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像野兽张大的嘴,一点点吞噬掉光明,而人们总是太过害怕黑暗,所以在还有一点余光的时候,另一种不同于自然白光的光以一种跳跃的姿态呈现于世。【首发】
霓虹闪烁,车水马龙,城市特有的夜景。
何蔚蓝站在十七层的落地窗前,望着底下星星点点的灯火,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喜欢从高处眺望这座城市,它繁华美丽,明明一眼看去,尽在眼底,可它又像是披着一层薄薄的轻纱,晃得人眼花缭乱,撩拨得人心痒难耐。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应该是三年前吧!
那是她第一次来到这个城市,或者说是她第一次见过所谓的都市,果然与她想象的一样,甚
至比她想象的还要美丽。
她只一眼,就深切的爱上了这座城市。
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将她从遥远的思绪里拉了回来。
早已过了下班时间,办公室里只剩下她自己,单调急促的铃声响在偌大的办公室里听起来有
些刺耳,她连忙走回座位,拿起手机。
那边不知道是什么地方,乱哄哄的,有叫声,有哭声,还有救护车的鸣笛声。
“请问是何小姐吗?”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是,请问您是哪位?”
她不自觉的握紧了手机,手心里都冒出了汗。
“我是林医生的同事,林医生出了车祸,正在救护车上,她伤得很重,是她让我打给你的。
”
何蔚蓝颤抖得差点拿不住手机,拿起桌上的包包就跑了出去。
“我,我现在就过去。”
--------------------------------------------------------------------------------------------------------------------------
何蔚蓝来到医院的时候,林楠还在抢救,手术室外面站了一个女人,应该是刚才给她打电话的那个,她跑过去,拉住她问:“发生什么了?楠姐,楠姐有没有事?”
李想原本是憋着眼泪的,被她这么一问,哗哗的全流了出来,光哭也忘了回答。
何蔚蓝急了,声音不禁大了几分,她才抹着眼泪,抽搭着回答。
“我们接到警方电话,说城东有人受伤,我便和林医生赶了过去,我们刚到下车,在过一个
街口的时候,一辆车飞了过来,后面有警察追着,应该是逃命的,车速很快,根本没有办法
躲开。”
李想说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
李想是林楠的后辈,自从进医院就受了林楠不少照顾,对她很是感激。
何蔚蓝心里发慌难受,见李想哭得厉害,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肩膀,眼角潮湿起来。
一个时钟后,手术室的灯灭了,何蔚蓝猛的站起来,紧张的等着那扇紧闭的门打开。
门开了,首先走出来的是一个高大的男子,她立即迎了上去,心切的问道:“姜明,楠姐怎
么样?”
姜明拿下口罩和帽子,露出一张儒雅俊朗的脸,应该是长时间工作的原因,他的眼睛里布满
了血丝,一脸疲惫。
他看着她黑白分明的大眼里盛满的希冀,心里微微痛着,他伸手扶住她的肩膀,他感觉到她
的紧张害怕,却也只是叹息一声,说:“她有话对你说。”
何蔚蓝愣住,他的语气,他的眼神,他的动作,无一不在向她转述一项残酷的事实。
她猛的推开她,脚步凌乱的跑了进去。
何蔚蓝从医院出来的时候,不知道是什么时辰,天上飘着小雨,这个城市的天气就是这样,
总是能那么的善解人意,她哭不出来,老天爷就替她哭。
她一个人游荡在无人的大街上,灯火闪烁,一切依旧,好像什么都没有变化,满眼的五彩在
她眼中全部是灰色,黑沉沉的灰,压抑的暗。
雨越下越大,湿透了她的头发衣服,她知道自己的身子骨差,如果任凭这样的走下去,她会
昏倒,如果倒霉无人发现的话,她很有可能会死掉,可是,这些不是重点,通通不是重点,
重点是楠姐走了!
那她怎么办?
她唯一信赖,感到安全的人突然离开了她,在那一刻,她的世界好像也跟着她崩塌了!
-------------------------------------------------------------------------------------------------------------------------------
姜明是在路边一个长椅上找到她的,雨还很大,她就坐在那里,任豆大的雨打在身上,苍白
着一张脸,低着头,呆呆的看着地上。
他跑过去,脱下外套给她披上,她毫无察觉,一动不动。
“我知道你很难过,但这样于事无补,如果你病了,那谁来照顾那些孩子们?你也不希望楠
姐在那边也不能心安吧?”
姜明轻声劝着,他知道这个时候提楠姐与她无意伤口上加盐,但这也是唯一可以让她振作的
办法。
果然,她抬起头,看着他,仿若是自语,又好像是在询问,却在说着无关的话。
“楠姐走了,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她喃喃几句,忽地抬头看向姜
明,“你真的不认识我吗?”
