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戏楼里关门不唱戏的时候,五行城里的戏迷们都觉得很无聊,即便很无聊,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黑龙江文学)在老板戏老六魂归西天的大日子里,他们总不能去集会大闹灵堂吧。这样,非但是对戏老六亡灵的不尊敬,也显得有点太过儿戏。所以,即使是在这很无聊的情况下,他们还是默默地熬了过来。
好在,今天已经是第七日,明天早晨,听戏楼里挂着的白布,又会重新换回大红灯笼。还是那个听戏楼,还是那些大红灯笼,却不是那个老板戏老六了,而是换成了老板园春。
五行城里的百姓们都知道,戏老六既无妻室,又无子嗣,留下偌大的听戏楼基业,却没有直接的继承人。平时戏老六寂寞难耐的时候,都是去娆花楼里叫来了一些年轻漂亮的姑娘,不幸的是,那些年轻漂亮的姑娘也没能为戏老六产下一子半女。
被戏老六叫过的年轻漂亮的姑娘太多,总不能让她们来接管听戏楼吧,万一她们分配不均打起来了,可不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情。即便戏老六已经死了,不再要面子了,可听戏楼还在,听戏楼还是得要面子的。
所以,听戏楼的接班人,自然就是原来精明而又能干的总管,园春。而且,戏老六的所有后事,都是园春帮忙料理的。据说这后事处理的很低调,只是请了戏老六的一些“朋友”去灵堂里给他上了柱香,甚至都没有邀请那些人吃顿饭。若是戏老六泉下有知,不知会不会嫌园春给他办的葬礼太过寒碜了。
不管葬礼是不是太过寒碜,反正听戏楼被戏老六统治的年代,就要成为过往的历史了。(
别那么骄傲)因为今天已经是第七天,已经是守灵的最后一天,过了今天,明天就是一个全新的日子。
为了迎接明天的全新日子,新上任的园春老板,是不是应该为明天的上任做些什么必要的准备呢?
亥时刚过,有三个人影悄悄地走进了听戏楼里,而且他们去的地方,正是戏老六原来睡的那间房屋。此时,听戏楼里的所有仆人们都已经去睡觉了,因为他们也要为明天的全新日子做些准备,至少是早起的准备。而戏老六的房间,在他死后的这七天里,听戏楼里的仆人们都没有再进去过,嘴里说不上有多害怕,心里还是觉得晦气的慌。
死人的房间,能有什么好看的,既没有漂亮的花,也没有漂亮的姑娘。没有漂亮的花与姑娘的地方,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好看的。
而死人的房间里,此时却亮着一盏昏黄的烛光,放着烛台的桌子旁边,却坐着一个人。这个人看起来瘦瘦高高的,至少比戏老六瘦,也比戏老六高,此人正是园春。
园春默默地坐在桌子边,好像是在看刚刚燃烧了一小段的蜡烛,又像是在看蜡烛光圈氤氲出来的那边的门。
门被打开,又被合上,完全没有发出一点声响,但房间里却多了三个人,而且是三个年轻人。房间的被厚厚的窗帘笼罩着,从外面看来,并不能看清里面昏暗的灯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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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年轻人进来之后,其中两个人对着园春单膝下跪施礼,恭敬地说道:“园老板好!”另外一个人却只是站着,一句话都没有说。
园春似乎也不以为意,既没有赞扬这两个施礼的年轻人,也没有责备这个不施礼的年轻人,他只是笑着说道:“起来吧。”
这两个恭敬施礼的年轻人,正是李二和李三,而这个只是站着的年轻人,却是卓三郎。
听到园春的话,李二和李三便站了起来,然后看向园春。园春也看着他们两个,慢慢地开口说道:“浣流涟现在如何了?”
