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这小柱,他家原本不是本地人。他父亲是个手艺很好的铁匠,是从他爷爷那传下来的。在他爷爷那一代,是推着工具到处找活干的游乡铁匠。据说当他爷爷来到锁龙时,觉得这地方不错,活也比较多,就留了下来,在这里安了家。
他父亲原本是个高大魁梧的大汉,又娶了个能干的媳妇,家里的日子在队里算上等。任鲁小的时候,经常到他家的铁匠炉去玩耍。小柱的父亲对任鲁很好,闲暇时常带着任鲁一齐玩耍。
任鲁对小柱妈妈非常熟悉。那年小柱妈在生产队当妇女队长,领着一群女人在地里干活。任鲁随自己妈妈到地里玩,休息时,倪婶儿还给他抓蚂蚱。那时大家都在一起,感到非常快乐。
文化大革命中,在割尾巴的时候,他家的铁匠炉被拆除了。倪叔被安排在村里的铸造厂上班。自从倪婶病了以后,倪叔的担子一下就加重了。每天早晨,他比别人早起一个小时,帮着大妹做好饭,自己先吃了饭,赶快去上班。留下大妹喂母亲吃饭。下午回来,还得给妻子擦洗身子。一天下来,累的浑身疼。
就这样,却得不到别人的同情。铸造厂的厂长是个大麻脸,外号:大麻子。因他是和梁鸿一起造反起家的,所以人们都说他是“威虎山老大”。
倪叔因家里事情多,上班免不了有早退现象。有一次,大麻子发现倪叔又比别人早回家了,就派人把倪叔叫了回来。当面骂了倪叔一顿。倪叔一开始只低头听着,没想到大麻子越骂越来劲。唾沫星子乱飞,倪叔实在忍无可忍了,就回了一句:“我家有特殊情况,不耽误工作的时候,我就是早点回去伺候家里的病人。”大麻子大怒,说:“你还顶嘴?你也不尿泡尿照一照你的影,让你来这儿上班,也就是看任晋书记给你介绍的面子上。想干就好好干。不想干你说话。”倪叔听到这里,一股怒气直往上冲。说了一句:“放你娘的屁。我来上班是任书记介绍的不假,可也轮不到你来这儿说甜道咸。”大麻子一听,更加恼火,骂道:“你他妈的是反革命思想。”倪叔还口说:“你就是反革命。”大麻子说:“你是土匪作风。”倪叔说:“你不就是个土匪吗?”把个大麻子气得满脸的麻子都变成了紫色。
虽然这事最后在任晋书记的调解下,倪叔还是留在了厂里,但却更加艰难。大麻子动不动就想找倪叔的麻烦。在家庭生活的压力和工作压力下,倪叔终于撑不住了,几年前,在一次和大麻子吵架后,倪叔患上了精神分裂症。
想着这些事,任鲁心里阵阵发酸,眼泪也涌满了眼眶。看着身边的小柱,小伙子双手抱着头,一直不说话。任鲁知道他现在什么也说不出来。他那还稍带点稚气的脸上,已经显出一些人间的沧桑。
任鲁站起来,叹了口气,对小柱说:“兄弟,别多想。以后啥事有你哥我都不算难事。”小柱抬起头点了点。任鲁说:“我出去看看,王孝义他们干的怎么样了。”就出了屋子。
到了下午,棺材做好了。王孝义和杨林他们几个人把棺材抬到院子里,秦画匠忙着往上面涂抹着油漆,一股油漆味弥漫开来,满院子都是油漆的气味。
已经是下午四点多钟,秦画匠对任鲁说:“棺材都画好了,叫他们看时辰。该入殓就入殓吧。”任鲁急忙叫来杨林和几个壮年人,来到屋内。小柱拿着燃着的香和火纸在前面引路,众人抬着倪叔的遗体跟在后面,直到棺材边上。当把尸体放进棺材后,大家把棺盖盖好。早就等在棺材旁的王孝义,举起手中的斧头,随着几声巨响,棺盖被钉上了。大妹姐俩放声大哭,哭声传出了院子外面。
小柱没哭,只是呆呆的跪在棺材前。有人劝小柱说:“这孩子,怎么不哭呀?”小柱仍然没哭。任鲁拦住了还想劝他的人,意思是让他安静一会儿。几个妇女走上前,拉起了大妹和小妹。任鲁也把小柱拉了起来,送进了屋内。
在屋里,任鲁问小柱:“你打算啥时候出殡?”小柱说:“还定不下来,要等我叔叔和姑姑来了再说。”
原来,小柱还有一个叔叔和一个姑姑。叔叔是倒插门的女婿,家在离锁龙十几里的湖心堡村。而姑姑还在京沿县。都得到明天才能赶到。这样一来,按照当地风俗,棺材就得在院子里放三天才能出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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