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极力压抑身体因为过于紧张而出现的颤抖。仅仅就理智而言,这句话我决计不该问出口的,可心里总会蹿起那么一个念头驱使着自己去问。有那么一个瞬间,孟德尔那双眯成缝的黄豆眼显露出令人不寒而栗的精光,只是那道精光消失得太快,他那张人畜无害的笑脸很快就取代了那抹一闪即逝的颜色,恍惚间我还误以为那是错觉。
孟德尔笑眯着眼看着我,我虽有些心虚,但既然已经问出了口,就没有退缩的道理,否则那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就这么僵持了几秒钟的时间,孟德尔终于开口道:“你说错了,铁血会不是加入,而是一生下来就被烙下了那个标签。”
他的脸上涌上了些怅然的神情,我不曾料想他会回答的如此直爽,而且是这么一个答案。愣了愣之后我很快就想到了另外一件事,又要发问,孟德尔看到我惊疑不定的脸色,摆了摆手道:“我知道你想要问什么,你猜得没错,小月儿她同样也是铁血会的一员,只是现在她还不知道罢了。我调查过你的底细,一个曾经跑到别人学院去听课,还跟人街头斗殴,长期失踪看似普通的乡下少年,说说看,怎么知道铁血会的事的?”
他既已直白的回答了我的问题,我也没必要藏着掖着,况且那些事儿也没隐瞒的价值,就把在加尔西城碰到的事,以及从花店那名儒雅男子手中和柳氏庄园看到的两本书告诉了他。孟德尔若有所思道:“开了家花店?有点意思。他开的那家花店在什么位置?”
这个问题立即引起我的警觉,我看向他那张笑脸,狐疑道:“你们不是应该认识么?怎么还不知道他的事情?”
孟德尔摆手笑道:“不要用这种警惕的眼神看着我,只是随口问问而已。我就是想如果突然出现在他开的花店里买一束花,他该是何等的表情?倘若我真的想知道那家花店的位置,不用你说我也能够调查得到。但那样肯定会激起他的反感,我可不敢得罪他,被他惦记上,我晚上会做噩梦的。”
经他这么一说我越发觉得疑惑迷离,似乎这个铁血会内部的关系并不太好。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又要发问,但这个时候螣蛇在隔间门口躲躲闪闪的探头探脑,孟德尔眯着眼笑道:“你的同伴在找你,吃好了饭差不多该离开这里了。好好加油,要是能够拿到冠军,我这个赞助商也有面子,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有的时候太聪明了不是什么好事。”
说罢他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站起身来拍掉屁股上的灰尘,径自上前和牛师傅说话去了。我回到隔间懊恼自己怎可如此冒失之余,细细咀嚼起孟德尔说过的话,怎么说自己也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局外人,他能坦然告诉我一些事情已经殊为难得,他所在的那个层面,远远的超过了我的能力范围。
回到隔间螣蛇问我干嘛去了,我答去了趟洗手间,碰到那胖子赞助商随便聊了几句。众人也没在意这个细节,很快孟德尔走了过来,说已经和朋友谈好事情了,现在准备回去。恰好这个时候号码牌上显示出了下午的对阵信息,我们学院在武术广场和毁人不倦学院进行16进8的比赛,一行人立即跟着孟德尔离开这个地下广场,回地面上去。
牛师傅将我们送到了门口,笑呵呵道以后要常来玩儿啊,螣蛇笑声嘀咕了句这么可怕的地方大人才不要再来,我瞪了他一眼,他这才将话咽了回去。牛师傅尴尬笑了笑没再说其他,走到巷子口准备拐入大街的时候,我回头看了看,牛师傅仍然站在门口,久久不曾关门。
蹭了这顿饭我们就和孟德尔分道扬镳,孟德尔笑眯眯的打招呼和我们道别,在修斯他们看来他不过是个有点恶趣味的普通胖子?想到了柳月儿,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一出生就被赋予某种使命,不得不去做自己不情愿的事情,也不知道她今后的生活将会被导向何等轨迹。
无奈笑了笑人家好歹是富贵人家的闺女,操那心干嘛?还是多想想自己的路。街道上冷冷清清随处可见巡逻的士兵,这种气氛比在地下广场时候好不到哪里去的。早早的就到了武术广场,组委会的工作人员已经准备好了双方队伍的休息区,虽然只是一些简单的折叠桌和凳子,但这里的采光点正好,阳光晒在身上暖洋洋的正好睡午觉。
