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溪在目送明奴离去,而自己也找准方向之后,并没有直接就跟在明奴后面进去剑冢,而是确定大概的位置之后,就离开了那片密林,往山林之外走去。
在这个方向上,不负期望地让他找到了一处修道者的坊市,于是他用在林子里收集来的那些妖兽的兽皮和内丹,还有一些几乎快要成精了的草药,换了一些必要的补给,并暂时住了下来。
找到坊市的过程并不复杂,可以说,有妖兽存在的地方,自然会成为一些修道者寻找原材料的好地方,如此一来,没有坊市,反而会是一件奇怪的事情,晁溪与明奴这一路居然什么都没有遇到,只能说明奴在带路的时候,绕路绕得的确是足够迂回了。
晁溪在那坊市之中休整了一段时间,期间甚至还联系了一下云天之巅的那些师兄弟们,得知许泽等人也已经接二连三地筑基并且下山,而且许泽甚至跑去了京城,似乎正好赶上了一场深宫内院里的大风波,虽然事情具体如何并不清楚,但是晁溪却对他的这些师兄弟们充满了信心——不论是在修为之上,还是在这下山之后,面对自己当年的那些个尘缘之上。
事实上,晁溪也曾经疑惑过,为何云天之巅会让刚刚筑基的弟子下山——毕竟在其他的一些宗门之中,筑基只能说是刚刚一只脚踏上修道之路,摆脱了入门弟子做牛做马的生涯,接下来应该是埋头修炼以求更进一步才对,而且刚刚筑基的人,其实也没有什么法器什么丹药什么护身的符箓,可以说是几乎没有什么可以在外头随意流窜的资本的——所以其他的宗门的弟子们就算要下山历练,也是筑基十几年后修炼到了瓶颈,四处冒险意图寻找结丹的机缘。
所以晁溪一直在担心,云天之巅这样的放纵,会不会来得太早了些?万一有人在这懵懂之间,就被这凡人世中的花花世界迷了眼,或者折在了诸如老蛊婆这样的奇怪的高人手中,岂不是会葬送了一大批原本可能会有前途的弟子?
但是他在下山走过这一遭之后,才算是明白了其中的用心。
筑基初期,正好是跨出了脱凡入仙的第一步,大部分人的心境,在这个时候都会有个转变,或者说面临着一个关于本心的选择——是继续往前走,还是后退一步回到凡人世?
一般来说,一个人如果修炼的是正宗的玄门功法的话,只要不是资质太差,那么修炼到筑基也不会超过十年的功夫,这段时间对于凡人来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容貌心境际遇都会有很大的变化,但是却也不至于沧海桑田无可挽留只剩下唏嘘一片,换句话说也就是——后悔的话,现在还来得及。
晁溪当然不会后悔,但是他的确也面临着一个选择——到底要不要接受自己的行为,很可能是受到魂魄之中,剑灵那一部分的引导,而那些行为,是不是真的就是自己的本心?
这也是他为何要联系云天之巅那些人的缘故,他已经决定进剑冢走那么一趟,试试看是否真的能找到最适合自己走的路,但是他也有些担心自己会出什么问题,于是将自己的信息告诉了所有自己熟识的人,一半是征求下意见,一半也是期望自己的这些朋友们,在万一有察觉到自己有什么不对的时候,能及时地拉自己一把。
联系到的大部分人的回复都是不置可否,毕竟这是晁溪自己的事情,别人不说难以插手,甚至连理解都有些困难,特别是那些与他差不多修为境界的师兄弟们,倒是张远饶有兴致地问了神女泪所在的方位,似乎很想走上这一趟,而让晁溪开心的是,他这一回居然收到了路南乡的回复,里面甚至还转述了钟神秀的态度,竟也是赞同他试上一试,毕竟这种事情,不作尝试的话,只会永远都是一个心结,倒不如趁着修为尚低,就算走了一些岔路,也还算是有矫正回来的机会。
这个道理,就和云天之巅将刚筑基的弟子撵下山历练,一模一样。
日子就这样被晁溪浪费了三个月,就在晁溪觉得明奴就算想出卖自己有所安排的话,等这么久的时间应该也已经疲了的时候,这才动身前往剑冢。
……
剑冢的踪迹被一个巨大的封印大阵隐藏着,如果不是年月久远封印松动,明奴附身的那柄剑也不会流落出来,而封印的松动自然让剑冢的气息泄露了些许,虽然不多,但是也足以改变一处小地方的地貌。