李二走上前一步,恭敬地说道:“回园老板的话,浣流涟的武功被凤九桑废掉,然后被摇青天带走了。”接着,李二便把他们在南无王府看到的情景大致地说给了园春。
原来,自从白芷进入南无王府之后,李二和李三兄弟二人也混了进去,一直监视着浣流涟的动向。在浣流涟叫了青蝉去重华殿之时,他们二人便跟了过去,最后躲在那处虞美人院落外面的一个隐秘之处,看到了发生的一切。自然也就发现了浣流涟利用女子密练青春之术的秘密,还得知了她与凤九桑、柳行之之间的同门师兄妹关系。
七年之后,李二第一次看到青蝉,心里还是挺激动的,以前那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不但还活着,而且还活的很好。就如李三第一次看到长大的白芷一样,心里也很激动,他当然认出了白芷就是以前被乱影送到通庙当铺里的摇木木。(
招惹大牌女友)见到白芷,是不是意味着很快就能见到乱影了?
接着乱影真的出现时,李三更是全副身心都在她身上,最后乱影哭着跑了出去时,李三也跟着她跑了出去,留李二一个人在院落旁边守着。李三追着乱影出去之后,也只是默默地跟在她后面,并没有叫她。很久之后,乱影的情绪渐渐地平复下来之后,李三知道她没有事情,才悄悄地回去了。
这些话,李二当然没有给园春说。在李二的心里,他之所以为他们做事,是因为李三的关系,而李三,却是为了守护乱影不受到伤害。所以李二说给园春的话,都是一些重大而又必须说出来的情节,至于这些有关私人问题的感情波动,他一句都没有说。
其实,在凤九桑赶到之前,浣流涟准备对青蝉和白芷下杀手时,李二就有冲进去救青蝉的冲动,只可惜当时,他也被浣流涟的箜篌音所波及,有些自身难保。这些事情,李二能说给园春吗?
园春听完李二的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说道:“我知道了,你们可以出去了。”
李二和李三一抱拳,齐声说道:“告辞,园老板!”
房间外面,本就阴沉沉的天气,显得夜色更浓。李二和李三走出了听戏楼之后,李二才忧心地问道:“真的,只能这样吗?你可不可以,换种方式去守护她?”
“对我而言,这是唯一的方式。(
寸寸销魂)”李三说着,转身看向李二,即便是浓浓的夜色里,也能看到李三眼中闪着的精光。过了片刻,李三才缓缓地继续说道,“对你而言,却完全不必这样。无论你怎么选择,我都当你是我的好大哥。”
李三说完,二人陷入了深深的沉默,正如这深深的夜色一样。而李二和李三离开之后的戏老六的房间里,却不是这么沉默的,因为房间里面,又多了一个人。这个人有四五十岁,穿着一身高贵有气势的衣服,看起来很有钱,也同样很有精神。
这个很有钱又很有精神的老人,自然就是老爷。
老爷走进门之后,园春赶紧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躬身施礼,笑着迎接说道:“老爷好!老爷请这边坐!”连刚才未施礼的卓三郎,也对老爷拱手抱拳,淡淡地说道:“老爷好!”
老爷双手背负在后面,笑着走进来,坐在园春刚才的位置上,看着桌子上的烛台。
园春赶紧走到老爷面前,笑着说道:“启禀老爷,刚才李二和李三来过了。而且他们所说的经过,与您预料的,几乎是完全一模一样。老爷,你真是现世诸葛,神来之算啊!”
“呵呵!别说这些给我扣帽子的话了,刚才李二所说的,我全部都听到了。”老爷笑着说道,突然看向了园春,然后意味深长地说道,“倒是你,你明知道白玉从来不杀女人,也说过已经消除了那个女人的记忆,饶她一命,为何你还是出手杀了她?你知不知道,若不是我为你求情,你此刻已经不能再站着跟我说话了?”
园春听完老爷的话,身上的汗又开始往下落,虽然脸上的笑容很是挂不住,他还是笑着说道:“多谢老爷救命之恩,小人知道错了!”
