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春暖花开的季节,地里到处是浇地•耕种的人群。
今天的天气真好,一大早起来,万里无云。太阳从东方冉冉升起的时候,任鲁抗着铁锹就出了门,他想去找老队长,看看今天干什么活。
显忠祠大殿上的大喇叭又响起来了:“各位村民,今天公社在咱大队召开大会。各生产队不要派工,社员们都到各队部集合,到学校操场集中,准备开会。”
任鲁把肩头的铁锹放下,仔细听了一会儿。然后转回身,返回家里。
岳洪波看任鲁又回来了,就问:“怎么回来了?不是要去找老叔吗?”任鲁说:“你没听见吗?又要开会了。不知道又要发生什么变化,公社召开的会。”岳洪波说:“自从毛主席和周总理去世,这变化还少吗?前几年华主席打到四人帮,这几年又是改革开放,今天不知道又是什么新闻。”任鲁说:“别管他什么变化,咱老百姓的日子只要越变越好就行。”岳洪波说:“你这话我倒爱听。”任鲁说:“你收拾完了,咱一块去,听听要咋改革。这关系咱的切身利益。”岳洪波答应了一声:“哎。”
半个小时后,任鲁两口子来到队部,看到很多人已经聚集在队部门前。老队长看见任鲁就说:“你们听说了吗?要取消生产队了。这回是真的要单干了。”任鲁奇怪的说:“上回开会公社书记还讲话说谁敢解散生产队,谁就是破坏毛主席的革命路线吗?怎么今天就变了?”老队长说:“怎么改革是中央决定的,他一个公社书记能决定的了吗?”任鲁说:“这回不知道咱镇谷县要怎么改?”老队长说:“等会儿开会就知道了。”
当老队长带着社员们来到会场时,各村的人已经来了不少。人们按会议安排,各村坐在各村的位置上。锁龙村因是公社最大的村,因而占了半个会场。任鲁他们的第十一生产队被安排在中心位置。
一个高挑个,长的白白净净的年轻人走到主席台上,在话筒前坐下。对着话筒说:“各村的村民,同志们:按照县委的指示,今天我们召开一个群众大会,传达上级文件。根据中央指示精神,要扩大改革规模,在农村全面实行改革开放的政策。一定要把束缚我们手脚的旧的一套管理制度彻底清除掉。下面就请我乡新任乡长仇立友同志,为大家传达省委文件。”
“乡长?仇立友?”任鲁心里泛起了嘀咕。当年仇立友不过是公社宣传委员,后来听说他又被保送去上学了。不知现在怎么变成了“乡长”。
仇立友走到主席台上,书记向他示意了一下,就走下了台。仇立友坐下了,拿出一份打印的材料,开始宣读:“根据中央指示精神,省委•省政府做出了加大改革力度,在农村地区实行政治和经济体制的彻底改革------”
念完了文件,仇立友开始讲话。他说:“我县委•县政府按照省委的指示,决定:撤消原人民公社编制,全县设十七个乡镇。我原锁龙公社改为锁龙乡,把原太平梁公社所辖十一个大队,划归锁龙乡管辖。自此,我锁龙乡下辖二十个自然村。从今天开始,锁龙乡人民政府正式开始运作。散会后,各村党支部立即着手建立新的领导班子,成立村民自治委员会。并马上开始包产到户的准备工作。”讲到这里,仇立友停了一下,从桌子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接着说:“这次到省里开会,省理论研究室的马教授专门在会上做了当前改革开放中一些问题的专项报告。里面所讲得问题得到了与会许多同志的同意。我今天也讲一点,就是关于农村某些在文化大革命中犯了错误的人,马教授说:‘多年来,农村实行的是大锅饭,这口大锅里有多少饭呢?里面没几粒米,其实就是一锅清汤,那些生产队的干部拿着勺子在给大家分。抡到自己家时,多盛了几勺。这点错误我看就不要再追究了。试想,挨饿的日子谁不想吃的饱点呀?’回到县里,我们在讨论时,大家也觉得马教授讲得有道理。所以,县委决定,对在文化大革命中,只要没对老干部大打出手,没人命的,运动过后能认识错误的同志,还是要给出路的。我现在宣布:调任晋同志到乡里工作,任乡公安特派员。今天我就讲到这里吧。”
