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水成冰的季节,人们都穿着厚厚的棉衣。街上走动的人,都把手揣在衣兜里或者袖筒里。
任鲁的宝贝女儿已经两个月了。小姑娘越长越漂亮。那小鼻子、小嘴、小脸蛋真的像她妈妈。只是两只眼睛却像他爸爸,一笑就只剩下一条缝。
夫妻二人把女儿当成了宝贝,任鲁从外面回了家,首先就是要看看女儿。不是亲就是抱。有时他刚进屋就要抱女儿,岳洪波总是先把他拦住,叫他到火炉旁先把手烤暖和了再来抱孩子。
今年的农村获得了几十年来少有的大丰收,平均亩产比十年的平均值还提高了百分之四十。人们喜笑颜开,用各种方式庆祝这丰收的年景。离过年还有一个多月的时候,就听到了孩子们放爆竹的声音。
任鲁的玉米真的超千斤了。他种的六亩玉米,共交售给国家粮库6280斤玉米。家里留下了几百斤大豆和各种杂粮。这一下,他的名字又传开了。原来一个生产队的几个年轻人都跑来向他取经,问他怎么获得的高产。他把他的耕作方法毫无保留的告诉了大家:一是底肥要足,二是必须施追肥,三是最重要的,选种要选能高产的新品种。他今年用的就是中科院推广的中单二号杂交玉米种。
今天上午,大喇叭里又点了许多人的名字,其中有任鲁。岳洪波说:“村里又要干啥?叫了这么多人。”任鲁想了想,笑了,说:“这伙人能干什么?还不是又要搞文艺队了。”岳洪波说:“怎么没我呀?”任鲁说:“叫你你能去吗?”岳洪波也笑了说:“嘿,把我的小宝贝给忘了。”任鲁说:“行呀,反正冬天闲着也是闲着,去凑个热闹。”岳洪波说:“可别像上回了,真玩命的干。注意点身体。”任鲁说:“你以为我还是那个愣头青吗?有家有业的人了,该为家、为孩子负起责任的时候了。”
任鲁从家里出来,到了前街,向西走去。
原来显忠祠临街的大门楼已经不见了,代替它的是一座宽敞的舞台,坐南朝北。舞台东侧被修成了一条大街,从南向北直通向城墙外面。显忠祠大院全部被拆除了,只剩下供奉大殿,孤零零的矗立在原地。大殿西侧,盖起一排新的平房,这就是现在的村委会。而舞台的两侧,各有几间屋子与舞台相连,成了村里开会、办公的地方。
任鲁来到舞台前面,看到许多人正在院子里站着。涂金虎看到任鲁,跑了过来。任鲁问:“怎么不进屋,都在院子里冻着?”涂金虎说:“会议室的门没开呢。不知道谁拿着钥匙,也不快来给开门。”任鲁说:“村里当官的谁在呢?”涂金虎说:“就张亮一人在呢。”任鲁摇摇头说:“咳,这伙当官的,时间都安排不好。早早就叫人来,却进不了屋,让人在院里冻着。”涂金虎问:“嫂子和孩子都挺好的吧?”任鲁说:“好,好着呢。我那小东西,吃饱了可能叫唤了。那小细嗓,跟小口哨似的,整天叫,把过路的人都招进家里去了。”涂金虎又问:“给孩子起名字没有?”任鲁说:“起了,小名叫珍珍,学名就叫任国珍。”涂金虎说:“到底是任鲁,给孩子起的名字都文绉绉的。”任鲁说:“我的女儿将来说不定是国家栋梁之才,没有一个好名字行吗?”涂金虎说:“没说你胖,你到先喘上了。孩子还在怀里抱着呢,就敢吹是国家栋梁了。口气也太大了吧?”任鲁说:“这你就不懂了。常言说‘三岁看大,七岁到老。’别看我女儿还在怀里抱着,那长相,那大嗓门就说明,我女儿是个人才。”涂金虎“哈哈”大笑着说:“任鲁二哥,我看你是爱闺女爱的找不着北了吧?”任鲁也笑了,说:“自己孩子自己爱嘛,怎么夸也不过分。”