这是逆流而上溪水尽头处的一座矮小的石头山,或者说只是一处垒得稍微高了点的石头堆,如果放在外头,只怕根本不会有人多看一眼,但是与周围那些纠缠得几乎要成为一体的植被来说,这样一个山石裸露的山头便显得实在是突兀扎眼得很了。
一块可以作为这石头山主体的石头之上破开了一条仿佛利剑劈开一样的岩缝,岩缝里面正是那溪流的来源之处,如果在一些名山大川之中,这块石头只怕会被命名为试剑石,然后附会上一段与上古神仙有关的传说,不出意外的话,边上平坦的地方还会有一些人为的题诗刻字。
至少晁溪在看到这石头的时候,就有一种想学着自己看过的那些图谱之上的描述,也在那裂缝边上写些什么的冲动。
晁溪绕着这石头山转了一圈,心中不由地啧啧称奇,如果不是事先知道这里可能是剑冢,以及自身对于剑气的敏感,他只怕真的不会想到,这么一堆在这么潮湿的地方都没有长上青苔的石头山能有什么了不得的玄机,或许只会觉得这堆石头底下可能有什么妖兽或者成精的药草,这才活生生地吸收了这么一处地方的草木生机。
鉴于明奴的描述,晁溪将视线再一次放到了那处仍在往外汩汩冒着水流的裂缝,这裂缝之中的水流居然有些出乎意料的急,晁溪伸手试了试,居然发现那水流之中似乎挟带着一些细碎的金属颗粒,仿佛沙子一样,所以这溪流虽然其实并不清澈,但是由于那些金属沙子的反光,却也显得并不浑浊,甚至别有一番晶莹之感。
但是这溪流想要冲出一柄剑来,也着实有些困难,于是晁溪在那裂缝的两壁仔细研究了一下,却发现虽然被水流冲刷得光滑了,但是仍可分辨出那些剑痕,似乎是某一段时间,这溪流或者说里面的那些剑汇集而成的潮流,有那么一次大规模的爆发,这次爆发破开了这处岩石,也在缝隙的两壁留下了累累伤痕,而那些冲出的利剑,或许真是顺着水流,或许是以其灵性故而飞跃而起,或许跌落在这石头边上后来被林子里被惊动的妖兽给拣走了……而最大的可能性则是,那些剑又被重新封印了起来。
总之除了那些剑痕之外,再也没有一柄剑有在这附近留下痕迹。
既然隐藏起来的是剑冢,那么想找到突破口,最简单的方法当然是用剑来实验,于是晁溪从乾坤袋里摸出了一柄道剑,那剑几乎一出来就开始有些不安的弹跳,似乎周边有什么让它又向往又畏惧的东西,那种紊乱的气息在晁溪的手中几乎纠结成了一团乱麻。
晁溪没有理会那柄剑的不安,却只是用那柄剑在那山石之上很轻巧地一击,在留下了一道剑痕的同时,也有一股透明的波纹从那敲击之处扩散开来。
在这扩散的波纹路过的地方,空间起了几不可见的变化,似乎有无数的残剑在晁溪的身边鸣啸着,发出一声声的召唤,但是定睛看去,仍是山石与丛林之间生硬的对立。
而晁溪手中的道剑在这一击之后,居然渐渐平稳了下来,与周围那些鸣啸之声呼应着微微颤抖,这颤抖沿着晁溪的手渐渐蔓延到他的全身,一种酥麻的感觉甚至波及到了经脉以及魂魄。
在这样有节奏的颤抖之中,晁溪只觉得自己渐渐地与那些鸣啸的残剑有了越来越强的联系,于是他索性放弃了对自己的控制,而是全心全意地迎合这这样的颤抖。
而就在他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周遭的那些残剑的影子突然间变得清晰,空间似乎有一层隔膜被晁溪穿过了,一股滔天剑气顿时如同实体一样将晁溪给包裹了起来,而如果这个时候有人站在晁溪的身边的话,便会看到他突然消失在空气中的影子,以及消失的那一瞬间,他身边浮现出的剑影。
这就是晁溪想出来的投机取巧的方法,这里既然是剑冢封印的松动之处,那就是说这里的封印依然是有效的,而在他检查过周遭的痕迹之后,越发确定了这点,也就是这封印或许是人为或许是天意,但是必然是因为某一处受到了巨大的外力,而崩裂了这么一丝,泄露出来一批剑,而泄露出来的这些剑,并没有全部流落在外,而是重新落入了封印有效的区域内,被重新封印。
换句话说也就是,如果这里存在的是一柄剑,那么自然就会被这封印认可,并开放怀抱将其纳入。
晁溪就是靠着手中那柄道剑的引导,依靠自己剑灵的天赋,让那封印将自己也误认成了一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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