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这种赌命的事情,不要拖叶家庄下水。烽。火。中。文。网”叶晁溪难得地硬了一句。
“虽然在我收集到的资料中并没有阁下的存在,但是看阁下行事以及修为,莫非是叶家的某位不为人知的遁世修道,不在凡间的长老?”慈航道人毫不退却,仍在进一步地劝说,“如果真是某位叶家长老的话,请容在下劝上一句,儿孙自有儿孙福,您老人家,还是莫要插手的好。”
“论年岁我算正当年……”叶晁溪被噎了一下,回话道。
“是么?那叶家庄的事自有当家的家主与长老们协商,他们如果是心甘情愿,你又为何非要横插一手?”慈航道人回话道,“阁下已是世外人,难道不该看透天机,并因此束手不问世事么?”
“你就不怕我在这里把你解决了?”叶晁溪威胁道。
“解决我一个人是无用的,只不过让叶家庄暂时躲过四天之后祭祖仪式上的同室操戈……然而,叶家庄只要维持如今在江湖上的地位,便始终会有人来打你叶家庄的主意——这个世道剧变在即,已经无法再容忍如你等这般居于草莽之中,手握私兵,却不从教化之人了。”慈航道人倒是从容,仍在侃侃而谈,“你叶家虽然行的明面上都是正当生意,同时不吝重金四处打点关系,但是东阳镇极其周边数镇,几乎已成叶家私产,你觉得真的不会有人在意这种嚣狂之事么?一切不过时间问题而已——而相对的,找一座如今凡人世中最大的靠山依靠,才是正确的做法。烽-火-中-文-网”
“你对叶冲也是这样说的?”
“不用说,他也都懂,其实你叶家庄那些管事之人,也都清醒得很,所谓练武与修道,不过是关于未来的叶家庄要投靠那一座大山,以及怎样才能拥有更强的实力的问题,叶冲比较明智,投靠于我,等若是选择了当今的圣上——这世上还有哪一座靠山比圣上还大?而本家的那些人……嘿,悖逆之道,从来都只见万骨成枯,却没见到有谁能搏出个滔天富贵来……”慈航道人说着,看着叶晁溪轻轻笑了一下,“或许只有你这种真正的修道之人,才会觉得修道成仙的诱惑大过世间万物,所以才看不明白这凡人之间最最普通的勾心斗角,才无法理解我们这些凡人们终其一生,所甘愿追求的东西。”
“难道你不是修道人?”叶晁溪愣了半晌才问了一句,他是真的觉得无语了,那慈航道人的一番话,说得他只觉得自己傻得实在可以。^fhzww.
“我不过是习武难有出路,机缘巧合之下学了点功法技艺,用来骗一骗无知众生,只想在这凡人世中混一个功成名就,根本就没有向道之心,又怎么算得上是修道之人?倒是阁下,既然已经一心求道,却又为何要插手凡人之事?当日里家师所言,修道之人不便过问凡间之事,莫非阁下不受此约束?亲缘纠葛,人情繁重,莫非对阁下修为当真没有任何影响?”
“你很狡猾啊……”叶晁溪想到了那默认的修道之人不插手凡人事的约定俗成的规矩,越发觉得这慈航道人的度把握得实在是太过圆滑,他也由此理解了这道人不肯说出自己师承的缘故——承认了师承,就可以说他同时承认了自己也是修道之人的身份,若再在这凡人世中搅风搅雨,也就是破了规矩。
而且慈航切入的角度也让叶晁溪不得不多想一下,毕竟是关系到自身前路的事——那慈航道人几乎是一句话就让叶晁溪不由自主地反省起自己这段时间里的心绪动摇与修炼相关的事情来。
这一想还真让叶晁溪想出问题来了,一个巨大的疑问就这样笼罩在了他的前路之上——云天之巅那再三强调的关于不能忘本,不能忘记自己是从凡人之中而来的要求,和求仙问道的途中那些不得不抛下的种种情感血缘关系之间,居然会在现实中存在着这样明显的矛盾,那么,要怎样才能解决这种明显是相悖的问题,前方才能走上正途?抑或自己这样的心烦意乱,到底是因为害怕自己对叶家庄的感情太过淡薄所以自我强迫着为此辗转反侧,还是因为自己对于修道一事始终还有心有疑虑所以才会顾念着这些放不下?
