鲁在学校门前下了自行车，把车支在校门口，站在路边点燃了一支烟。
学校院里传来一阵喧哗，放学了。看着孩子们川流不息的从校门里涌出来，任鲁仔细的看着，从里面寻找着自己的女儿。
一年级的学生终于从里面出来了，小男孩们一出校门就撒了欢，向四面跑开了。小女孩们一路走一路“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任鲁向里望着，当看到自己的女儿时，高兴的叫起来：“珍珍，快过来。”小珍珍看到爸爸就跑起来，小书包在她的背上不住的晃动着，里面的铅笔盒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任鲁跑上前抱起女儿，来到自行车前，把女儿放到车上，然后推起车，向家里走去。
眼看着已经到中午了，任鲁还没回来，岳洪波做好了饭，一边抱着小宝宝，一边不住的向外张望。当听到女儿欢快在街上欢快的叫了一声：“到家喽。”就抱着孩子就走到大门口。小珍珍跑进了院，岳洪波急忙问：“你放学路上没看见你爸爸吗？”小珍珍调皮的说：“我爸没回来，在人家家里吃饭呢。”岳洪波奇怪的问：“你怎么知道的？”正说着，任鲁推车进了院，岳洪波一看就骂小珍珍说：“这孩子，倒学会说瞎话了。”任鲁和珍珍都笑了。宝宝一看到爸爸就伸着小手要爸爸抱，任鲁把自行车靠在院墙上，接过岳洪波怀里的儿子，亲了一口问：“想爸爸没有？”小宝宝用稚嫩的嗓音说：“想。”任鲁高兴的又亲了一口。四口人簇拥着进了屋。
把饭菜端上桌，小珍珍挨着爸爸坐在椅子上，妈妈给她盛了一碗大米饭放到她脸前，他默默端起碗吃了起来。岳洪波从任鲁怀里接过宝宝，坐在任鲁对面，从锅里拿出一个馒头，掰下一块放在宝宝小手中，宝宝拿着馒头，用嘴咬下一块，香甜的吃着。
任鲁看着一双宝贝，不由的笑了。他先往自己碗里盛了一勺菜，又从锅里拿出个玉米面窝头，就着菜吃起来。
岳洪波边吃饭边问任鲁：“今天为啥回来这么晚？”任鲁说：“南石洼的柳二哥想承包咱们村的砖厂，想让我和他一块干，聊的时间长了点。”岳洪波说：“你答应了？”任鲁说：“我能答应吗？人家柳旺坐在身边，虎视眈眈就盯着砖厂那点利呢。”岳洪波说：“你看他们能挣了钱不能？”任鲁摇了摇头说：“柳旺这人，现在我还不敢说他充的啥心眼。要是真能跟他二哥心往一处想，也许能挣几个。要是他还有别的心眼，那就不好说了。”
这时任鲁忽然想起路上看到的派出所的事，就说：“刚才我从公路上过，看见原来铸造厂大院被改造成派出所了。”岳洪波说：“派出所？以前光听说峪口有派出所，咱这里现在也有派出所了？”任鲁说：“是呀，不过我觉得挺奇怪的。”岳洪波说：“派出所不就是几个警察嘛，有啥奇怪的。”任鲁说：“派出所大门上挂的‘锁龙派出所’这五个字，不知为啥，头一个‘锁’字比别的字小一圈，还用一个红圈给圈起来了。”岳洪波说：“字大字小有啥关系？”任鲁说：“本来一行大字整整齐齐，前面一个字偏要写的小一圈，而且还给圈起来，你不觉的别扭？”岳洪波说：“人家既然那样写就有那样写的意思，你操那份心干啥。”任鲁摇着头说：“不对，肯定有别的原因。我吃完饭去趟晋哥家，晋哥肯定知道。”岳洪波说：“上午嫂子来串门说，晋哥已经不在乡里了。好像说是成立了派出所，他这个公安特派员就撤销了。让他回村里当治保主任了。”任鲁一听就急了，说：“咱们为啥就没听说？不行，下午我的赶快去他家看看，这光棍爷俩的日子成啥样了。”岳洪波说：“我也正想着让你去看看呢。”任鲁对小珍珍说：“宝贝，吃完饭自己上床睡觉，爸爸去晋大爷家了，等上学时候，你妈会叫醒你。”珍珍点头答应着：“哎。”任鲁低头赶快吃起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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