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两日在思考一个问题。”
偌大的房间中，轻轻荡着福斯耀·古月的声音。冉冉炉火烧热了整个房间，烫人的温度扑面而来，随之窜入鼻息间的，还有木柴的淡淡焦味。
四壁都挂着巨大的装饰用地毯，其中一面还有几面巨大的玻璃质落地窗。在铁栏杆中艰难游走的透明质感在风雪肆虐中被磨出一层白雾，窗外寒风呼啸的声音，似乎是钻进那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缝隙孔穴中呜呜作响。
房间之内，希晨安静地坐在软榻上，轻抚着自己隆起的腹部。她身前的茶几上摆着一杯冒着白雾的暖茶，脸上挂着的那一丝淡淡笑意，却没有半分暖意。
因为现在这个话题，对于他们二人来说，不仅仅是艰难那么简单。希晨隐隐能感觉到这一点，尽管福斯耀·古月并未言明。
然而沉默良久，她还是接着拾起她淡淡的微笑，用极其温和的柔软语调问道：“是什么问题呢？”
“鬼族死后应该会保存生前的记忆啊。可是看李梵安那个样子，完全不像是有仇恨，而是像……像……”福斯耀·古月一时间卡词，找不到一个恰切能形容那种失魂落魄眼神空洞无比的状态的词语。
“被操控。”门突然被打开，雪仪和德拉谟安走了进来，德拉谟安黑着一张脸说出这句话来。
“被操控？对……是有点像……这么说也没有错。”福斯耀·古月一听这个词，就像是点了火的炮仗一般到处乱窜，挠了挠脑袋，随后不解的说道：“那，可是，怎么操控啊？这个结论本身的根据又在哪里？”
雪仪闻言，面色也是铁青的，与德拉谟安对视一眼后便将手中厚厚一叠资料放在了案几上。
“这是我这一周来派遣诸多暗中调查的部队搜集来的情报。”雪仪感到十分无力，她以前从来没有往那个方向想过……但如今，只是一点点蛛丝马迹，勾出来的巨大情报量已经让她十分震惊，更遑论这之后尚还有的真相有待探明。
尽管，这种一旦开始就再也无法停下的情报搜集让她隐隐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但无论如何，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确认她和德拉谟安的猜测是否正确。
如果是真的话……
她不敢想象，至今一直被认为是僵持的局面，会不会是彻底的绝望的轻缓节奏。而这种好像的不太稳定的和平，又会不会只是麻痹用的甘美**。
福斯耀·古月看她面色如此难看，瞬间就明白了过来这一沓情报就是她心情如此之差的缘由所在。当下没了平时那般油腔滑调，半句玩笑话都不开，便匆匆坐下拿起那沓资料翻阅起来。
希晨对此也抱着好奇的态度，不过因为上面还有着几具尸体的解剖图，在雪仪的制止下只好作罢。
德拉谟安自个儿找了张椅子坐下，便如发呆一般低着头思索着什么。沉默有如一块千斤重的石头压在房间内的四人头顶上，久久都不散去。
半晌，当福斯耀·古月倒吸着一口凉气将所有的资料都看完，他不禁抹了把汗道：“这些线索都在指向一个至今我们未曾考虑过的可能性啊！”
“正是如此。如果鬼族真的可以被人为地制造出来，那么尤托匹亚永冻之地甚至是幽梦深渊，一旦他们的准备完成，会在顷刻间覆灭。只是倘若说冥王一派想要觊觎天下还有点理由可以解释，那么鬼族到底在图谋什么，我们便不得而知了。”雪仪说道，有些无力地托住自己的左腮，水蓝色的眼眸里荡过一抹深深的不安。
“但这样就能解释李梵安为什么要杀我了。”福斯耀·古月有些沉痛地说道。
“这么说，梵安并非是因为怨恨而变成鬼族的了？”希晨接道。不知为何，得知事实真相如此，她竟有些安慰。幸好，曾经萍水相逢的人并没有遭受太大的苦难，内心也没有足够的怨恨，让自己的灵魂都扭曲成另一种他们不得不消灭的存在。
“应该是这样。她似乎没有一点点生前的记忆，否则断然不会对我们两个下手。”福斯耀·古月说道，“但说实话，我宁可我的假设是错的。”
“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些人就在我的领土周围做这种可怕的实验……”雪仪有些沉痛地道，“我的属下还在他们关实验体的地方，找到了被报告失踪的牧民的痕迹。”
“是啊，这实在是太可怕了！”福斯耀·古月想象了一下那种惨无人道的“实验”的情景，便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竟然将活的生物……”说到此处，他便接受到雪仪的瞪视，看了眼希晨随后止住了自己想要说的话。
一时间，四人再次陷入沉默。德拉谟安心中深感不安，望向窗外的风雪，只觉得那般刺骨的寒冷，好似还没有心中的恐惧那样，让人心烦意燥。
“最近，让学员们行事都小心些，不要出事才好。”福斯耀·古月用极其无奈的声音说道。希望，万事都能照常进行才好啊……
……
封北城的西北角，小圣山。
风雪绵延千里，在这座足有五千米高的巨大雪山上已经肆虐了将近两天。
而本来打算出来玩玩的缪景西和王宇麟两个人，也已经被困在雪山上足足两天半了。
