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孟德尔会带我们去上次请我们吃饭的那间餐厅,可走着走着就发现路线有些不对劲儿,接连拐了七八条偏僻的巷道后,孟德尔终于在一间光线很差的房子门前停下,敲了敲门。已经跟着他走了二十来分钟的我们早已是饥肠辘辘,路上修斯不知道抱怨了多少句。瞧见好歹到了目的地,修斯和螣蛇俩吃货立即振奋起来,也甭管高档不高档了,进去了怎么也得大吃一通。
很快那扇大门啪的一声开启,一个身着厨师服,戴着厨师帽,体型和牛有得一比,恰恰他的鼻子上又穿着一个鼻环,手握菜刀的人气势汹汹的站在门口。他开门的劲道非常大,要不是门的质量够好,寻常木门落在他手里非被摔成碎片不可。修斯和螣蛇被他这么一吓,俩人抱成一团,异口同声喊道牛魔王!胆子小些的浅夏和其他几名女生也都躲藏在了后头,那瞪得浑圆的眼睛连我看了都觉得有些心怯,太有杀伤力了!
“孟德尔,原来是你。我还以为又是那些可恶的士兵来找麻烦,这些人是……”体型彪悍的厨师目露杀机,他手里头握着的那柄菜刀让他的凶恶形象又增添了好几个指数。首当其冲的螣蛇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说话的声音也出现了颤抖,他艰难回过头看向我,惶恐问道,林克,该怎么办啊。
“他们是小月儿的朋友,也是协会联盟举办那场比赛的参赛学生,跟着我一起来蹭饭的。牛师傅,不要摆出这样一副样子出来,会吓到他们的。”孟德尔和他似乎是熟识,笑眯眯道。
被称作牛师傅的彪形厨师神情一愕,显露出天然的表情,很快挠头贴着笑脸道:“我刚才很吓人吗?哈哈哈,真对不起,天生长成了这样,不知不觉就……你们千万不要往心里去啊,牛大叔我最喜欢小孩子了,来来来,快进来。”
形象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牛师傅热情的招呼我们进去,意识到他手里还握着把菜刀后,他将菜刀放进了高高的厨师帽里。我们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孟德尔已经率先进去,现在的牛师傅也没了先前的凶神恶煞,我们这才跟着走进了那间没有挂招牌的房屋。
单从外边看来,这栋贴着巷子的房屋算不得大,站在外边的时候估算撑死也就几十个平方而已。可在牛师傅和孟德尔的带领下步入其中,才发现里边别有洞天。穿过一条倾斜向下的阶梯后,场景变得豁然开朗,好似一座地下广场,几十张餐桌整齐的陈列其间,几乎每张桌子都坐满了人。
这些人大多体格彪悍,巨大的斧头、铁锤、狼牙棒散乱的扔在地上,就像是一个小型的大号兵器展览。瞅着这些身高动辄1米9,2米的赤膊大汉们,我和修斯均是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却不敢开口询问,只得埋着头跟着孟德尔继续向前,孟德尔和这里边的很多人似乎都是熟识,相互打招呼之余,有些魁梧大汉哂笑道:“孟德尔,你带这些小鬼来做什么?是要给我们换换口味做下酒菜吗?”
听到这些话螣蛇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他拽着我的裤腿,颤颤巍巍道,林克,大人我不要变成下酒菜,我们快跑,不吃午饭了。好几名女生也是被吓得花容失色,连我自己心里也在打退堂鼓,但上次柳氏马车那件事儿的时候,孟德尔出手帮我挡下了那一剑,可见他并没有歹毒心肠,稍微定了定神,我好言宽慰他道,没事儿,他们要吃也先吃胖的,你那么小还不够他们塞牙缝,放开胆子,别丢了咱学院的人。
螣蛇颤颤巍巍应了一声,并未因此打消恐惧。我硬着头皮环视了一眼,这地下广场怎么说也得有200来号人,要是和他们动起手来,我最多他们的魔力波动和战气值不是很强,但占了体格和年纪上的优势啊,瞧他们那得有我大腿两倍粗的胳膊,随意挥上一拳少说也得有1千战气值的威力,都说一力降十会,我只奇怪这里怎么会聚集这么多的鲁莽大汉?
跟着孟德尔走到了一个由木板简易搭起来的隔间,孟德尔和那位牛师傅招待我们围拢在隔间内的大桌子前坐下,他则转入了另外一个隔间。看起来他似乎是要谈什么事情,有我们在不大方便,能够招待我们一顿午饭已经不错,这种奇怪的地方慎言为好,我也就没问太多的问题,他们一个个坐在位置上噤若寒蝉,我故作轻松道:“好不容易蹭了顿饭,怎么就都不支声了?你们看那位牛师傅长得虽然凶恶了点,可为人多和善,千万不要以相貌来评价一个人,就比如修斯,长得歪瓜裂枣四分五裂的,我们不也一样没歧视他?”