这时张亮从北面的村委办公室里出来了,手里拿着一串钥匙。涂金虎喊了一句:“二哥,快开门吧,把人都冻死了。”张亮说:“别着急,我这不是来开门了吗。”说着,走到舞台东侧,把一个小门打开。人们都争先恐后的进了屋子。
原来,这间屋子与后台是相通的。一张长长的木桌子,摆放在中间。两边放着许多小木椅。人们进了屋,各搬一把椅子坐下。任鲁和涂金虎最后进来,看到屋内已经坐的差不多满了。张亮招呼他俩:“二位,到里边坐。”二人从坐着的人背后走到最里边,张亮把三把椅子摆放在长桌横面前,对他们说:“请坐。”任鲁说:“不行,一看就知道,这不是咱的位子。”张亮说:“你坐吧,领导的座位在对面呢。”涂金虎说:“管他谁的位儿,咱坐就是咱的。”说着就坐在椅子上,任鲁也跟着坐下了。
过了一会儿,刘红保和吕志忠进来了,张亮在长桌另一头放了两张椅子,两人坐在椅子上。刘红保开始讲话:“今天把大家集中起来,是准备成立咱村的文艺演出队。以前村里曾经组织过文艺队,许多同志参加了演出,有一定的经验。今年是个丰收年,县里要求各村借过年好好庆祝一下。我们锁龙村是锁龙乡最大的村,要起个带头作用。经过村党支部和村委会研究,咱村要成立文艺队和秧歌队,把元旦和春节搞的热闹红火。在坐的都是咱村有文化、有文艺天赋的人才,希望大家好好排练节目,到两节时给村民们贡献出好的艺术品。”刘红保讲完后,吕志忠站了起来,说:“今天大家来到这里,就是我们文艺队的成员了。我下面宣布一下队领导班子组***员:文艺队是队长张亮,副队长任鲁、涂金虎,编导组还由任鲁负责。秧歌队队长刘虎,副队长倪永柱。两个队的总指挥、总协调由我担任。其它具体安排由张亮同志给大家讲。”吕志忠说完坐下了。张亮站起来,手里拿着几张纸,说:“各位,咱们都是老文艺了,人熟不讲理,就不说客套话了。今天咱们文艺队既然已经成立,下午咱们就开始活动。这次和上次有所不同,自改革开放以来,文艺迎来了它的春天,各种古装戏剧又焕发出青春的活力。所以,我们这次请出了曾经出演过古装剧的一些老同志,让他们教授我们表演古装剧的功夫。至于排演什么剧,由任鲁和这些老同志们商量后再决定。好了,我就说这些。下面看任鲁和小涂,你们还有什么,给大家讲一讲。”
任鲁回头问涂金虎:“兄弟,你说吧。”涂金虎说:“我没的说,还是你说吧。”任鲁站起来说:“这次咱们要排练古装戏,我对这东西是外行,从来没接触过。怎么个身段表演弄不明白。只知道古装剧讲究唱、念、做、打四门功课。究竟怎么回事不清楚。所以就全靠咱们这些老同志了。我也懂一些晋剧唱腔、曲牌,到时候和老同志们学习吧。”
这时,从座位上站起一个人来。此人长的细高身材,一张白皙的面孔,说话很慢,有点像戏剧里道白的味道。他说:“原来我演过老戏,多年没登过台了。现在又再拾起来就全靠回忆了。不过,像小任这样的年轻人,只要一说他就会明白。我想排练古装剧应该没问题。”任鲁接过话说:“老李大叔,我想你们不但要教我们,而且也得扮演几个角色才行。”老李说:“这应该没问题。像老梁当年演得‘辕门斩子’里的杨六郎,曾经在县里得过奖。现在再让他上台应该还行。”
一直坐在老李身旁的老梁站了起来,说:“我演杨六郎没问题,当年那些唱腔、道白我都还记着呢。不过这八王爷可就非你老李莫属了。”老李说:“行呀,别看我已经是五十开外的人了,上台照样不减当年勇。”老梁说:“论岁数我不比你小,咱们是彼此彼此。”二人都笑了,屋子里的人也都跟着笑了。