洞穴之内，微微的火光弱弱地晃着，似乎下一秒就会被不意窜进来的寒风吹灭。干柴已经所剩无几，这两人中又没有任何一个人会木系的法术。
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从山顶下来不远处，在风雪开始后不久，被王宇麟用蛮力硬生生砸出来的。这两日来全是靠储物的装备里以防万一带的干柴水和干粮，而现在，尽管干粮和水还有足够半个月的份，干柴却已经快要用完了。
这也就意味着，两个人穿着并不能完全抵御寒风的衣裳，很可能要面对正在刮着暴风雪的极寒天气，没有外来的热源。
王宇麟自己那点造火术，极其耗费体力——因为他学的几乎全是爆发性的攻击性的火属性法术，尽管这世界上仅仅是制造小火的法术本来就不多。
看着那小小的火堆，两个人不禁瑟瑟发抖起来。
“都怪我，要是前两天梅林老师上课判断天气的时候，没有翘课就好了。”缪景西将脑袋埋进自己的臂弯里。事到如今，两个人连“怎么办”都懒得互相问了。于是，新一轮自我归结责任和认错就开始了。
“别说这些了……我们还是想想怎么办吧。”王宇麟也是无奈地很，略带焦急地看了一眼洞穴口。此时天色愈来愈暗，应该差不多是下午四点钟了。
“……要不，我们还是按照原来想的那样做吧。”缪景西问道。
“真的要凿山啊？！”王宇麟闻言，有些惊讶，随后道，“不过，现在也只能这么试试看了。”
缪景西见他也同意了，接着道，“只好赌一赌了。据说永冻之地的风暴十分奇怪，有时候甚至会在某些区域肆虐数年都不停歇。凿山的话，虽然也可能碰到岩浆之类可怕的东西，但好像比接着等，生还的希望更大。”说到生还这个词的时候，她可能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声音颤抖了那么一小下。
王宇麟思考了一下之后道：“确实如此，也只好这么办了。路上我们多加注意温度的变化和压力的变化，应该不太会碰到岩浆。”
缪景西闻言，也不多废话，点了点头之后便拿起那堆小小柴火中最长的那一根，随后扑灭了其他的，收回储物项链中。
随后两人便开始了凿山之旅，基本上就是王宇麟烧啊烧，随后缪景西浇一盆冰水上去。这都不是什么特别消耗体力的法术，因此两人保持着稳定的速度，一时辰才会不得已休息一次。
将近两个时辰过后，两个人总算是走出了二十里左右的距离。不过就算横穿小圣山，到封北城边也有将近五十里。
按理说，她现在也有二十一的法力容量，要支撑一会儿法力感知网也不是太难的事情。但不知为何，王宇麟很坚持要她省点儿力气。一开始她还对此不以为然，可是看他的表情特别严肃，只好将自己的想法按下去。
而王宇麟一直保持如此谨慎的原因，他自己也说不太上来。只是心里隐隐有些不太好的预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他们是从山的另一头过来，尽管离山顶不是很远，但毕竟还是有接近山内部核心的可能，两人一直密切关注这温度的变化。
然而，让他们十分诧异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走过山顶，离开中心区后，温度竟然直线下降。走出二十里后，这种感觉愈加强烈。缪景西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现在的温度竟然已经比之前在洞穴的外部的时候要低了。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一时间，缪景西和王宇麟都有些慌了。这绝对不寻常，并且没有道理。看岩石的层质，他们分明是在往外部走，温度的降低不是没理由，但不可能比山外还低。
王宇麟突然有很不好的预感，大步上前就将缪景西抱住扑倒在地。
突然而来的亲密举动让缪景西感到十分诧异，满脸通红地正要挣扎的时候，却见刚才两人站的地方已经从上而下被一道紫色光柱贯穿。
这紫色光柱，不是别的东西，正是带着魔障的，鬼族专属的，让人感到深深恐惧的暗属性法力。
哦，还是固化的——也就是说比一般具象化的法力还要浓厚数万倍！
“这附近有鬼族？”下意识地，缪景西就压低了声音。
“……大概是这样。我们还是快点离开比较好。”王宇麟很快就做了判断。两个人类，留在很可能是鬼族窝的地方，确实很不明智。
两人对视一眼，缪景西就在极短的时间内用起风术让两人退开十数米。
一个黑影突然窜出，拦在了两人身前。
黑色的袍子里，看不出有任何东西存在。那个影子干巴巴笑了两声后，用一种让人极不舒服的声调说道：“两位，可是来贡献新鲜的实验体的？刚才竟然躲过了我们法大人的攻击，不简单哪。”
“这边请吧……”
这句话说完，两人便眼前一黑，陷入昏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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