修斯立即反驳,我和他俩人当场吵了起来。被我们这么一闹气氛好歹缓和了不少,没过多久一名同样五大三粗长着张马脸的壮汉将菜端了上来,看到他和牛师傅站在一起,修斯惊呼了声,喝,这不是牛头马面吗?牛师傅和马脸听了均是笑呵呵的也不生气,揭开盖子一时香气四溢,菜肴拼出的精致图案很难想象是出自牛师傅那双粗糙厚实的手掌。
陆续上了十三道菜,主食以牛肉为主,称得上是牛肉全宴了。虽说在隔间内仍然听得见外边那些魁梧雄壮大汉的喧哗声音,各种粗言鄙语荤素不忌,但有木板挡住看不见那副波澜壮阔的场景,几分钟后大伙也都稍微放开了些,再找些话题说些笑话活络气氛,终于怡然自得的吃了起来。
都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又说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的辛苦,我这个长期失踪户在这趟行程总算揣摩了那么点儿心得出来。风卷残云一通,牛师傅又送上来果盘,趁着他们吃水果消化的空隙,我先是感谢牛师傅的招待,直言这顿饭菜真是丰盛可口,而后问孟德尔现在哪里?牛师傅挠挠头颇为腼腆,笑道他最喜欢两件事,一个是和小孩子玩儿,一个是听见别人夸他的厨艺。现在两件事凑一块儿,他可高兴了。
旋即他带着我出去,指了指台阶,孟德尔正一个人坐在那里,也不知道他在干嘛。我之所以找到一则好歹是他请我们来这吃饭的,怎么说面子上也得贴个笑脸表示下感谢,二则问他什么时候走,待在这么一个乌烟瘴气的地方我还勉强没什么问题,可螣蛇和那些女生就有点儿接受不了,加上下午还有比赛,早点儿离开为好。至于第三点,可有可无,我也甭指望他能告诉我的。
孟德尔坐在台阶上有些怔怔出神,我叫了他一声后他才反应过来,他笑眯眯道这顿饭吃得怎么样?是否满意?我答是挺好的,牛师傅也挺热情,就是太吵闹了点儿。又问他是怎么找到这个好地方的?孟德尔笑了笑说这地方不是他找的,是他开的。我愣了愣,问道怎么把地方开在这个地方,不堂而皇之的在街边盘个店铺?能够在富人区置办那么一栋大房子,应该不缺钱?
孟德尔指了指他旁边,示意我坐下。我也没跟他客气,孟德尔摇了摇头道,钱是不缺,但缺可以让这伙人放开手脚自由自在吃饭的场所啊。他又指向地下广场吵闹正欢的那两百来号彪形大汉,“这伙人”显然指代的就是他们。我想了想,问道,这些都是给他打工的人?
孟德尔笑了笑,颇有些自嘲的意思,片刻后才摇头否定,说他们都在伊格拉姆市底层混生活,做杂工、保镖之类的正经工作。因为体格的原因,天生就给普通人一种震慑力,不被大众所接受。可以想像一下走在大街上四周投射过来异样的目光,想和别人交朋友别人也会出于畏惧的心理避而远之,好不容易交上了朋友却也是居心不良的混混打着友情的名义利用他们去做敲诈勒索的坏事。
他看向我,问道,如果你站在他们的立场,是否还能够堂而皇之的在高档餐厅里用餐?我摇头答自然不会,看似高大威猛给正常人很大的震慑力,其实他们心里很自卑,很希望能够像正常人那样生活的?孟德尔抬头看了看没有什么装饰,棱角分明,冷冰冰的墙面,叹道,我没本事去改变普通人看待他们的眼光,所以就建了这么一个地方好歹让他们有个能够自由自在的吃饭说话的场所。
我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问道,为什么?孟德尔似乎没听见我说的话,反问了一句,什么?我看着他那眯成缝的眼睛,问道:“为什么要帮助这些人?不是出于某种目的,或者基于某个理由?”
孟德尔呵呵笑出了声,旋即又摇了摇头,道:“目的也许有,不过更多的是理由。你很聪明,但经历还是太浅了点。等你经历更多的事情后,就会发现一个微不足道的理由可以驱使你去做让你预料不到,甚至可以称作疯狂的事情。”
孟德尔本就因为肥肉被挤得只有黄豆大小的眼睛被他这么一咪就显得更小了,眼神迷离,似乎是回想起了什么往事。对于他的话我不置可否,我深吸口气,足足过了七八秒钟才将那口气呼出,终于问出那个驱使我来蹭饭的疑问:“加入铁血会也是基于同样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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