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叫顾青,一个可怜虫,孤独鬼,寂寞地在世界游荡,曾经我的世界甚至没有光明,尽管现在的我看到的不全是光。
从懂事以来我就是个盲人,受尽别人的白眼,生活在社会的底层,变得孤独而敏感。
我的母亲叫岳虹。没有见过她样的我从别人口中可以知道我母亲年轻时应该是个美人,可岁月和生活的重担使她没有办法永葆青春。我还知道她是个瘸,我小时候不明白什么是瘸,追问着母亲为什么那些淘气的小伙伴都爱这么叫她,还发出怪异的嬉笑声。母亲只是摸摸我的脑袋,轻声说,小孩不需要知道那么多,我们家青青只需乖乖长大就好了。我记得母亲那起着细细的薄茧的略显粗糙的手抚摸过我头顶的温柔,伴着她的温声细语,已经能使我的好奇心满足,也陪着我过不懂事的童年。
日一天天过去,我也渐渐长大,开始懂事的我开始明白什么是轻视,什么是嘲笑,明白到我和母亲一直受大家的歧视,明白到我这样一个存在竟是一个异类,我不干什么,不说什么,还是会引起别人背后的非议,我开始讨厌这样的自己。
我的父亲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离开我们的吧。我小时候模糊的记忆中,有着一个我唤为爸爸的男人曾出现在我和母亲的生活中,可是他留给我的只有和母亲不断的争吵声,每次母亲背着我偷偷哭的哭声,和他给我始终没有温暖的拥抱。我只当这一切是父亲不喜欢我的缘故,可没有想到他会这样地不喜欢我,这样地厌恶我——他离家出走了,在我早晨还听得到街道口挂着的那只八哥乱人说话的声音,傍晚还听到窗边传来大哥哥大姐姐放的嬉笑声的那天,他拿走家里的分之一的存款,留下一封不过字的信,就这样地悄悄离开了。那天我记得无比清晰,尽管我那时还很小,可是就是从那天开始,我没有听到过父亲的声音。在几天后,在邻居窃窃私语中,我明白了父亲离开的原因—“都是因为那个盲女啦”,“要照顾两个残疾人是挺让人受不了的”,“你没听说他丢了工作吗,啧啧”……纵使我不懂事,却依然可以分辨话中的条理。那些话就像瞬时在我心中生根发芽,长成一颗扎根深厚的大树,使我深深地意识到我就是那个逼离父亲的元凶,我就是那个连父亲也不愿意接受的人,我小小的身体似乎被灌进万吨的凉水,全身冷冷的,像是泡在福尔马林里没有知觉的麻木的浑身又透着绝望的冰冷的标本。那时的时间慢透了,像过了几个世纪,我的脚向前移了几步,像电影中故意拉长的慢动作,脑里几乎一片空白,然后毫无预料地飞奔离开。我的世界里本来就是一片黑暗,我没有目的地狂奔,眼泪像掉了线的珠,或许说像喧嚣的浪花更为贴切,口中念着爸爸不要我了,不要我了。我一直很害怕在黑暗中快速行走,因为我找不到任何安全感,可那一刻的绝望竟还比恐惧要使我内心颤抖!
我只是个孩,那时我完全顺着自己的感觉行动,完全不知道身边的母亲怀着怎样的心情。她看着我疯狂跑向街道另一旁的公上,公两旁的树还是绿油油,附近一家面包店正在新装修,那时没有一丝风吹过,可公一头却驶来了飞奔的跑车,以接近我的方向快速移动。
呼呼—我还听得到耳边因物体快速移动而引起的风声,可那物体只是从我身边擦过,快速而不留痕迹,隐隐还听得到车上的人咒骂了一句,“活腻了不成”。我知道那是车,致命的危险。我的心跳得很快,仿佛从喉咙吐出来一般,扑通扑通,冷汗直往下掉,完全无法控制地颤抖。
使我清醒过来的是母亲的无声的哭泣,因为我感觉到她的眼泪落在我的脸上,可是她几乎没有发出声音。是母亲推着轮椅,把手几乎磨破,飞驰过来保护我的。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在那么几秒钟内她就如同天降神兵那样出现在我身边,伸出她温暖而踏实的手,紧紧地箍住我,让我脱离危险。她没有说话,可我那一刻心里是那样踏实,让我不自觉地想要去依赖她,想要向她释放我的一切。
我依然哭着,抱着母亲,不知道为什么我甚至感觉到了她那双手因用力而微微显出的青筋。后来,妈妈终究忍不住,咿咿呀呀地哭了起来,比我还像个孩,在大马上就这样无顾忌地哭了。我急了,停止了哭声,操着不熟练的话:“妈妈,别哭了,我不……会了。”我的手向前摸母亲的脸,给她擦了眼泪。母亲没再哭,轻轻地亲了我一下,无限的宠溺。
以后的生活中就只剩下我和母亲,母亲把生活的重担都扛在了她的肩上,没有抱怨过谁。
后来,我再没有听到母亲哭过。
2
天气出奇的炎热。虽是九月份,但天气的温却一直没有明显下降,火辣的阳光炙烤着大地,好像冒出烟一般。知了也在不停地控诉这该死的气温,上的行人碎碎念地诅咒着热浪,整个城市是聒噪而不安分的。