姜明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仓皇,但随即又被掩饰,他靠近她,仔细的端详着她。
七年了,稚气悄然蜕变,岁月风霜吹散她眉间萦绕的愁绪,她的容颜愈加明丽起来。
沉静如水,秀雅如画,脱俗如仙。
眼前这张令人心动屏息的容颜与记忆中的那张脸渐渐重叠,直至丝毫不差。
姜明忽而一笑,眉眼弯弯,唇角弯弯,每一分都恰到好处。
“你是何蔚蓝啊!”
我怎么会不知道你是谁呢?就算我忘了自己是谁,我也会记得你是谁的!
------------------------------------------------------------------------------------------------------------------------------
一辆林肯轿车在陆宅前停下,小王走出来,跑到另一边,恭敬的打开车门。
一个英挺冷峻的男人出来了,黑色丝质衬衫,恰到好处的彰显着他尊贵冷漠的气质,俊美一
如往昔,五官更显深刻冷峻,可能因为连夜赶路的缘故,有几根散乱下来,正好覆在眼睛的
前面,更显得那眼睛如千尺深潭般幽深。
“少爷!”
一路走过去,佣人纷纷弯腰行礼,对于这个将陆家从崩塌边缘拉回来的当家人,他们除了敬
畏,还是敬畏。
陆承佑一语不发,迈着长腿径自走向屋里,正好杜远正从楼梯下来,看到他,一脸惊
喜:“少爷,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陆承佑停住,点点头,算作打招呼,“刚回来。”
遂又看了看二楼,道:“我想去看看爷爷。”
杜远连忙拦住他,欲言又止。
“杜叔,有什么话您就直说吧!”
杜远想了想,心一横,道:“少爷,你也知道老爷他的病,尤其是在,是在……”
他说不出来,最后叹息一声,抬头看他,“老爷他可能认不得少爷是谁,所以,所以少爷您
要有个心理准备。”
陆承佑沉默了一会儿,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表情没有出现一丝该有的悲伤情绪,连声音都
没有一丝波动。
“您在电话里已经和我说过多次了,我知道了。”
他没再说什么,直接上了二楼。
杜远一脸心疼的看着他的背影。
他的确长大了,身体结实了,肩背也宽厚了,以前他不知道礼貌为何物,现在他却是商界人
人称赞的绅士。
以前他只是只顾自己的浪荡公子哥,现在却只手挑起属于自己的一切责任!
变了很多,却没有完全改变。
他依然冷酷淡漠,甚至更似以前,那就像是他的生命气息,无时无刻不围绕在他的身侧。如
果他不愿意,你就算撞个头破血流,也不能靠近他半分,而他绝对不会因为你的流血而有丝
毫怜悯。
他的冷酷令人敬而远之,而他的残忍则令人发指。
这一刻他对你彬彬有礼,下一刻或许你就会全身是血的跪在他面前,他会笑着看你的求饶,
看你的血一点点流失,一点点凝结。
“杜先生。”
小王进来喊他,他哦了一声,转身走出去。
为什么会这样?
这样一句话他不止一次的在心底里问过自己,其实他知道,每个人都知道答案,只是他们心照不宣。
自四年前他满身风雪的出现在陆宅前,四年了,没人敢再提那个人的名字,但不提不等于忘
记!
要知道,有些人是无法忘记的,无论是活着的,还是死去的。
----------------------------------------------------------------------------------------------------------------------
陆承佑推开二楼的主卧室,打开灯,房间很大,一张大*正摆在房间的正中央,上面躺着一
个骨瘦嶙峋的老人,头发花白稀少,颧骨高高突起,眼睛深深的陷了进去,浑浊的眼珠没有
一丝光芒,定定不知看着什么,嘴唇发白干裂,细瘦的手腕上有着青青紫紫的针眼,此刻,
手还被固定在*眼上,偌大一瓶药水,正无声的滴着。
“爷爷。”
他叫了声,走了上去,在*前站住,顿时黑影罩住了老人的大半个身影,老人却毫无知觉。
他蹲了下去,握住他的手,也许是感觉到了,陆老爷子动了动眼珠,猛的抓住他的手。
“佑!”
陆承佑淡淡一笑,握了握他的手,“爷爷是我。”
“佑,是你,你回来了。”
陆老爷子高兴起来了,眼睛也淡出了一点神采,“你爸呢?我很长时间没有看到他了,他
呢?他为什么没有来看过我,还有你妈?他们,他们在哪?叫他们快点来见我!”
虽然是在重病中,毕竟是陆老爷子,命令人习惯了。
陆承佑垂下眼皮,掩去眸子里的情绪,抬起头又换了个情绪,笑得很可亲。
“他们出远门了,很快就会回来了,到时候我叫他们来看爷爷。”
“远门,远门……”
陆老爷子喃喃的念着,一脸茫然,忽然像是想到什么似地大放光彩,“我知道了,他们是去
找蓝丫头了。”
陆承佑原本还带些许微笑的脸,一点点沉了下去,敛着的眼眸里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那一
片幽暗深沉如海。
陆老爷子当然注意不到他的变化,继续着他的自言自语。
“蓝丫头呢?那个丫头离开家这么长时间了,还不知道回家,也难怪你爸妈担心出去找她。
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最好把蓝丫头也带回来。
“你希望她回来吗?”