只不过这些问题一时之间叶晁溪还想不出个结论,也只能放在心里暂且压着,先解决眼下这事才是关键。烽&火*中$文@网
可到底该怎么解决,叶晁溪脑海之中仍是一团混乱——在发现原来根本的症结所在与自己所以为的截然不同之后,之前的想法计划也只能全部推翻,甚至连之后陆续冒出来的念头,也都充满了无法让自己信服的荒诞之感。
“阁下仍想插手此事么?”慈航道人见叶晁溪失神不语,趁火打劫地问道。
“总有办法。”叶晁溪有些咬牙切齿地回答道,他甚至开始思考如何联络一下宗门,看看能否找到一处世外桃源之类的地方,并且带着叶家庄众人遁世隐居。@fhzww.
“你觉得叶家庄这长久以来的心气,会心甘情愿遁世隐居么?”慈航似乎能看穿叶晁溪的心思一般,一句话又将叶晁溪刚刚窜起来的念头给打了个粉碎。
“除非你能控制得了叶家庄每一个人的思维,让他们认同你的那些超脱凡俗的想法,否则在这种时候,你就只能选择一方支持,并尽快地让这一场纷争平定下来,重新作为一个完整的叶家庄,这样他们才不会受到更多的伤害,叶家庄的实力也不会遭到损耗,同时他们才能在即将到来的纷争之中,有机会搏一个更高的起点。”慈航渐渐放缓了语气,带着种极具煽动力的推心置腹为人考虑的调调,让叶晁溪的思维愈发地混乱,只觉得依着叶家庄那些人一直以来的脾性,前方果然无路可走。
那一瞬间,叶晁溪的思维甚至跳到了“如果大伯还在的话,叶家庄根本不会分裂”,但是随即便想到了那黑影控制人心的鬼蜮手段,让所有人都一心一意却毫无察觉,这让叶晁溪不得不真正面对那个一直藏在他内心深处的可能——那就是,那个一直以来,给他安慰给他温暖之感让他念念不忘的叶家庄,其实是那个被黑影全盘控制住了的,被别有用心地当做一个猪圈或者说牢笼,用来饲养自己这个懵懂剑灵的叶家庄;而不是眼下这个,或许是因为之前被控制住所以在控制解除之后每一个人的心思都活络起来,各自有各自的打算与野心的叶家庄。
并且这些人,纷纷将自己的念头付诸实践,生生将叶家庄给裂成了两派——或许将来还会有更多的分家。
这样的认知让叶晁溪更为混乱,但是仍有一种不甘心堵在他的心头,让他始终想要说服自己,叶家庄是可以回到原来的状态的——那种内外稳固众人齐心铁板一块的状态,那种隐隐的与这整个世道若即若离进退自如的状态,那种可以成为自己将来真正远在天边的时候,回想起来仍旧是充满了美妙回忆的叶家庄的状态……
但是事实,已经就这样展示在自己的眼前,并且正如那慈航道人无所不在的言下之意,自己的想法太天真太自以为是太脱离现实,也就是,太不可能。
“阁下也是修道之人,想来也能理解这一点点的术法在凡人世中能起到多大的作用。”慈航依然没有停下自己的劝说,在劝说叶晁溪不要阻拦这叶家庄分家与本家之争之后,他甚至有了说服叶晁溪站到自己这一派的念头,“而且当今圣上本就是天命所归之人,阁下如懂些占卜之术,也可卜算一番,心中自然有数,如果叶家庄在这时候站定了跟脚,那便是由民变官,其中利益,可不是眼下这每年行镖经营所能比拟的,甚至可以说,这一转变之后,叶家的子孙后代都将受其荫庇,可不是彻底解了阁下的后顾之忧?”
“你的话太多了。”叶晁溪沉着声打断了慈航的滔滔不绝,“动这些心思,还不如思考一下你自己小命的好。”
说完,叶晁溪拍出了一张安魂符,慈航眨了眨眼睛,到底是陷入了沉睡之中。
可这一下安静了下来,叶晁溪却又找不回自己脑子里那些纷纷乱的念头了,仿佛那些念头一个个都变成了泡沫,啪啦啪啦地全部破裂在了空气之中,转眼之间,脑中只剩下空荡荡的一片灰茫茫的迷雾,什么前因后果,什么应对什么解释什么将来什么回忆,都统统消失不见了,只剩下一颗心还在自己的胸腔里跳动着,似乎是在维持着自己这具身躯的活力,又似乎是通往了一个之前叶晁溪从来都不曾知道当然也从来没有接触过的,难以想象的极为抽象的地方——那是一个从来不曾在现实中存在过的地方。
叶晁溪第一次感受到了所谓道心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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