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以来,京郊各地开始流行瘟疫,四周蔓延达数千里,京东西两路,出殡车辆络绎不绝,四野号哭之声凄惨悲凉。(
完美世界)秋凉之后,本该降温了,可室外还是闷热异常。八月初三清晨,天上的朝霞顷刻间被翻滚的乌云淹没,明亮的天空忽然又变成了黑夜。几声山崩地裂的惊雷过后,暴风卷着急雨在闷热的大地上东一阵西一阵乱窜。又一个响雷过后,白哗哗的雨水紧裹着沙尘簌簌落下。霎时间,狂风、急雨、飞沙接天而来。大街小巷的行人纷纷以手遮头仓皇躲避,可是黑乎乎一片中辨不清哪是街道,哪是河流。京城和郊区全泡在雨水中,白花花的大雨,以雷霆万钧之力在不停倾泻,地上溅起了无数的水花,街道形成滚滚的洪流。
汴梁本来就地势低洼,稍遇大雨,街道上就会积水。这一次,暴雨才下了两个时辰,不少街巷已变成了河道。站在樊楼上,可以看到城中到处都是连成一片的水洼,水面上漂浮着家什、牲畜、甚至人的尸体。
赵曙呆在崇政殿上,等着群臣来上朝,等了半天,一个人也没来,原来都被暴雨挡住了,无法上朝。崇政殿前的天井里,雨水沿着屋檐直往下倒,地上的水到处流,除了昏黄的琉璃瓦,完全成了一片白茫茫的水的世界。赵曙知道外面无法行走,群臣来不了了,他在大殿上急得团团转:“汴梁城地势低洼,而且地下水道多处淤塞,这么大的雨,外面不知成什么样子了……”
他想了想,吩咐石全育:“你带着李宪、王中正赶紧穿上蓑衣划着小船挨家挨户去通知中书省、枢密院和两制大臣以及三司使,开封府尹明早无论如何想方设法要上朝来议事,谋划赈灾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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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四清晨,一夜没睡好的赵曙在风雨交加的声音中醒来,一看大门紧闭的皇宫,居然已变成一座诺大的湖泊,包括宰相韩琦在内的十几名朝臣,因风狂雨急,袍子都湿了,靴子里灌满了水,狼狈不堪地走上殿来。皇帝也顾不得礼仪了,当即与皇子赵顼、宰相韩琦等十多个人紧急磋商对策。
君臣们正说着救灾的事,陈衍跌跌撞撞跑进来报告:“皇上,后宫积水还在不断上涨,太后的慈寿宫、娘娘的坤泰宫眼看都要进水了。赵曙立即说:”快!开西华门泄水。”“可是大内比前朝地势高呀!”赵顼话未说完,内侍已将西华门打开。大水激涌而出,直奔东殿,将皇城司一排侍卫营房全部冲垮,当即冲走了不少士卒和马匹。再想关门已经关不起来了。
韩琦叹着气说:“皇宫外的景象更是凄惨,南门的城墙都已经塌方,城内倒塌的官府、粮仓、军营、民居更是不计其数,大街小巷全都泡在水中,臣来时看到水面上到处漂着人和牲畜的尸体!”
君臣研究后皇帝宣布:“赶紧开常平仓,赐被水淹的诸军柴米,让他们在高处先搭临时帐篷。待大水退后,令由殿前司和侍卫步兵司出动禁军建造房屋,埋葬无主死尸,两府大臣分头指挥户部和度支司负责抚恤都城、京畿的灾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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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韩琦向皇帝回报:“汴梁城内仅仅由官方负责埋葬的无主尸体,能报上姓名的就有1588人。,还有许多死者无人认领。城外的情况还没报上来,估计更糟!”
