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是我一个发小，目前在吴山脚下经营着一间古玩店，对玉器颇有研究。
一听我要找他鉴定古玉，这小子登时来了精神：“啥好东西？赶紧拍个照片给我看看呀！”
我挂了电话后拿出血玉反复拍了五张十分清晰的照片发了过去，然后坐下来慢慢等着。
别看我这哥们干的是传统文化行业，可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洋气，不仅一身的外国名牌，就连名字都特别洋气，叫詹姆斯。
其实他本名叫詹大伟，“詹姆斯”是他后来取的艺名。
虽然这小子看起来不着四六，可在鉴定古玩上是一把好手，没过多久便回了电话。
不过，这次他的声音显得有些急促：“这东西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自古以来，猎灵和古玩就不分家，我和他是多年的合作关系，于是将事情的经过简单扼要地说了一下。
詹姆斯沉吟片刻后说道：“这块玉绝对不是血魃体内长出来的东西。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此玉出自西汉中期，应该是汉武帝时代的宝贝。”
“啊，这么久远？”
“是的。玉上的图案是后世道家流传的五岳真形图。不过图案中间的那只眼睛十分奇怪，我记得五岳真形图里没有这只眼睛啊。你还是把实物拿过来给我看看吧，看照片不仔细。”
“行，那你等会，我现在就过来。”
半个小时后，我来到他店里。
快到中饭时间了，店里没什么客人，显得有些冷清。
这小子连口茶都没来得及给我泡，张口便要看血玉，那神情就像饿了三天的疯狗见到了骨头似的。
我刚从包里拿出玉，他就一把抢了过去。
“好东西啊！啧啧……”詹姆斯一边把玩一边啧啧称奇，那眼神就像是要把玉一口吞了似的，“好兄弟，这块玉匀给我行不？你开个价！”
我没好气道：“这东西可是从血魃的肚子里取出来的，要多邪性有多邪性。你要是想长命百岁多富多贵的话，就赶紧打消这念头吧。”
詹姆斯知道我在这类事上从不开玩笑，当下依依不舍地将血玉交还到我手里，一双贼溜溜的眼睛兀自不离玉面，叹息道：“多好的东西啊，就没别的办法了？”
我懒得理他，转而问道：“你能看出这只眼睛的来历么？”
“这眼睛古怪的很，我看过不少五岳真形图，还从未见过有长眼睛的。”
“你这里有五岳真形图么？我想看看。”
“行，电脑里就有。”詹姆斯打开笔记本电脑，点开几幅图片道：“这几张就是五岳真形图的拓本，你对比一下看看。”
我仔细一瞧，果然除了那只眼睛，其他的图案一模一样。
微一沉吟后，我问道：“你在古玩行那么久，听说过‘哈拉帕之眼’么？”
“哈拉帕之眼？那是啥玩意？”詹姆斯搔了搔脑袋，表示不解。
我见状没有再问下去，而是陷入了沉思。
詹姆斯知道我此刻想要安静，便独自向柜台走去。
其实，这块玉给他的震动也不小，他也想一个人好好思考一下。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响起的一个声音打破了我的思绪，“老板，这儿收古剑不？”
詹姆斯抬头一看，只见来的是个穿着西装，戴着墨镜，却怎么看都浑身上下透着土气的中年男子，便放下了手头的活儿，微笑着请他坐下道：“只要是好东西，我们这儿都收。”那话里的意思就是说，如果连你自己都觉得带来的不是上道的东西的话，那就请走人吧。
“是好东西哩！”那中年男子赶紧补了一句，接着从随身携带的手提包里拿出一件长条形的事物，外面用报纸包裹了个严实。
我见横竖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便将血玉放回口袋里。上前一看，见这中年男子小心谨慎的样儿，不由得笑道：“是什么好东西啊，包得这么严实？”
回头一瞥，只见詹姆斯满脸警惕，不禁一愣，旋即恍然。
这包裹约莫三指宽，近一米长，怎么看都像是刀剑的形状。
此物如果是祖传的藏品还好，若是从哪个墓里盗出来的，那可是犯法的，他可不想受这个牵连。
中年男子见状急道：“咋了老板，你咋不说话了？”
詹姆斯目光直视中年男子道：“大哥，你手里这东西来路正么？我这店面后头三百米就是个派出所，来历不明的东西我可不敢收啊。”
