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颗果实的速度不快，不过飞到半空中的时候，突然上下左右地生出六条触须来，软软地在空中挥舞着，仿佛有知觉一样，摇摆着控制着平衡。
一根碗口粗的竹棍出现在了那果实前行的道路上，而那果实“啪嗒”一下砸在了那根棍子之上，却没有破碎也没有被弹飞，而是那几根触须突然舞起，无比快熟地抱住了这根棍子。
“手滑了一下，还好两位接住了。”老蛊婆连声道歉，看不出故意。
明奴本待发难，但是眼下看着时机已过，只能看晁溪从他手上接过那竹棍，小心翻转着，将果实的那一侧给翻到了上面。
“这是动物还是植物？”晁溪看着那紧紧抱住竹棍的同时仍在微微蠕动的触须问道，说是动物，他感觉不到这东西有什么必要的器官，就是一个红色的球体上面带着触须，球体的内部是密密麻麻仿佛西瓜一样的籽，而说是植物，偏这触须又灵活得很，根本不像植物的藤蔓那样无知无觉。
“既是植物，也是动物。”老蛊婆笑着说，走上前来一把从那棍子上拿下了那颗果实，而那几根触须在被扯离的时候甚至还不甘地挣扎了一下。
老蛊婆从自己的背篓里取出了一个银制的小盘子放在了地上，而后掐住了那触须的根部，指甲微微一用力，就将那几根触须给扯了出来，而后将那果子给扔进了盘子，触须则横在了老蛊婆的掌心。
晁溪看了一眼，顿觉头皮发麻。
那是几根红色的，没有眼睛嘴巴等器官的，扭动的虫子。
长成这样的虫子他见过一次，那个时候他还没有修炼也没有什么感知，只有肉眼的记忆，只知道有种长这样的虫子叫魂虫，是由人的魂魄凝练而成，虽然邪秽但是也算是一种无可奈何之下的修炼方法，更重要的是，修炼这魂虫的，自称曾是他的母亲。
晁溪并不能确定这些从神女木果实上扯下来的虫子是不是就是魂虫，因为目前只能看出来两者只是外表上的相似，而魂虫其实也可以随着修炼者的心意而产生不同的形态，而且就道理上来说，只有人魂可以凝练成这样的实体，魂虫也需要依附于人体才能长久存活，而对植物来说则完全不存在这种可能——除非千年万年自然生灵修炼成精的那种，否则植物并不存在有魂魄这回事。
不过在晁溪的感应之中，这虫子当是活物，但是却又不似寻常的昆虫，如果要打比方，倒是很像老蛊婆的那些蛊虫——能感应到其中的生命力，但看形态则是处于生死之间，甚至可在虚实之间转换——而这些红色的虫子与蛊虫的差别，在于它们明显地处于一种无人**控的混沌的状态，在离开那红色的果实之后，似乎是因为断绝了养分的来源，明显一只只都开始无精打采。
老蛊婆从怀里掏出了另外一个密封的小陶罐，放在自己的耳边晃了晃，似乎是听了下里面的声音，然后满意地笑了起来，打开了那个罐子的封口，将那几条虫子给扔了进去，而后立即又封住了那个罐子。
“那是……蛊虫？”虽然罐子只开了一瞬，但是老蛊婆并没有遮挡，让晁溪等人看清楚了那陶罐里的东西，一只金光闪闪的肥肥的虫子正趴在陶罐底部，沙沙地不知道在干什么，而那几条红色的虫子一进去，那金色的肥虫立刻就抬起了头，张开满是锯齿的大口冲了上去，一口就咬住了其中的一条红虫。
后面的场景就被老蛊婆盖住的盖子所遮住了，虽然这并不妨碍晁溪眼睁睁地看着那红色虫子被金虫三口两口地给啃了个干净，同时还啃得汁液四溅，凶残得仿佛猛兽扑食。
“呵呵，这是老太婆我偶然得到的一种异蛊，一旦养成可破金石之威，可以说是无物不摧……而这红色的虫子也是我在研究这神女泪的时候的一个偶然发现，它们寄生在即将成熟的神女木果实之上，若是果实自然熟透了，这些虫子便会自然消去踪迹，而若是果实仍然生涩，这些虫子就是附着在那果实之上的小小肉芽，根本没有多余的用途。”
“虽然神女泪会让蛊虫发狂失去控制，但是这红色的虫子对蛊虫来说，可是大补之物，不但可使蛊虫成长甚至异化成一些珍稀的品种，而且喂得足够多了的时候，还可让蛊虫通灵。”老蛊婆笑道，“所以我才卖了面子，得了这出入寨子秘境的权利，否则的话，就只有这些果实开始大量成熟的时候，才会有寨子里信得过的队伍进来采摘……那个时候进这林子的风景可就截然不同了，这些树上面的眼睛全部都会睁开，红彤彤地盯着人瞧，好些个新手第一次来此，回去后都要做好几天的噩梦呢。”
“通灵？”晁溪没理会老蛊婆后面的说明，被先头的一个词勾起了注意力，忍不住问了一句。
“呵呵，那是老太婆我自己的用词。”老蛊婆收好了自己装蛊虫的那个陶罐，继续说道，“两位可能并不动蛊术，蛊虫这种东西，初始之时不过是普通的强壮一些的毒虫，而经过一些秘术之后，它们便会与养蛊之人的性命息息相关，这个时候，就需要养蛊之人在每年的特定时候以精血喂养，万一蛊虫死去或者由于没有得到精血而反噬，都是会危害到养蛊之人的大麻烦——这都是通常的情况，有一种例外的存在，就是这蛊虫自己产生了神智，进而诚心认主。”