赵顼向父亲请缨:“父皇,孩儿愿同韩维韩大人一同巡视京城内外军民死伤及灾情,为父皇分忧。”赵曙说:“如此甚好。”随即手书一敕告:“皇长子与韩侍讲代天巡查,所到之处,均可相机行事。”然后盖上天子受命之宝。
赵顼领旨后,与韩维先乘小船在京城内仔细巡查一天,发现官私屋宇倒塌无数,而以军营损失尤重。他们乘船来到大相国寺附近,看到因为汴河河床高,沟渠皆漫,大相国寺的庭院四廊,全遭淹浸,有的地方塌陷很深。墙上名画师高文进等人所绘的壁画,现在大部分都遭到浸泡,只有大殿东西走马廊和相对的门庑,没有受到损失。
他们在大相国寺设案召集皇城司、马步军司官兵和开封府官员,赵顼站上高台说:“洪水当前,救人是第一要务,人的生命是最可宝贵的。你们要把钱粮分发到一家一户受灾百姓手中,指派专人葬祭那些无主者,并把各处灾情飞报我们。相国寺长老要负责寺内四面廊壁的重新修复,把名画家李元济等请来,用内府所藏的副本小样重新仿照临摹高文进所绘的壁画,予以修复。”
听说无数军民暴露室外日夜浸泡在雨水中,赵曙寝食不安,两府大臣也不敢怠慢,夙夜冒雨查看,分头处置险情。(
灵域)初七日,雨势减缓,赵曙命三司使韩绛、权度支副使李承之、景福殿使高居简、入内押班张茂则负责整修诸军营房,高居简、李承之主持皇城东南段,张茂则、韩绛主持皇城西北段。又分命朝臣及大使臣八人度工督役。又命殿前副都指挥使郝质、步军都指挥使高士林提举修造皇城外营房。
赵曙对群臣说:“瘟疫流行,大雨成灾,灾害不断,苍天示警,群臣可畅所欲言直陈朝政得失,献计献策。解决眼前的困难。”新除御史范纯仁第一个上札子催修营房,他说:“中书省动作迟缓,应该在每处营房加派监官一员督工。”
参知政事欧阳修回复:“中书省勘查出在京倒塌的军营共五百二十座,如按范纯仁所请,当增加差监官五百二十员,每员监官要带当值兵士四人,现在是国家仓卒多事缺人之际,突然增加二千名当值士兵,五百员监官。而且还没运来瓦木笆箔等建筑材料,这也太性急疏狂了吧。”说得朝臣们都笑起来,连司马光也说:“范纯仁的札子太草率了。”
吕大防又说:“可以两营共差一监官吧。”韩琦说:“一时调不齐这么多人力,还是不可施行。”台谏官不管自己的意见是否可行,总是抱怨朝廷不采纳他们的意见,怨愤之言越来越多。司马光说:“近日台谏官言事,中书尽批’已进呈了’四个字,然后就束之高阁,外人认为御史台都可以改称进呈院了。”
赵曙对高皇后说:“水情还没有减缓,台谏官、两制却与中书扯皮不断,真正烦死人了。(
圣璃三殿下的公主们)”高皇后说:“这还是濮议之争结下的梁子,所以两下里跟乌眼鸡似的,见面就斗。”
初八日赵顼与韩维到汴梁南郊去查看灾情,赵顼、韩维头上只绾了纶巾,身穿灰色便服,带了李宪、张若水和王中正同行。临行前,赵顼还对李宪、张若水和王中正吩咐:“此行为勘查灾情,不可扰民,不得暴露我们的身份,对韩大人只称先生,对我只喊公子。”他们悄悄出了西华门,雇了一只木船,装上一些食物和饮用水向陈留镇驶来。
张若水,字益之,几人中年纪最长,虽已人到中年,武艺却十分了得,有左右开弓,百步穿杨之神技,是一名精明干练的带刀侍卫头领。曾随文彦博参加过讨平贝州王则之战,征讨过邕州侬智高,先被选为走马承受。三迁为环庆路钤辖。现在已升任入内副都知。
李宪字子范,开封祥符人,生得面皮白净、威武雄壮,而且膂力过人,这时不过三十出头,深得赵顼信任。
王中正,字希烈,年纪还不到四十。庆历卫士之变时,王中正曾援弓箭在殿西射杀乱军多人,当时他才十八岁,人们都夸他是少年英雄。后来他曾赴北花苑
学诗书、历算。乍看上去像一名温文尔雅的书生,其实也是一名文武全才的贴身护卫。(
权色官途)这二人今天都是青衣小帽的家人装束,一点也不惹眼。
为了不惊动灾民,赵顼吩咐大内副总管张若水:“你带一队禁军乘金明池水军的大船,在几里之外远远跟着我们,我们如遇紧急情况时,我让王中正用飞鸽传书,你随时接应。”