汗不断从我的头上,身上,手臂上不断留下,像是没有关好的水龙头。狼狈的我站在冠华中的校门前,拎着我的全部家当,静静地注视这座我即将入的中。
坦白地说,我并不了解这所校,不是因为它像我一样过渺小以致被人遗忘,而是因为它的著名让我无法企及。冠华中是a市最好的大,有钱的人家都盼着自己的女能在这里接受教育,贫穷的人家渴望挤进来考上重点大,改写命运。如果没有福分考得上来,每年都有人会为择校位争个你死我活。也因为有了竞争,位的价格一跳再跳。到最后,这样的机会几乎就与老姓无缘,变成那些有权势之人的囊中之物。
可我心里其实不愿在这里求。这里让我看到了更多的物质膨胀,常年处于弱者位置的我心里变得非常敏感,也变得相比同龄人早熟。我知道自己是谁,所以我不喜欢跟人家比:比成绩,比家世,比相貌……但是这样环境让我无处可躲,我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感。
我呆呆地看着在我身边走过的一个靓丽的女孩,她向我投过来嫌弃的眼光,可我不在乎,我更在意的是她手中环抱着的泰迪熊。从没有有过崭新玩具的我渴望拥有这样的一个玩具,尽管我坚硬的壳保护了自己,可我骨里还只是一个少女。我不知道我这样想是不是有些过分,但我确实很想拥有那样一个精致的玩具。
我感觉到有些缺氧,不知道是不是有些中暑了,我拖着疲惫的身躯,进入校门,在一颗有巨大树荫的树下缓缓坐下,喝上一口从家里带来的因在背包里放久了而微微有些暖意的开水,合上眼,慢慢靠在树上,让自己舒服些。
校离家里挺远的。因母亲的腿脚,她是无法送我来的,我只好独自走上的,独自地在这里生活。我大可以在离家里近些的校上,甚至这样的话,家里的负担会轻一些。
但我无法拒绝母亲的意思,我知道母亲有多么想我来这所校读书,尽管长大后的我心里是怨恨着母亲的,却真的无法拒绝她的灼灼目光。加之街坊邻居知道我能进入冠华,都觉着给我们那一带的人添 ...
了光,逢着见面总是夸我怎样怎样的好,也再也不在我面前说闲话。当我想退缩时,我总会想起母亲和邻居们的表情,我的身体就不听使唤,就这样完成了注册手续,成为冠华的一名新生。
所以,我整个暑假都在深深地埋怨着一个人。我的成绩初中时并不起眼,我也不想成为什么习尖,我只想安安稳稳的,不想众之矢的。可是有一个人却硬是帮我把成绩拉了上来,以致我搭上冠华中录取分数线的末班车,顺利地考上冠华。
上官苍桐,你怎么偏偏出现在我的世界里!
3
不知道为什么,儿时的记忆总是让我难忘。十几年的时光匆匆而过,我已不是孩。然而对母亲的亲近却日渐疏离。随着社会慈善机构日渐发达,在我十岁那年,我的情况被好心人了解到,甚至有人亲自为我寻找适合的眼角膜,让我回复光明。经过一年多的等待,我终于看到了这个世界,明白了人们口中的七色:红橙黄绿蓝靛紫,体会到了蓝天的纯净与美好,原来赖以生存的水是这样的透明,那一年里,我像个新生的婴儿好奇地注视这个世界。
然而,使我重新陷入冰谷的是,在我第一次睁开眼看到母亲时,我不仅看到了她久违的泪水,还看到了她那端放在轮椅上的双腿,麻木而没有知觉。
就像两块木头,我心里这么想。原来这就是瘸,竟是这样一种弱者的姿态!
我哭了,母亲的泪也默默流。随后,母亲轻轻开口:“哭多了对眼睛不好。”我马上停住了泪水,因为我知道这有多么的来之不易!我伸手要抱抱母亲,母亲却不能迎上来,因为她的脚无法支撑她上前,我内心满是心酸,母亲怎么会遭受那样的罪呢?我第一次看母亲的脸,我不知道母亲那满是沧桑的脸表示什么,只是后来我看到了许许多多的人的脸,才发觉母亲经历的磨难多了—多到我该用一生偿还。
可那时年少的我却不明白。那时只是一心以为班上的同会停止对我的嘲笑,让我像个透明人那样就好。可没想到由瞎衍生而来的绰号逐渐消失后,大家又从我母亲身上取乐,当着我面,把她数落。我只是个自卑者,我是不会反击的,他们正是了解这一点,所以肆无忌惮。不知怎的,我就这样渐渐地讨厌起母亲,讨厌她的失败,讨厌她让我丧尽尊严。看着不灵活的母亲,我真的想过如果当年不做那个手术,也许这样就看不见母亲的残疾,或许还有些对母亲的美好想象。纵使我的眼睛好起来了,却还是有一个腿瘸的母亲,家里还是一贫如洗,整天要向那些好心人拜访道谢,我还是那个我,只是更明白了一些现实的残酷。
所以我怨恨着母亲,怨恨她让我来到这世上,甚至有些反感这个悲惨的世界。连我自己都为自己这样的畸形的想法而感到羞愧,可我想,我活着本是痛苦,又为什么不能在我自己的内心王国随心所欲一下呢?