陆承佑看着他,轻声问道。
“当然啦,那丫头,我很喜欢。”
陆老爷子小孩子似地笑着说。
“为什么?”
陆承佑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凌厉,直直的盯着陆老爷子。
“为什么?为什么……”
陆老爷子忽然糊涂起来,眼神又出现那种迷茫,看了看他,嚷嚷道:“你,你是谁?佑呢?
子宵呢?”
陆承佑一愣,握住他的肩膀,道:“爷爷,我是佑。”
陆老爷子却似完全不认识他似的,如一个受惊的孩子一般的颤抖起来,陆承佑握了握拳头,
喊来张妈,张妈给他吃了一粒药,他才安静的睡下去。
四年前,因为陆承佑的离开,陆老爷子突然心肌梗塞,从楼梯上摔了下来,虽救回了性命,
却导致下半身瘫痪,后又经过一连串事件的打击,最终患上间歇性老年痴呆症,清醒的时候
还像个大人,尚可以分辨人,糊涂的时候根本就是个孩子,什么人也认不得。
谁也想不到几十年前还叱咤商谈的传奇,如今却是这么一副模样!
真是命不由人啊!
张妈见陆承佑站在窗前不动,知道他不喜欢被人打扰,但而此时天色已经很晚了,而他又飞
了几百里的行程,肯定很累了,便大着胆子走了上去。
“少爷,房间已经收拾好了,您歇息吧!”
他没有回答,张妈不敢再说,退了出去。
雨已经停了,水汽却缭绕在空中,氤氲在昏黄的灯光下,使得那夜色更加深沉。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总是这样望着夜空,有时候一看就是*。
其实,若真的问他哪个是天王星,哪个时冥王星,他一定回答不上来,这就是他,他习惯于
做某件事,但不见得就是喜欢。
手机铃声响了,他接起来,薄薄的唇只冷冷的吐出一句话。
“下次我要听到一个好的消息,否则,你们就给我永远的闭嘴!”
肃杀之气弥漫周身,他的脸色阴沉至极,眼眸迸发着凶狠的血光,手紧握着手机,可以听到
骨节咔哧作响的声音。
------------------------------------------------------------------------------------------------------------------------------
林楠的葬礼很简单,来的人不多,大部分都是和她一起工作的医护人员,以及那些她帮助过的人。
她是个孤儿,没有亲戚,只有一个妹妹,林蕃。
不过,今天这个场合,林蕃却没有来。
林楠是个医生,但生平喜欢帮助他人,只留下一个存折和一套房子,留给了妹妹林蕃,而她
生前自主所建的一座孤儿院则交予了何蔚蓝。
当一切尘埃落定,在一个天气晴朗,风和日丽的日子里,何蔚蓝只身一人来到林楠的墓前。
只是一个星期的时间,墓前已经长出了不知名的青草,嫩嫩的芽,绿绿的叶,那么鲜活的生
命,却向她昭告着另一种残忍。
她坐在草地上,靠着墓碑,就像她们刚认识的时候,她依靠在她的怀里。
她望着远方,远方的尽头,是一碧如洗的天空,幽暗的蓝深深的拉扯着她幽远的思绪。
七年前,她以为自己会死在那一场大雪里,也许是老天听到了她心底的哀求,又或许是连老天都不愿收她这个满身都是丑陋伤疤的女人,她活了下来。
可是她的存活,也像是一场死而复生的战斗。
林楠说,那天她她是去给村里的老人义诊,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很晚了,而且雪很大,她走得
很急,不小心被什么东西绊倒的,继而才发现竟然是一个人。
她被林楠扶回了家,但那时的她虽然还有气息,但已经挣扎在死亡边缘。
她被送到了林楠的医院,她第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是十天之后,继而是反复的睡了醒,醒了
睡,两个月过去了,她一滴口水没进,应是靠着营养液活了过来。
不过这些她都不记得了,她只记得她醒来的时候,眼前站着几个医生,其中一个是林楠。
他们问她是谁,从哪里来,她却茫然不知所措,那一刻,她害怕极了。
她竟然不知道自己是谁!
她的记忆很鲜明,除了漫天的雪,就是妖娆的红,其他的都是空白。
后来,林楠告诉她,她是因为高烧烧坏了脑子,才导致她失去记忆。
她不知道林楠说的对不对,但是在那个时刻,她能依靠的人只有林楠!
之后,林楠拿出一个护身符给她,告诉她,她叫何蔚蓝。
她好奇的看着那个木质护身符,一面刻着一些佛教字语,另一面则赫然写着“何蔚蓝”三个字。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