“可以这样？”晁溪有些吃惊，如果按这老蛊婆的说法，那么那红色的虫子就算不是魂虫，却也有那么一丝的关联了。
开灵智与魂魄产生这两条，对于死物——譬如植物，法宝，以及那些只有本能的小虫子等等来说，都可以默认为是同一件事，有灵智说明魂魄自生，生出了魂魄说明可以开灵智，于是那些红色的小虫子虽然不是凝聚后的魂魄，但是如果能让一只蛊虫在吞噬了大量之后自主地产生灵智，某种程度上，也可以认为那些红虫子中，多少是蕴含了一些魂力的，只不过实在是太过淡薄稀少，才会让晁溪难以感应。
“这可是老太婆我的独门秘方。”老蛊婆神秘兮兮地笑了笑，将被自己丢在地上的盘子给拿了起来，“现在我们来看看这个吧，你知道神女泪是怎么出来的么？”
“眼珠子里淌出来的？”晁溪问道，那果实看起来汁水丰厚的样子，想来凝炼一番的话，弄出那种膏体并不奇怪。
“差不多。”老蛊婆笑嘻嘻地看着晁溪，“我知道两位手段高超，不知可否生一个火呢？”
晁溪犹豫了一下，摊开手掌，一个小小的火球就出现在了他的手心。
老蛊婆拿着那盘子也不客气，就直接架在了晁溪手掌之上的火球上面，看得晁溪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头，那老蛊婆的手直接捏着盘子，却似乎并没有被烫到的反应，待到晁溪仔细看去方才发现，原来那老蛊婆的手上黑乎乎的污垢，似乎还有些别的作用。
火焰的温度并不低，那果实在盘子里面很快就因为受热而在表皮上鼓起一个个的水泡，那些水泡破裂的力量又推动着那果实滚动着，同时在盘子里留下一条又一条的红色液体的痕迹，那些液体很快就在火焰的炙烤下干燥，凝固成树干上那些斑点一样的痕迹，甚至边缘还出现了一些焦痕。
“还要继续么？我的火是不是太大了？”晁溪看着那果实在盘子里一点点地溶化，甚至连里面那些西瓜子一样的种子都消失殆尽，最终成为了一团黑乎乎的烧焦了的碳状物沉积在盘子底部，忍不住开口问道。
“火还太小了。”老蛊婆摇了摇头，“火越大，成品效果越好。”
“是么？”晁溪有些疑惑，手诀一变，那火球的颜色立即明亮了三分，而这一回，没等晁溪反应过来，那盘子里的那团焦炭猛地就燃烧了起来，一团不逊于晁溪手中火球的光芒亮了起来，同时一团黑烟从上方升腾而起，仿佛一个巨大的黑色蘑菇，久久不散。
明奴一直在旁警戒，方才那果实飞过来就已经吓了他一跳，这一回那盘子中间突然暴起的火焰更是让他一直紧绷的那根线猛地弹了起来，于是在那火焰刚起的时候，他就已经拉着晁溪远远退去。
“哈哈哈哈哈……”一串难以抑制的笑声传来，却是那老蛊婆挥散了升腾而起的黑烟，端着那盘子指着晁溪等两人笑得开怀。
“没想到两位居然这么胆小。”老蛊婆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直佝偻的身子弯得更狠了，这一来，不说晁溪，连明奴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来吧，来看看你们炼出来的神女泪。”老蛊婆招了招手，晁溪与明奴对视了一眼，有些讪讪地走了上去。
盘子的底部留下了一团指甲大小的金棕色的胶状物，还维持着火焰升腾的形状，虽然颜色不太对，但气味之类明显就是神女泪。
“如果火在大点，炼出来的就是‘黄金’了。”老蛊婆将那盘子递到了晁溪的手上，同时开始说明，“如果火焰能大到让这银盘都融化的程度，那么就可以得到最纯净无暇的神女泪，那可就一点杂色都没有了，那种的，被称为‘白金’，这外头世面上可就真的买不到了。”
“一定要用银盘？”晁溪的手虚虚地托着那个盘子，并没有接触，一层无形的屏障正处于他的手掌与盘子之间，但是那盘子上的热量仍让他有所感觉。
“只有用银盘才能无瑕，那些陶土罐子，不管多大的火，炼出来的都是黑色的次品。”
“原来如此……”晁溪正打算说话，却突然觉得自己手心里正对盘子底下的地方，有那么一处被一个针尖样的东西撞了一下。
心中紧兆顿生，晁溪一甩手，将那盘子给摔在了地上，还没等他看清楚自己手心发生了什么，就感应到背后一团正在攀升的杀意。
“这次居然真的不是虚惊一场？”晁溪心里想着，回过头，明奴的双眼已经变成了赤红，正牢牢地盯着晁溪，而他那晦气罩顶的额头上，一个金色的疙瘩正在缓缓地蠕动。
“唉，小伙子，戒心这么高可不好啊。”老蛊婆的声音幽幽地传来。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