中年男子一听这话，忙道：“正，正啊！哪能不正呢？这犯法的事情咱这老实人能干么？这宝贝可是我祖上传下来的，您瞅瞅就知道哩。”说着就要扯开那包裹。
詹姆斯见他脸上表情不似作伪，便拦住他的动作，微笑道：“不忙着看。听大哥的口音是山东人吧？”
中年男子点头道：“俺是山东济宁的，老板啊，您也别大哥大哥的叫咧，我姓李，叫俺老李就成！”
詹姆斯笑道：“老李啊，咱可把丑话说在前头。我们这里的确是来者不拒，可来路不清的东西我们可是不收的。”
老李一听这话就急了：“这东西可是俺家传的宝贝，哪能来路不清呢？”
詹姆斯见他长相还算忠厚老实，便放下了下半个心来。
他几步关上房门，来到那中年男子对面坐下，微笑道：“是什么明器，能让兄弟开开眼么？”
“明器？那是啥玩意？”
明器又叫冥器，是指专门为随葬而制作的器物，这是古玩行内的术语。
詹姆斯一听这话便知老李是个门外汉，当下又松了口气道：“就是宝贝。”
“俺还道是啥玩意哪？你直说不就行哩？”老李慢慢地摊开报纸，那动作就像是在给自己的娃娃裹尿布一样小心。
包裹刚一摊开，詹姆斯禁不住满眼的失望。
这是一柄布满了铁锈的普通清式剑，除了木柄保存的还算不错，其他部分，尤其是金属部分都已被腐蚀的一塌糊涂。
这样一柄剑即便放到黑市去卖，估计也没有什么人能够看上眼，除非那种脑残到不行的入门级发烧友。
詹姆斯并非没有收到过刀剑类的古玩，可如此腐朽不堪的还是头一回碰到。
这老李怎么看都是个老实人，难道是同行派来试探自己的，心中一动，问道：“老李啊，流月旺则中。”
老李一呆，道：“啥月中？老板你这又是说啥捏？”
“流月旺则中”是道上的黑话，意思很简单，也就是“一、二、三、四、五”，下一句则接的是“神心张**足（六、七、八、九、十）”。这老李显然不是道上的人，可詹姆斯还是不放心，又道：“老李啊，你这东西是地道。我收了，十块钱咋样？”
十块钱也是行话。
行话里的一块相当于人民币一百元，用一千块钱收这把剑已算不错了。
老李一听急着就走：“啥？才十块钱？老板你这是弄啥捏！算了算了，我是说嘛，算俺白来杭州一趟哩。唉，我那两张火车票钱呦！”
詹姆斯见状只有摇头苦笑道：“那就对不住喽。要不您去别家试试？”
老李是典型的驴脾气，一听这话当下揣着长剑拔腿就往门外走去。
我突然喊道：“李哥留步，这剑我要了！”
詹姆斯连忙一扯我的袖子，用本地话低声道：“这不是什么好货，你要它干吗？”
老李停住脚步，原本呆滞的眼珠子骨碌一转，摇头道：“一个说要，一个说不要，你俩到底谁说了算啊？”
我上前几步来到老李面前，微笑道：“我是老板的朋友，也是个喜欢收藏刀剑的。要不，这把剑您匀给我？”
老李看了看怀里的包裹，又看了看我，一脸紧张道：“你准备出多少钱？”
我道：“五百块怎么样？”
“扯！俺算是明白了，你俩小子看俺是从农村来的，有意消遣俺是不？算了算了，这剑不卖了！”老李说完扭头就走。
这边老李还没走出门口，那边詹姆斯已经目瞪口呆地喊了起来：“五百块？你小子的脑袋被门给夹了？”
我无暇理会他，上前一把拉住老李道：“李哥啊，五万块钱不算少啦。您就是再换上十家，也不可能有人跟你出这个价钱。”
老李一听差点没站稳脚跟，颤声道：“啥？五万块？你……你刚才不是说五百块么？”
“哎呦，瞧我这脑子。知道您不是圈内人，还跟您说行话。这行话啊，一块钱就是指一百块钱。五百块钱当然就是五万块钱喽。”
老李呆呆地望着我半晌，蓦地一拍大腿道：“俺就说杭州有识货的！行，五万就五万，这剑俺卖你了！”
“李哥痛快人！眼下正好是中饭时间，我们两个都还没吃饭，要不找个地方一起吃点？我做东。”
老李爽然道：“中！既然老板你都给俺脸了，俺不能不兜着。”
“行，李哥你先等会，我进去收拾一下。”
詹姆斯一听这话可来气了。
你云飞可真是有钱人啊，五万块钱买把破铜烂铁还请人吃饭，这叫啥破事？
就在他嘴里嘀咕的时候，我来到他面前小声道：“你注意那剑柄了么？上面刻着一只眼睛，和血玉上的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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