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星辰入银河,叶晁溪只觉得这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偏偏却充斥着月华的虚空之中,那些水样的月华一点点地凝聚成透亮的液滴,而后一滴滴地汇进了当中一个首尾相连的不断旋转轮回的溪流之中。烽~火~中~文~网
随着叶晁溪心法的运转,溪流按照一定的方向不断流动着,并且随着那些月华的融入,也渐渐由先前浅淡的乳白变成银锭般闪闪发光的色泽来,并分出一条条的支流,而这些支流在不断地扩展之中,也渐渐形成了各自的奇妙循环,并附着在最早出现的那条主线上,随着它一起旋转。
同时控制住这么多的循环,对神念的要求,哪怕是叶晁溪这种开了窍的,也觉得有些吃力了,有一些新生的循环在产生之后会由于他的一时不慎而消散,但是叶晁溪卯起劲来,硬是一点点地,将那些消散的循环重新给驱动了起来。
如他所愿,这些彼此相连的复杂循环,最终终于在这虚空之中构成了一个朦胧的人形。
这个人形只能说是有头有躯干有四肢,头上没有五官躯干内没有内脏四肢上也没有分出手指和脚趾,只有直愣愣的骨骼撑在里面,而这人形的表面则布满了无数的小循环,那些小循环无比细密地互相串联着,在月华的滋润下银光闪闪得仿佛一套从头盖到脚的锁子甲一般,笼罩着一个木头搭起来的傀儡人形。^烽^火^中^文^网^
“还差一点,是什么呢?”叶晁溪默默感受着这个人形,直到那层锁子甲一般的外层似乎覆盖在了自己的肉身皮肤之上,而内里的那些肌肉骨骼血管筋络之类似乎也被这些银亮的部分所包裹并渗透,原本已淬炼至接近无暇的肉身,此刻更是仿佛穿上了一层由内到外的铠甲,变得愈发地坚韧而不可摧毁,但是他仍觉得自己缺少了一些什么本质性的东西,使得这件事始终无法完美。
“如果这是灵法界的变化,那么神魂界呢?”
叶晁溪开始回忆起自己在那青石台阶上飞奔并百般尝试与肉身勾连的感觉,似乎是之前的那些尝试终于积累了足够的经验,抑或是在这一刻彼此勾连的时机是终于还是到了,一种突然失重下落的感觉从身体深处传来,而后砰地一声不知道砸在了什么东西上,叶晁溪在那一刻清晰地看到自己意识之中无穷无尽的台阶猛地全部亮了一下,而后黯淡并整个儿崩散开来,就仿佛美女摇落发钗,那一头青丝于风中散落一般。
那种酸溜溜的仿佛身体里一根筋被人拨动的感觉再一次出现了,从脊柱的位置开始,渐渐扩散到了四肢,没有那些青石台阶的景象,但是叶晁溪却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攀附上了那个傀儡人形,缠绕上了四肢上每一个关节的节点,并蔓延着缠绕上骨骼,缠绕上那些细小的肌腱和血管,缠绕上最外层的那银亮的锁子甲,仿佛是给这个傀儡木偶装上了牵引的丝线,控制着他的一举一动,让这木偶可以跑可以跳,可以做出各种各样的人类的动作和表情。~fhzww.
仿佛想要探寻这些牵引丝线的来历一样,那张没有面目的脸孔微微抬了起来,仿佛想要看看高空之中降下这些丝线的究竟是何方神圣,而空中仍只有那如水的月华。
“看起来是成了……”叶晁溪的心头一松,只觉得神魂肉身合一,似乎整个人都轻飘了起来,知道关卡已过,剩下的事情便是巩固住这样的状态,等待那些小循环蓄积起足够的天地灵气,与肉身神魂两者真正合一,便算筑基成功。
而在这个时候,那似乎被丝线一层层缠绕住的脊柱也开始发生了变化,银白之中透出一丝金红之色来,丝丝缕缕地,仿佛是白骨之上附着的细密血管,但是却无比规则整齐,在脊柱之上画出细密的锯齿状花纹,竟使得原先的那些小循环出现了一刹那的错乱。
也亏得叶晁溪一直谨守心神,才能及时将那串小循环的状态给稳固住,而没有出现一连串的坍塌,但是这突然出现的金红之色让他有些心惊胆跳,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本能就觉得不会是什么好事。=烽=火=中=文=网=
那些金红色愈见浓郁,并且一点点地浸染了原本银白色的部分,及至整根脊柱,从颅骨下面,连接着一部分的肩胛直至末梢的部分,都变成了同样的颜色,叶晁溪才隐约地察觉到,这根脊柱以及与肩胛骨相连的地方,其形状,影影约约地,竟是一柄剑的样子。
他瞬间想到了自己那锻体之术的时候透过镜像看到的自己的神魂状态,那人体之内包裹着的一柄剑,虽然后来不断被穷奇提醒到自己身上的异样,但是魂魄那人形为表的状态始终没有改变过,如果要具体说,似乎与现今自己这个状态,一模一样。
那柄剑似乎也开始受到了月华的淬炼,与周围的那些小循环紧密地结合了起来,一点一点地,将其中黯淡的污黑的部分通过那些小循环一点点地带出,并最终到达体表,消散在四周的虚空之中。
于是那金红之色愈发耀眼,虽然并没有扩散,但是其散发出的光辉竟隐隐有透出体表之势,这让叶晁溪觉得有些不妙,他想要压制住这样的变化,却弄得身体内的那些小循环差点崩溃。^fhzww.
