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夜晚之后,她成了孤身一人。
花家没有人寻她,她可以忽略掉花家的所有信息,跑到g市距离花家最远的西边,与贫民窟的孩子生活在一起。
她从踏出那扇大门的瞬间,就没想过回去,即使那晚她差点冻死在街头。
习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生活的她,在从小就充满争斗的贫民窟过着如何艰辛的生活,除了她,这个世上再也没有第二个人知道那种艰辛。
和贫民区长大的孩子争夺街上的剩饭,捡别人扔掉的衣服鞋子穿。因为她外来者的身份,孤立无缓,常常被当地的孩子欺负,时间一长,她已经记不得饱是什么感觉了,脑海无时无刻都有一个念头,有食物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定要想办法吃下去。
这种意识伴随到她后来可以养活自己后,数次因为吃得过饱而被送医,后来还经过长时间的意识强制,才彻底戒掉了这种习惯。
许多年后,等花旋终于懂得思考过去的种种,却始终没办法理解那样年幼的自己,为何要如此倔强?
这些她一直想要忘掉,可是那种藏进了人生深处的记忆,却怎么也抹不掉。
有句话:你所经历的必成为你的福。
但花旋始终不认为这一段残忍至死的经历会成为她生命的福。
父亲的背叛和粗暴,在她纯净的心灵里第一次刻下深深的痕迹,以至于当她想起那个人叫做父亲的男人,体会的感觉只剩下冰冷和痛彻,没有往昔的半点情分。
伤痛的力量那么大,大到就算用之前12年的宠爱,往后15年的冷静,都无法原谅。
其实花旋知道伤自己最深的,不是那个叫父亲的人,而是那个从小唯唯诺诺跟在那个男人身后的女人——她的妈妈。她为了妈妈与花家如此狠绝决裂,然而她妈妈却狠心将她一个人抛在寒冷的冬夜,回了那个让她屈辱的花家。
但花旋无法恨她。只因为她见过这个作为她妈妈的女人是怎样的委曲求全,是怎样的小心翼翼,是怎样的投他人所好。她都过成这个样子,还能拿什么去恨?所以花旋将恨全部转接到了那个男人的身上,将自己生活的悲剧全部归因于那个男人。
恨这种东西,越是在乎,越是随着年月的深去,更加强烈。
于是就成了今日这般的局面。
花家的仆人开了门,见是一个陌生的女子,愣了一下,才操着公事公办的生硬口气问道:“小姐,你找谁?”
花旋抬头看了一眼那个一脸皱褶的妇人,她穿着白色的工作服,半花白的头发简单挽了一个髻,粗糙双手起满了茧子,就像岁月的痕迹,被一点点真实地留了下来,告诉别人她过去的人生。
花旋认出了她,以前厨房工作的李姨,那时候常常听到别人在私下议论她是个手脚不干净的人,而且她对花旋这个花家最得宠的小公主很看不惯,要是四处无人,常常会用各种吓人的招式吓唬。花旋曾经向花肆海打过几次小报告,但每次花肆海对着眼前这个不高兴噘着嘴要求赶走李姨的小女儿,都呵呵地一笑,拿花旋最喜欢的东西来哄她,丝毫不提解雇这事。
那时候花旋尚小,并不知道其中的缘由,直到12岁那年,她知道了父亲的背叛,才知道原来李姨就是他最心爱女人身边的人,所以他一直没有动她。
没想到一晃15年过去了,她还在,而且看起来工作比以前轻松多了。
花肆海,这么多年了,没想到你这么长情。
想到这,花旋心里又毫无缘由地隐隐作痛,那个可怜的女人,即使自己不恨她,她的生活也不见得有多幸福。
这样到底值不值呢?
花旋说明了来意,请李姨通报,她爱理不理,走了大概10步又扭头问:“小姐,你说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那苍茫的神情,已如一潭死水的眼睛,哪里还有当初她骂人的半分劲头。
岁月最无情,无情得当我们蓦然回首,竟不是当初模样。
花旋又说了一遍。不到3分钟,大门啪嗒一声,开了。
推门而进,满院的绿草茵茵,疯长了的小草任性地生长,这是属于他们的季节,墙角上堆着几棵残败的月季花,犹如已入风烛残年,却贪恋这人世间的温暖,不肯谢幕离开。
...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