瞅着周围站岗的50名士兵,转念一想其实他们也挺不容易的,这么好的天气不能享受,还得板着张脸轮值站岗。“当举起长剑的士兵们身后站着的不再是人民,而是贪婪狡诈的政客,那军队便彻底沦为政治斗争的工具和牺牲品。”这句话出自紫荆花王朝时期铁血宰相俾麦斯就职时候的演讲,但愿这些年轻的士兵们在拔出腰间佩带的那柄漂亮长剑的时候,挥舞的理由不会违背当初入伍时立下的誓言罢。
趴在折叠桌上,脑子里冗杂着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很快就昏昏睡去,等到我被吵闹的动静弄醒,抬头去看时,我们和毁人不倦的比赛竟然已经开始。此时修斯正在和一名憨态可掬的小胖子对阵,我惊道怎么开打了也不叫醒我?螣蛇指着修斯说是修斯不让他们叫醒我的,说什么只消他一个人就能把对方摆平,有他一个人出风头也就够了。未几螣蛇还加了句,林克,你的鼾声太响了,如果再不醒也会被人揍醒的。
我尴尬看向板着个脸的深冬,该不会是她想揍我?不过按照她的脾气也正常得很,身为院长兼这支队伍的队长,比赛开始了还呼呼大睡,这也太不像话了。我赶紧询问这是第几场?别一觉醒来已经打到第5场,赢了倒还算好,可要是输了,我这也太憋屈了。好在浅夏告诉我这是第2场,第1场已由深冬胜出,要是修斯拿下第2场就握有赛点,但看现在的情况,修斯并不占上风,要想拿下这一局有些难度。
上午时候我和浅夏他们就研究过晋级的其他15支队伍的情报,这支毁人不倦当然也在我们讨论的范围里。这支队伍以力量见长,尽管队员个子悉数偏矮,但他们擅使比他们身体还要长出两倍有余的大木锤,挥舞起来虎虎生风,上一场和他们对阵的那支队伍愣是被逼得无法近身,最终倒在了他们压倒性的力量优势下。毁人不倦,毁的不是自己学院的学生,而是与他们为敌的对手。
面对这样的对手深冬还能胜出,我对她的敬畏再度提高了一个台阶。再看修斯现在的局面,怎是狼狈二字能够形容,那小胖子手里的大木锤舞出阵阵旋风,就好像陀螺一样,手无寸铁的修斯拿他毫无办法,被他一步步的逼到了划出的场地边缘,根据规定,要是退出了场地范围就算是输,修斯可谓是被逼到了绝境。
瞧他这副模样我来了精神,大喊加油,再有一点儿就赢了!修斯回过头来破口大骂道,赢什么赢,没看到大爷我陷入了险境吗?我白了他一眼说我又没给你加油,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修斯闻言一恼,呸,大爷我不稀罕你加的什么破油,大爷我等的就是这个时机,也让你好好瞧瞧绝境逢生的手段!
说罢修斯袖口一抖,以一个非常微妙的弧度将短刀刺到了地面上。这个动作非常轻微,若不是我事先就知道他袖子里藏着刀子,也不会注意到这一点。仅凭一柄短刀就像逆转局面无异于痴人说梦,小胖子的旋风锤尾随而至,不敢硬抗的修斯闪到右侧,好歹躲过了这么一击,这个时候他又顺势抖出了一柄刀子,看起来他袖子里藏着的短刀还不止一柄。
就这样没有还手之力一味的闪避,出局不过是早晚的事情,而修斯绕着场地边缘接连扔出了十几柄刀子。这些刀子悉数刺在地上,并未直截攻击小胖子。不过照现在这副架势就算扔再多的刀子过去还不是得被他舞得跟陀螺似的大木锤给弹开,就这样过了将近半分钟,修斯的状况不容乐观,越看越糟糕,就在所有人以为修斯必败的时候,绕了一圈儿回到先前扔出第一柄刀子场地边缘的修斯不再闪避,伸出手向前一推。
他这个动作着实吓着了不少人,就算认输也不是这么个自寻死路的做法,难不成还指望那小胖子发善心主动停下给他反击的空当?众人对他的动作均是不解,可接下来的场景就委实有些诡异,舞着大木锤高速旋转的小胖子竟然放缓了动作,被修斯这么一推居然倒在了地上,倒地前脚步不稳天旋地转的架势,似乎是把自己给转晕了。
仔细瞧了瞧修斯扔下的那些刀子的位置,我算明白小胖子是上了他的当。大木锤虽舞得密不透风,让修斯完全找不到攻击的空当,称得上是无懈可击。但同时这也也遮挡住了小胖子的视线,他仅能凭借模糊的影子捕捉修斯的位置,对于修斯抛出短刀的小动作完全没有察觉。在他以为修斯快要支撑不下去一路压迫的时候,他受到那些短刀的影响,渐渐被绕进了一个修斯布置好的圈子,这个圈子里他受到修斯的诱导,不知不觉间加快了旋转速度,使他的体力耗费达到了一个相当惊人的程度。
如此一来这就成了一场消耗战,本以为稳操胜券的他等察觉有些不妙的时候已为时已晚,修斯能够取胜靠的完全是前期故意示弱,给小胖子造成容易取胜的假象,使得小胖子在最后关头掉以轻心,没有注意到自身的体力消耗已经超过了可承受范围,一心以为只要再坚持一下就能取胜。修斯利用这一点请君入瓮,看似狼狈其实没耗费多大气力就战胜了这名小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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