他被卡在了一个进退两难的阶段。
但是只是略有犹豫,叶晁溪很快便做出了决定,总要冲过这个关卡才能再论其他,就算真有什么问题,在这云天之巅总是会有解决的办法的。
于是他放开了对那金红之光的压制,任随它冲出体外,竟在银白的人形之外,又幻化出了一柄两人来高的剑影,依稀可以看得出剑身之上祥云花纹以及那始终看不清楚的两个字,如同自己在镜像中无数次看到的那样,冲天的剑意从那剑影之上散发出来,竟刺得漫天的月华都为之瑟缩了一下。
然而随即那些月华便仿佛终于找到了一直等待着的归宿,潮水一般向着那道剑影涌去,不过短短一段时间,那剑影便已凝实了不少,就在叶晁溪想着这剑影莫非真的能够凝成实体的时候,那剑影仿佛吸纳到了极致,从剑尖的那一点开始坍塌,收缩,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和力量,将所吸收的天地灵气都回馈到了叶晁溪的脊柱之中。
叶晁溪只觉得自己的脊柱,不论是肉身还是神魂之中的那个部位,都被整个儿抽出打断还被红烧了一样,痛苦得一点儿其他的感觉都没有了,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那疼痛之上,甚至连那些串联的小循环都无法分出神念去维持,然而就算他已经进入了这种连神念都因为疼痛而几近失去知觉的情况下,那些小循环依然没有坍塌,仿佛有别的人接手了一样,甚至还有了微妙的改变,使得这月华渗入肉身神魂的速度变得更快了一些。
就仿佛有一柄千钧大锤一般,不断敲打着叶晁溪的脊柱,似乎真的是在锤炼一柄烧得通红的剑胚一样,到了最后,叶晁溪已经觉得自己真的就是一柄正在接受锤炼而逐渐显出个形制来的长剑,每一下的锤击似乎都让自己变得更加坚硬更加凶悍一些,虽然剑刃仍未成型,但是已经涌现出了无法阻挡的锋锐之意,叫嚣着要让天下所有兵器都低头臣服——这样的意识逐渐侵蚀了叶晁溪原本的思维,让他甚至都想不起自己曾经是个人,更别说想到那些所谓的道心所谓的追求所谓的人生。
这是真正的千锤百炼。
在最后一锤落下的时候,那柄剑猛地颤抖了一下,发出了一声清越地龙吟,几乎就要化龙飞去,然而似乎是冥冥之中早就安排好的一样,叶晁溪作为人的那一部分意识在这声龙吟发出的时候瞬间回复,短短的时间便从那昏昏然中忆起了前因后果,而周身的循环在意识回复的时候,那些银白的溪流整体地粗大了三分,似乎那层锁子甲在面临攻击的时候骤然绷紧,紧紧地将那柄剑给困在了原地,而那柄剑在跳动了两下之后,安静了下来,停留在原地,渐渐收敛金红的光芒,并被那些细密的银色溪流给重新覆盖。
仿佛一切回归了正轨。
………………
叶晁溪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光已经大量,太阳明晃晃地挂在头顶,没有暖意,只觉得冷。
“这就是筑基境界了?”叶晁溪默默地感受着自己的状态,那些细密的小循环似乎仍然存在于自己看不见的地方,而自己的体力,神念,都得到了成倍的增长,甚至对周围世界的感觉,也的确是与练气境界不同了,虽然说不上什么花更红了草更绿了,但是与天地灵气之间的感应明显地变得更加敏锐,似乎心念一动便可将天地灵气纳入周身的循环之中,而且那些细小的循环也不像先前的那般难以控制,似乎已经可以是水到渠成般地自发地流转,吸纳的天地灵气在身畔几乎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漩涡,却不用担心因为到达身体的极限而崩溃。
他背着手,隔着衣服默默地摸着自己的脊柱,一截截的骨节清晰明了,似乎全无异常,仿佛那让他死去活来以至于短暂地失去意识的疼痛,全是自己经历的一场幻象。
“那些牵引的线,究竟从何而来?”叶晁溪有些茫然地抬头看天,却觉冥冥之中,有一只手拉扯着无形的丝线,正控制着自己的行走坐卧,乃至喜怒哀乐。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