仇立友站起来,走下了主席台。乡党委书记回到台上,坐下后说:“毛主席曾经说过‘下级服从上级,全党服从中央。’刚才仇乡长传达了省•县党委的指示文件,我们要坚决执行。散会后,各村党支部书记以及支部成员都要到乡会议室,我们要召开贯彻执行省市改革会议精神的大会。各村支部书记必须参加。好了,现在散会。”
一散会,任鲁就跑去找任晋。一见面,任鲁就高兴的对任晋说:“哥,祝贺你,官复原职了。”任晋笑了笑说:“什么官复原职,政治形势的变化而已。”任鲁说:“仇立友怎么成了咱乡的乡长了?”任晋说:“前几年他不是上学去了吗?他是在察尔农学院上了三年学,回来就是大专文凭了。现在不是兴文凭吗?有了这大专文凭,回来后就被分配到锁龙乡。刚好调整领导班子,他就当上了乡长。”任鲁点了点头说:“明白了。”想了一会儿任鲁又问:“刚才仇乡长讲得马教授是个什么人?”任晋说:“要说此人你应该知道,他叫马腾云,原来是咱们察尔地区专员。”任鲁一听,惊叫了一声:“什么?马专员?”任晋说:“是呀,马专员前几年被调到省里。因他的理论水平较高,就到了理论研究室,成了马列哲学教授。”任鲁还在发愣,任晋说:“好了,不跟你们聊了,我还得去乡里开会呢。我走了,你们跟你嫂子坐会儿吧。”说完就出去了。
裴玉芳拉着岳洪波坐在炕沿上,对她说:“往里坐,咱姐妹多坐会儿。”岳洪波说:“就坐这儿吧,坐里头憋气。”裴玉芳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岳洪波说:“怎么?憋气?”接着就“嘿嘿”的笑起来。跟着又低声问:“有了吧?几个月了?”岳洪波不好意思的说:“四个月了。”裴玉芳高兴的说:“吆,到四个月了。怎么压根就没听你们说过。”岳洪波说:“这事家里知道就得了,干吗还要满街嚷嚷呀?”裴玉芳说:“不告诉别人,连我这个做嫂子的也不告诉呀?”又神色严肃的说:“你这是头胎,家里没老人,你又没经验。生孩子可不是小事,千万要当心。现在医疗条件好,一定要定期到医院检查,多听医生的建议。”岳洪波说:“我想到最后两个月再去检查。”裴玉芳说:“没事当然好,要是有事,到那时就晚了。早点去检查有好处。”又转过脸对任鲁说:“小鲁子别光想着干活挣钱,该关心的时候,也得为你的后代操点心了。”任鲁说:“我哪懂这事呀。只好又得叫嫂子费心了。该干啥时,嫂子告诉我们一声。”裴玉芳说:“你呀,还是个浑小子,都快当爸爸了,还糊里糊涂的。什么时候你才能真的***呢?”任鲁笑着说:“等我听见叫爸爸的声音了,我就真正成大人了。”裴玉芳说:“就怕到那时还没长大,还跟你儿子抢糖吃呢。”任鲁说:“那也好,我童心到老。”
三人正在说话,忽听外边“咚咚咚”的跑步声,一个小孩跑了进来。任鲁急忙站起来。小孩跑的猛了些,一头撞在任鲁的肚子上。任鲁扶起小孩一看,原来是小国军。只见他把小书包挂在脖子上,戴着的长沿帽也被撞歪了。任鲁一边给他扶正帽子,一边说:“哎呀,我的贤侄,我早晨吃的那点饭,差点被你给全撞出来。”裴玉芳说:“小冒失鬼,还愧是你叔叔,要是撞了你婶婶,今天可就闯下大祸了。”三个大人“哈哈”一阵大笑,把个小国军笑的莫名其妙,瞪着一双小眼看着妈妈和婶婶。
