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下班后,曹士英的老婆哭哭啼啼地跑来知青点找我:“士英前些天腰又犯病了,连井水都挑不了。这个家靠我一个人实在撑不下去了。”
她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说:“家里三个孩子,大的今年上学,连学费都没有,可士英今年就没挣几个工分,这日子怎么过呀!求求队长能不能给士英安排个能干的活?”
我是看不得眼泪的,对她说:“你先回去,容我想一想。”
上海知青下乡前,生产队有一批当地返乡青年,大都高中毕业,年长我们几岁。
知青下乡后,一口一声“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却被这些人看不起,成了他们排斥的对象。
知青不知道队里以前发生过什么事情,只知道他们与贫协的一些老农经常有言语冲突。既然大家相互间不喜欢,那就少来往些罢了。
后来,工作队来队里搞一打三反,有人揭发他们常聚在一起听“黄色唱片”,工作队就将他们当作“××小集团”整了一下。其中杜义田被拿掉了团支书职务,曹士英被劝退出武装民兵。
这时我们才知道,曹士英已故的父亲解放前在瑷珲古城里有一家最大的商店,解放后,被定为当地的“资本家”,这家店后来在公私合营时成了大队部和武装民兵连部。
但他家里毕竟有些“老货”,包括留声机之类。文革初,几个当地高中回乡的青年听“黄色唱片”一事,就发生在他家里。
其实,他们听的“黄色唱片”不过是一张梅兰芳唱的老京戏。
自从这次“一打三反”之后,他们精神消极,情绪对立,牢骚满腹。
四年后我当队长的时候,这些人也大都成家有了孩子,消沉在养家糊口的平冗日子里了。
我是个不想卷入内部政治纠纷的人,平时跟他们没有私下来往。没想到鬼使神差地,贫协安排我在年初一去他们其中之一的杜义田家过年,这才对这些人几年来的苦闷有了一些了解。
我鼓励这些曾经挨过整,在队里还算有点文化的人出来为生产队出力,但他们总是以“同有些人合不来”为理由而拒绝了,大半年过去,也没什么效果。
曾经年轻气盛的曹士英更是悲观失落。他原先在生产队当马车老板,有一次从马车上摔下来,留下了腰伤的后遗症,不能再赶马车,也不能去大田干活。去年分红时,他倒欠了生产队的钱,这根家庭的顶梁柱倒下了。
我能想像得到,曹士英老婆前来向我哭诉,那一定是生活把这对夫妻逼到了无法顾及面子的困境。
作为个人,我同情他,作为队长,我也有责任关心他。
当然,我不能一个人贸然决定此事。在队委会上,我摆了曹士英家的困难,然后又说了一个情况:
“喂了两个月马的老段最近多次提出不想在夜间喂马了,一开始他提出家里只有两床被子
,小孩倒有三个,平时他和小儿子睡一个被窝。自从他到马棚过夜后,就一直没盖过被子,说自己受不了。我以为真,就把自己的大衣给他送去了。这几天,老段又找了个理由,说是不习惯夜里干活,他是真不想干了。我也觉得长期这样下去不行,还是换个人吧。曹士英以前是生产队的车老板,对马匹习性十分熟悉,喂马又不是重体力活,我想就让他夜里喂马怎么样?”
无人响应我的提议,沉闷很久。
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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