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女儿又一次给出了出乎意料的答案，林言文这回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反应了。他搭在女儿肩头的手掌无力地滑落，只好轻声叫着女儿的奶名，希望能让女儿想起自己作为父亲的身份，不要什么会都说的那样直接，伤了自己的自尊。
“洁儿？”
听到林言文柔声叫着自己的名字，林欣洁有些晃动，这样的动摇让林言文的手掌感觉尤为明显。他还以为女儿不在责怪自己了，开心地想要继续为林家人也辩解两句。
“那方子是我教瑞哥儿的，他很聪明，我直说了两遍，就记住了，还倒背如流。说不定又是老林家一个读书的好材料。洁儿，咱们是一家人，别那么计较了好不好？”
林欣洁闭上眼睛，甩开父亲的手，一边心里叹气，一边嘴上说着：“这件事不是我介意，介意，而是舅舅、舅母介意。”
“咱们家的酒曲方子，他俩一个外姓人、一个妇道人家介意什么啊！还管起别人家的家事来了，真是！不知道说他们什么好！”
“不知说什么好？爹爹不如说他们关心自家的生意，在商言商，是个合格的商人？”
听出女儿话中的不满，林言文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他顿了一下然后才小心地开口问道：“洁儿，你的意思是你舅舅、舅母应该管这件事？可是，那不是你娘的陪嫁方子吗，同你舅舅又有何干系？”
听完父亲的疑问，林欣洁有些苦笑不得。她知道几千年前的读书人都很清高，不屑与知道家里的事情，但她怎么也没想到的是自己的父亲，不过是个未中举的泥腿子，竟然也会这样清高，连家里这段时间的经济来源都不清楚。
看着林言文脸上混杂了好奇、歉意、疑惑与莫名的复杂表情，林欣洁突然间觉得有些好笑，也不那么生气了。
她平淡地说道：”爹爹你一直以为娘亲和我是因为什么要住到舅舅家的？受不了奶奶的苛待吗？
林言文听到女儿的问题，下意识地想要点头，可是却在林欣洁有些怒气的眼神中停了下来，只是低头不言。
林欣洁冷笑一下，然后开口道：“因为我奶的苛待？爹爹你也太低看我娘亲的忍耐度了！这么多年她都忍了下来，为何今日就忍耐不了？毕竟你的成绩可人，下场未必没有收获，有了收获，身为举人娘子，我娘又怎会在奶奶面前气短？”
“……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我们与舅舅签订了契约。”林欣洁不愿在看父亲，直接开口解答道：“娘出陪嫁方子，出原材料，舅舅他们出场地、出人工，让我们打着吴氏酒铺的名头买酒，卖出的银钱****分账！”
“是这样？”
听到女儿的话林言文这才意识到自己有多不关心家中的生计。竟然连妻女以这样的方式谋生赚钱都不知道，还一味以为妻子是受不了母亲的苛待，才带着女儿投奔了出来。
他原想这样只要在大舅哥家住一段日子，待妻子气消了，就带着妻女回家与母亲赔罪，取消分家。可听女儿这样说，林言文意识到就算真的带妻女回去赔罪，自己也回不到林家了，不由地心中有些恨恨地。
林欣洁不知道父亲复杂的心里活动和原定的打算，继续开口道：“爹爹，我知道你意在考取功名，可就像今天老太爷说的那样，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那个都不可荒废。可要齐家，就要做到关注家中事。女儿求你了，多看看我娘和我吧，我们才是一直都在你身边的人啊！”
林言文这时才理解女儿之前同韩老太爷说的话，不由地愣了一下。过了好半天，他才没什么活力地开口道：“瑞哥儿知道了那个酒曲方子，他们又做了什么？让你舅舅这样不高兴，弄的你也心急火燎地来找我？”
“他们利用林欣瑞背诵下来的那个酒曲酿制了只有我娘和我才会的米酒，还在舅舅家门口叫卖，说是与舅舅家的酒水一模一样。”
“这太过分了！”
林言文到底还是读书人，虽然愚孝但对一般的礼义廉耻还是有容忍的限度的。刚刚听了女儿的描述，就直接让他无法忍耐。学了人家的东西，还生怕人家不知道似的，打着人家的招牌，直接到人家门口叫卖，这不是挑衅是什么？！
林言文收了收怒气，开口问道：“都有谁去了？”
“奶、大伯母、林欣美、林欣瑞都去了。舅舅让我查清楚这件事咱们家与舅舅有契约，约好了只将酒曲方子酿造的酒提供给吴氏酒铺售卖。舅母之前拿走方子，虽然没有学成酿酒，但是却对打断她酿酒的娘与我心生间隙，发生了这事儿，便是舅舅想善罢甘休，舅母也不会同意的。”
林言文也不是傻子，听女儿说明了刚刚在吴家门口的发生的事情，也大致推断出了吴彦松夫妻的反应，不由地发愁叹了一口气。
他慢慢开口道：“你舅母为人喜欢计较，莫说是没有之前的事情，就算是咱们将酒曲方子交给她，今日你奶来她家门口卖酒，你舅母就不会罢休。”
“那……”
“这件事说到底是爹爹不对，不关心家中情况，才会把重要的东西当成了玩具，害的你们在吴家难做人。”林言文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自己的错误，积极出谋划策道：“不过还好参与的林家人不算多。大嫂是听你奶的。这样吧，洁儿，你收拾一下，咱们会林家，找你爷！你爷和我一起一定能劝动你奶的！”
林欣洁眯起眼睛，紧着眉头不相信地问道：“当真？”
“当然！我是你奶的儿子，她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总不会让我这个儿子为难吧！”
听着林言文自信满满的模样，林言喜只好保持着扭曲的表情干笑了一下，点了点头，算是勉强同意了父亲的意见，但在她的心里却隐隐约约地觉得：这件事不是那么容易能达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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