任鲁高兴的说:“有这些老同志的支持,我有信心。”说完就坐下了。张亮问涂金虎:“虎兄弟还有啥说的?”涂金虎摇了摇头说:“我没啥说的。”张亮回头看着吕志忠说:“我们就这样了,看领导们还有什么?”吕志忠说:“刘书记还有啥?”刘红保说:“就这样吧。”就站起来说:“今天的会就开到这里。你们队里都有什么安排你们自己安排吧,我们就该干我们的去了。”正要转身向外走,忽然又转回身说:“哦,我差点忘了,老吕你把那几个年轻人等会儿给我留下。”就出了门。
吕志忠说:“等会儿你们散会的时候,以下几个人到村办公室来一下:刘虎、任鲁、涂金虎、王小艳、刘象、李怀惠。好了,我也没别的了。下面就是你们各队商讨你们以后的工作。”说完也走出门去。
张亮对刘虎说:“老二,你们跟我们分开说吧。别互相影响。”刘虎说:“奶奶的,不影响你们。”接着喊到:“秧歌队的,明天开始操练,今天回家。”说完就领着一帮人走了出去。张亮苦笑了一声,回头对文艺队的人说:“这样吧,咱们也散会吧。几位老同志和编导组的留下,其他人就回去吧。”任鲁低声对涂金虎说:“这个刘老二也太粗野了吧?怎么说话这么野呀?”涂金虎趴在任鲁耳朵上说:“谁不知道,刘氏五虎个个都是难惹的主儿。”
说起这刘虎,是刘红保的二儿子。刘红保没女儿,只有五个儿子:大儿子刘龙,二儿子刘虎,三儿子刘彪,四儿子刘象,五儿子刘凤。人称刘氏五虎。这兄弟五人,依仗兄弟多,老子又在村里掌权,就横行无忌。打架骂人只不过是平常事。尤其是刘龙,经常跟峪口的流氓集团来来往往,尽干些伤天害理的事。近几年娶妻生子了应该安分点了吧,可他的媳妇也不是省油的灯,正是伴蕊芬的妹妹伴蕊香,人送外号“小辣椒”,也是经常与街坊邻居吵架骂人。因为刘龙就住在任鲁家北边,和任鲁只隔了三家的距离。所以他家的事,任鲁都很清楚。
一个小时后,任鲁和几位老同志经过研究决定:重新排练古装剧《辕门斩子》、《算粮》和《李慧娘》。然后就和涂金虎一齐来到村办公室。
在办公室里,刘红保、吕志忠和刘虎、李怀惠几个人已经等候多时了。见到任鲁他们进来,刘红保说:“进来就先找个座坐下。咱们现在就开会。”任鲁和涂金虎坐下后,张亮和另外几个人进来也坐下后,刘红保说:“咱们支部的同志都到齐了。今天咱们开个小会。根据上级指示,咱们支部准备吸收一批新党员,今天来的都是发展对象,在这几年中,党支部长期观察,觉得你们几个年轻人,在日常工作中,能努力工作,有刻苦精神。所以决定把你们作为重点培养对象。希望你们在今后的工作中,更加努力,早日成为一名共产党员。”他的话刚讲完,吕志忠接着说:“刘书记的话很重要。你们几个都是村里的骨干,尤其这几天你们都在文艺队里。希望你们努力把村里的文艺事业搞上去,不辜负党支部对你们的期望。”这时候,支部组织委员老魏站起来说:“散会后,你们几个人都做好准备,整理一份资料,连同入党申请书一同交给我。”任鲁问:“今天就交吗?”老魏说:“不着急,三五天都行。”刘红保说:“事情就是这些,如果没别的事就散会吧。”人们纷纷站起来,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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