裴玉芳问小军说:“你怎么才回来呀?不是今天乡里开会早就放学了吗?”小国军说:“我在学校和同学玩儿来着。”任鲁说:“别光顾着玩儿,叔叔问你,学习怎么样?”小国军说:“上回考试我得了96分。”任鲁又问:“哪门96分呀?”小军说:“数学。”任鲁说:“语文呢?”“语文---语文---”小国军支吾着不肯说出来。妈妈在一旁说:“不敢跟叔叔说了吧?语文考了68分。”任鲁“哈哈”笑起来说:“还行,总算及格了。不过以后可要努力了,争取考个双百回来,叫你爸•你妈看看,咱也是好样的。”裴玉芳说:“我们不行。爹妈都是笨蛋,好不容易混了个初中毕业,就算不错了。看你的了,凭你那聪明劲儿,你的孩子将来肯定是个大学生。”任鲁说:“嫂子你就别给我戴高帽了。你们小军聪明着呢,你们就好好培养吧,将来也错不了。”裴玉芳说:“就凭你哥那样,也要培养个大学生的话,还不得把他鬼的上了天。”任鲁笑着说:“嫂子你说的可不公平,我哥能耐大着呢。当了那么多年的支部书记,现在又到乡里当了特派员,没本事行吗?”裴玉芳说:“他那点本事我还不知道吗?一根棍子戳到底,一本老直。那官当的,家里谁也没占上他多少光。今天上来,明天下去的,倒没少替他耽了心。”任鲁说:“这我能理解。一个男人在外边闯荡,哪有一帆风顺的。只要自己努力了,到最后问心无愧,对得起家,对的起人,也对得起良心。别的事有时也由不得自己。”裴玉芳点了点头说:“小鲁子的脑子就是聪明。讲出来的话是有道理。”
岳洪波一直在旁边听他们叔嫂二人谈话,没插言。这时她说话了:“嫂子你别夸他了,他说的话,我有时都听不懂。”裴玉芳说:“洪波呀,你其实特别聪明。我可是说的心里话。只可惜没上了几天学。肚子里没墨水,你怎么能听懂他说的话?别忘了,他可是县一中的高才生。连你哥和你任淮哥都讲不出他的那些道理的。”岳洪波面带得意之色的说:“整天说些人家听不懂的话,没啥意思。”裴玉芳“嘿嘿”笑着说:“我刚说你聪明,你就耍上小聪明了。谁不想自己的男人比别人强呀。你心里得意,故意这样说。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呀?”岳洪波被裴玉芳点破了心事,脸红了。可嘴上还不认输:“我也没觉的他比别人强多少。”裴玉芳毫不让步的说:“行了,别找了个好老公还故意装傻。”岳洪波哭笑不得的说:“嫂子你干吗不依不饶的?我老公是好是坏我能不知道吗?”把裴玉芳逗的“哈哈”大笑起来。
小军只顾着听大人们说话,一直没往下摘脖子上的书包。任鲁看到了,帮他把书包取下来。裴玉芳叫小军说:“小军,到妈妈这儿来。”小军走到妈妈跟前,裴玉芳一边给他擦去脸上的灰土,一边告诉他:“婶婶要生小孩儿了。你说婶婶能生个小弟弟呀还是生个小妹妹呢?”小军看着岳洪波张嘴就说:“小弟弟。有了小弟弟就有人跟我玩儿了。”任鲁笑着说:“你肯定喜欢小弟弟,好和你一块捣乱。”岳洪波说:“他一个小孩子懂什么呀,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裴玉芳说:“人家都说小孩子说话有灵气,能说准。”任鲁说:“嫂子你还信这个?”裴玉芳说:“信不信的随便说说呗。”
岳洪波望了望窗外说:“天不早了,咱也该回去做饭了。”任鲁说:“对,咱是该走了。”裴玉芳说:“做饭的时候还走啥走。和我一起做饭,吃了饭再回去。”岳洪波说:“不了,早点回去吧。”裴玉芳说:“你家里又没鸡又没狗的,接记个啥?别走了,帮我做饭,吃了饭再回去也不晚。”任鲁说:“帮你做饭我还是个烧火的。别的我入不上手。”裴玉芳说:“学着点吧。洪波坐月子,自己不做饭你就饿着吧。”边说边下了地,到外屋准备做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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