前行的小船上,艄公摇橹,载着赵顼等四人。不经意间已出了汴梁外城。当时,开封府下辖十七个县,以陈留县陈留镇灾情最严重。天空乌云翻滚,水面凉风习习,巳末午初,他们终于在船上看到了距汴梁城南三十里外的古陈留镇。
陈留镇又称风凰城,地方虽穷,却声名显赫。商汤时的宰相伊尹,东汉的文学家蔡邑均是陈留人,西汉张良,汉献帝刘协等也在此居住过。可是现在,赵顼他们看到眼里的陈留却惨不忍睹。镇内外已成了一片汪洋,只能看到一些摇摇欲坠的屋顶和有气无力的树梢。漂在水上的死猪、衣柜、人的尸体随处可见。
多灾多难的陈留百姓,眼看着田里的庄稼本来丰收在望,可以过一个热闹的中秋节了,结果却等来了这场大雨,回想初五日的决堤,陈留人个个心有余悸。自从八月初三下起大雨,整整两天没停,河流暴涨,洪水如一匹脱缰的野马,疯狂地冲击着高悬于地面上的汴河大堤,陈留镇的汴河河堤岌岌可危。
八月初五那日深夜,距陈留镇公所百丈远处的堤坝突然塌方,一路狂奔而下的洪魔冲垮了堤坝,大水势不可当。向陈留镇狂奔而来,足有两米高的浪头肆无忌惮的吞噬了无数间房屋。卷走了睡梦中的陈留百姓。村庄惊醒了。人们发现自己沉在齐脖子的水中,拼命地哭喊着着……
八月六日晨,一望无际的陈留县成了泽国,数十年未遇的暴雨将陈留县内的汴河河堤冲开数道缺口,田庐房屋多被淹没,庄稼全泡了汤。只有镇公所一块四五里方圆的高地没被淹掉,成了洪水中的孤岛,这里有开封国库辖下的陈留常平仓粮库。宋朝开国以来,在各县都设了常平谷仓,用以稳定粮价,丰年粮贱,谷贱伤农,朝廷则收购剩余的粮食。在歉年稻谷之价高涨时,官方则开仓抛售,用以平抑粮价。常平仓一直受到重视,都建在通风的高地上。
见四面八方的灾民涌向了陈留粮仓,常平仓守军如临大敌,立刻紧闭了粮仓大门。百姓在这块高地上,背靠粮仓却饥肠碌碡,露宿于野者不下四、五万人
陈留粮仓巡检李同兴,是陈留县知县的小舅子,原是县城里有名的泼皮,他做了巡检以后,将以前在一块混的地痞都纠集起来做仓兵,每日白天在粮仓里抽头聚赌,私卖公粮,晚上在勾栏瓦肆花天酒地,过的好不快活。
大水以后,李同兴在县城中的姐夫蒋县令要他趁机发灾难财,将陈留粮仓的稻谷碾成米摆到粮仓外面来卖高价,一贯钱一升。镇上百姓被大水冲得倾家荡产,哪里还有银钱买米,只能眼巴巴地看着粮仓挨饿。蒋县令还每天夜里派船到陈留粮仓来私运稻谷去阎刘庄、十里铺、毛儿岗等地卖黑市。
赵顼他们远远看到了漂在一片汪洋之中的陈留粮仓,那里人头密集,连忙吩咐艄公用力向那边摇。船离岸边还有一箭之地,赵顼看到有八、九百名衣衫褴褛的百姓聚集在陈留粮仓门前的广场上吵骂,要求陈留粮仓开仓赈灾,那声音听得清清楚楚。
一个十多岁的赤脚男孩拉着蓬头垢面的弟弟向手执长矛横在门前的几名仓兵哀求:“军爷,你们行行好吧,我们父母都被水冲走了,我和弟弟三天没吃到饭了,给我们点米吧……”
一位须冉飘飘,穿着长衫的老人说:“快让你们李巡检出来,我是陈留镇的文案陶福如,现在满地大水,道路不通,镇长大人又被淹死了,几万饥民困在这里,难得常平仓在此,开仓放一点粮吧,难道让大家看着粮仓活活饿死吗?”
“放一点粮,说得好听!”随着一声冷笑,门开了,李同兴从粮库里踱出来,“这是国库的粮食,没有上峰的命令,本巡检一粒也不敢动!”“不能等了!”站在下面的饥民齐声吼起来,“等到命令下来,恐怕我们都要饿死了!”“现在就请开仓放粮!”说着,人们不断往前涌。
“你们!你们想造反!仓兵们,护好粮仓,有敢抢粮者格杀勿论!”听到李同兴的命令,里面的几十名仓兵悉数涌出,手执哨棒、砍刀、长矛,虎视眈眈地对着饥民。饥民们愤怒地责问:“你们天天把粮食偷外来卖,以为我们不知道,不顾百姓死活,只图自己赚黑心钱,你们还算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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