园春当然知道,老爷所说的白玉,就是白玉无常,而那个不该杀害的女人,便是那晚睡在戏老六床上的年轻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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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园春守在戏老六的房间外面,那个年轻女子慌张地跑出来之后,正跟园春撞了个满怀。园春知道这女子是戏老六的老相好,也认识自己,怕她出去之后说出在戏老六死的时辰遇到了自己,会阻碍自己当上听戏楼老板的威信,于是毫不犹豫地拔出剑把她拦腰杀了。
只要不让消息透漏出去,无论杀害多少人,都是必要而且值得的事情,何况只是一个年轻女子。世界上的年轻女子不只她一个,杀了之后还有很多;而知道消息的人,却只有她一个,若不杀了她,知道消息的人就会瞬间变成千千万万个。
这就是园春的手段,也是戏老六比不上园春的地方。因为,如果戏老六按照这个原则做事的话,知道很多消息的园春,岂不是早就该被他杀了?只可惜,这却不是唯一一个戏老六比不上园春的地方。比如,戏老六的武功比不上园春,戏老六与老爷的熟识程度,也比不上园春。
只可惜,这个连戏老六都比不上的园春,却得罪了白玉无常,若是白玉无常真找他算账,他岂止是不能再站着跟老爷说话,只怕躺着也不能,因为那时,他已经不能说话了。死人,是不能说话的人。
“嗯,白玉看在我的面子上,这笔账便只是记下了,暂时不会找你算。所以啊,园春,只要你跟着我好好做事,你还是可以活很久的。”老爷看着吓得发抖的园春,继续和蔼地笑着说道,“好好做事,我保证你不会像戏老六一样意外猝死。”
“我一定誓死效忠老爷!”园春说着,恭敬地跪在了老爷面前,往地上不住地磕头。
“园春,你这是做什么呀,快起来!你看我像是这么严苛的一个人吗?”老爷说着,作势去扶园春站起来。
园春当然不敢让老爷扶,再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于是便迅速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乖乖地站好。
“这才听话嘛。”老爷看着站好的园春,继续和蔼地说道,“园春,我还是得提醒你,不是戏老六不如你,我才不留下他。而是戏老六太聪明,聪明到把我当成一个傻子,他偷偷地做一些事情,总以为我不知道。虽然我年纪大了,但是我眼神很好,耳朵也很灵,既然我耳聪目明,怎么可能是一个傻子?他做的事情,我又怎么可能不知道?人还是不要太聪明的好,所以园春啊,你可别像戏老六那般聪明。”
“是!是!老爷教训的极是!”园春依旧是满身大汗,魂不守舍地低着头说道。
“嗯,很好。听戏楼明天就要重新开门了,作为老板,你还是早点休息,好好准备一下吧。在明天最风光的时候,我希望你记着两件事情:一,这风光既然是我赐予你的,我也同样可以随时收回来;二,你的脑袋,其实不是在你的脖子上长着,而是在白玉的珠算上存放着。只有记住这两件事情,你才知道你风光的来之不易,当然也就会更加珍惜。”
“谢老爷教诲!”园春低着头颇有些惊惧地说道,再也不敢看老爷和蔼可亲的面容。
“好了!我和三郎要出去欣赏这神秘的夜色了。”老爷说着,快速走了出去,卓三郎也紧跟着走了出去。
“恭送老爷!”园春低头恭敬地说完,见屋里没了动静,才敢抬起头来。这时,老爷和卓三郎早已飞身走了出去,哪里还有什么踪迹。
时辰越来越晚,外面的夜色比刚才更黑更浓,两个在夜色中飞身而走的影子,却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老爷快速地在前面飞奔着,卓三郎紧跟其后,二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地飞檐走壁,仿佛是在练习轻功一般。
到了一个安静的空旷院落之时,老爷才停了下来,和蔼地笑着说道:“三郎的轻功,很不错了,走了这么久,居然没有消耗的痕迹。”
卓三郎也跟着停在了老爷的旁边,只是淡淡地说道:“我今天,不想下去看他了。”
“白芷已经做了他该做的事情,李二和李三也已经归于我的麾下,鉴于你这两件事情完成的都很不错,我已经去掉了锁在罗袖风琵琶骨上的两个铁钩。”老爷看了看浓浓的夜色,继续和蔼地说道,“但是现在,还不是放他出去的时候,因为,你知道我的秘密。”
“嗯。”卓三郎淡淡地应了一声,转身往回走出去,甚至都没有跟老爷道一声别。
老爷看着夜色中卓三郎一袭形单影只的白色轮廓,嘴角不禁露出了一丝舒心的微笑,暗自在心里感慨道:这花儿,真香啊!
浣流涟的事情,不过是我故意卖出去的一个小小的破绽,跟我斗,你们还嫩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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