幸运的是,我所表现出来的冷漠没有伤害到任何人。母亲只是以为我天性使然,虽总是觉得这样的我不好却也无可奈何。而我进入初中后,身边的新同已经是小大人,不会像小同那样出口伤人,我便成为了真正的透明人,虽有时同忍不住偷偷在我身后讨论我,我也装作一概不知,成绩只要不是差,我也不怕回去向母亲交差,虽然母亲总是会叹气,感叹着都是她的错,创造不了好的习环境给我。因此,每当我说出去打工给家里减减负担,母亲一概不允许,异常的坚决,我就只好作罢。
我的冷漠自闭像霉菌一样侵蚀着我的心灵,我不愿与人接触,当然别人也不愿接受我。可那时就是有那个叫上官苍桐的男生来主动与我搭讪,让我困惑不已,甚少与人交流的我简直不知如何招架。
上官苍桐的名字是他那年迈却威严的爷爷起的,透着一股清冷贵公的气息。可是他自己并不喜欢这个名字,总觉得这个名字不属于他自己的,所以他不喜欢别人叫他全名,而苍桐总让人觉得拗口,所以全班人就叫他上官或者他的英名leo。这些都是我不自觉听到别人说的关于他的最初消息。
当然还有些别的,女孩都喜欢追着他闹,他的成绩很好,就没见到他考差过,他喜欢跟班上的男孩踢足球,每天经过操场都会看到他矫健的身姿……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和他搭上什么关系。
可是偏偏就是这样,两条相交的直线本来就是毫不相连,天涯海角,可是终究还是会彼此相交,彼此熟悉,也可能相交后延伸出又一次的分离。
4上官篇
我一直觉得她很奇怪,因为我从没有遇过那样的女孩,可以一整天完全沉默,若不是老师上课曾提问过她,我想,我会把她当成哑巴的。
她并不漂亮,和班上某些女生相比,她简直差得有些离谱,不过倒也不碍眼,温顺的眉眼总让人有些心生可怜。
我承认,我被她吸引住了,不,说得准确一点我想研究她。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她对我的态:完全当我不存在。并不是我自我感觉良好了,而是从小被女生围着转的我觉得她起码对待我时应该和别人不一样才是,尽管是一个微笑,或是稍微温柔的话语,我都或许接受。可就是没有,她就像寒冰,让我,上官苍桐头一次感受到了挫败感!
我开始关注她,无关于爱,却时时有意无意地关注她。她真的如我所料 ,没有朋友,简朴而孤独。她时常仰望着天空,眼神迷离,且有时不管上课还是下课,她成绩不好也不差,我忽然觉得,如果她认真的话,其实未必比不上班上的某些所谓成绩优异的人差。可是不管什么时候,我却从来没有看见过她嘴角上扬。有时班上有人闹了大笑话,或者上课时老师跟同之间的互动搞笑,她都没有扯动过一次嘴角,只是眼神麻木地看着一切,好像只是睁着眼的植物人,继而转过头看天空,蓝天白云,每天一样,可她就像看不厌似的。
渐渐地,我也对此也开始乏味了,因为我完全看不懂她,而我更加不好意思问身边同关于她的事情,因为总觉得别人会发现我偷偷关注她。所以我一无所获。在习上我可以很轻松地解决问题,可在人际交往中,我再怎么强也只是个刚刚上初中的毛小孩,并不知道怎样去了解一个人。
日像数着手指般流逝,不缓不慢,我依旧是那个让人欢呼的生,而她,顾青也还是照着她自己的轨迹走,冷漠疏离。渐渐我们同班已有两年,进入初年级。大家似乎都有点紧张,因为今年就要面对升考,各奔东西了。能考进名牌高中才能有了上重点大的资格,所以冠华中也是许多人的选。
要说我和顾青的相同点,现在倒是都有了一个:我并不担心自己考上冠华,我对自己有足够信心;而顾青也并不担心,因为我想她根本也不稀罕什么名牌校的位。于是,我又在想那什么才会是她真正地在乎呢?她真是一个谜。
接着就是我们的最后一次校运会,校园那几个星期满满是运动练习的人,到处拉着“生命在于运动”等宣传标语,每个班都在组织人员参加校运会,热火朝天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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