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打量着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出现在自家院子里的丁彦诚,眼中闪过一抹光彩。
难道,昨天晚上就是这个大侠来找君安的吗?
沈泽清了清嗓子,成功的拉回自家娘子的视线。只是眼神太过幽深专注,让小花脸色微微发红,看这厮旋即转变成有些警告的神色,小花耸耸肩,安静的坐在一边。
丁彦诚面色阴沉沉的,像是谁欠了他几百万两,头上还有一根枯草,胳膊上隐约还能看到一片污渍,只是那颜色白里透着花灰……和大湾村里那些家里养的鸡的,地上的颜色差不多,小花不由得多看了他的胳膊几眼,哪里的鸡这么嚣张,人丁彦诚可是有功夫的。
丁彦诚不着痕迹的将那片污渍掩住,眼中闪过一抹嫌恶。他会告诉别人这是那只芦花鸡在他胳膊上拉了一坨屎么!
想起来差点吐出一口老血,这里一只鸡,一个女人都能随便欺负他了?
甩掉这些不愉快的记忆,他沉声开口:“你要传的消息都传出去了,现在湖广府可是沸沸扬扬的,江湖上也有很多人蠢蠢欲动,恐怕到了年后会更加热闹。”
沈泽嘴角勾起一抹笑,但是笑意却未达眼底。
“我想他们肯定也得到消息了,说不定现在已经到了青山镇。”丁彦诚说完,面上闪过一抹兴味:“要不是有公务在身,我倒真想见识见识这个传说中的组织……不过此时,是不是该先把欠我的银子给结了?”
话锋一转,看着沈泽,眸子里迸发出一抹冷光,几乎将周围的空气冻结:“你耽误了我一晚上,加价一万两!”
沈泽耳朵悄悄泛红,像是被抓歼了似的,闪过一丝不自在,但是一谈起生意,面色有凝重起来:“你这一晚上的价格也太贵了!”
丁彦诚突然涌起一股怒意,声音更冷:“看来你是希望我每天晚上都来打断你的好事!”
沈泽一噎,面色涨红,咳了咳,视线看向小花,却突然闪过一抹愉悦,还有些得意,面色好看了些:“一万两就一万两。”
丁彦诚“哼”了一声。
沈泽扯了扯在一边看戏加揣摩演员心理的小花:“娘子……”说着牵起她的手就往屋里拽!
“干什么?”
“娘子,为夫欠了丁彦诚两万两……”
小花挑挑眉:“找我拿钱?”
沈泽点点头,脸上闪过一抹不自在,要是被人知道他堂堂大男人,不能当家作主,岂不是羞煞人也!
“两万两是干什么用了?”
“就是传个消息。”
“什么消息这么贵?”
见沈泽一脸吞吞吐吐的样子,小花就恨不得暴打他一顿。
“娘子……”
“不说清楚不给!”
沈泽无声的扯了扯她的袖子,面上带着祈求。
不说两人在屋里磨磨唧唧。
屋外丁彦诚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哼,这两人以为在房间里他就听不见他们说什么了?想不到堂堂生意场上的财神爷,居然连个女人都降不住!
此时他几乎忘记了刚才他就是被一个女人并一只母鸡给虐了。
直到习惯性的双手环胸,碰到胳膊上那个伤口,传来丝丝疼痛,记忆涌进脑海,要不是他们……于是冷冷的道:“沈泽,你不是付不起钱吧?要不我……”
屋内,沈泽可怜巴巴的拉着小花的手,小花不为所动。
“不说清楚不给。”
沈泽突然抓起她的手放在唇边一阵轻咬舔吻。
小花手上一阵酥麻,想不到这厮这么恶心,又不是小狗!
沈泽越舔越带劲,甩不开,小花羞红。
丁彦诚满脸鄙夷:他到底有没有点自尊了!这种声音是随便让人听见的吗?
于是冷着脸道:“沈泽,你还是个男人吗?”
这一声终于惊动了房内的人,小花恼怒,君安是不是男人,需要外面这个人来质疑嘛。
“好了,好了!给你!”一脸不爽的去拿了那个藏的很严实的柜子,抽出银票,沈泽凑过去亲了她一口,才出了门。
丁彦诚拿了银票,一秒钟都不想多留。
沈泽送他到门外,站在门口依依惜别,弄的丁彦诚一脸莫名,不仅眼中闪着困惑,身体紧绷,时时防备,这厮可不是什么好货,睚眦必报,现在突然心生后悔,刚才不该逞口舌之快!
等沈泽终于拍上他的肩膀,给他牵来一头驴给他代步的时候,他更是谨慎到了极点,目光在沈泽面上逡巡,咬咬牙,拿出一张百两银票:“算了,就当补偿刚才说话得罪了你!现在可以走了吧?”
沈泽面上闪过一丝笑意:“真是太客气了!”话虽然如此说,但是还是接过银票,当着他的面放在鞋底。
拍了拍驴屁股:“也不能让你吃亏!”
丁彦诚转过身,他总算放开了手:“告辞!”
“咚”的一声,当他全身放松,正要飞身而起的时候,那头驴不知道发什么疯,突然一个后踢,差点断了他的子孙根。
丁彦诚看着沈泽推开数步远的身子,冷酷的脸上,愤怒异常:“沈泽,你这厮非要如此吗~!”
沈泽双手负在身后:“你也别和这驴子计较,我哪知道他不愿意跟着你啊!”
丁彦诚只是看了他一眼,飞身离去。
沈泽目光闪过一抹得意,看看那驴子,第一次觉得他脾气暴躁也不算太坏。
等他一走,小花正襟危坐,神色严肃,手关节敲击着桌面:“你搞什么鬼?”
沈泽关上门:“娘子,小爱要起*了吧,为夫好饿啊,早饭还没吃呢!”
小花面无表情的盯着他。
“娘子,昨天晚上耗费的体力太多了,真的好饿!”
“你是沈万三的后人!”
小花突然说话,沈泽吓了一大跳,不承认也不否认。
“你让丁彦诚散播什么消息?是那个聚宝盆的消息?”小花说着眼前一亮,聚宝盆啊!传说沈万三的聚宝盆,放什么东西进去都能变成两倍啊!
她倒是真的想见识见识。
沈泽墨色的眸子漆黑,娘子你听过:“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吗?”
小花从喜悦中恢复过来,有这么一个宝贝在手,怎么可能不被人觊觎呢!
“所以,娘子,这个东西如果没有绝对的能力,以后千万别提好吗?他只能带来无尽的灾难!”
见他面上凝重,闪过忧伤,小花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沈泽缓缓的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面上,叹了一口气。
“我去做饭吧!”握住他冰凉的手指,这么冷冰冰?小花皱了皱眉,不忍心看他眉眼间的哀伤,既然他没有准备好全部告诉她,她可以等。
“我陪你!”趁着她起身的空档,沈泽将露出的一角银票用脚趾往里戳了戳,站起身来,才松了口气。
骤然发现这也是种乐趣,不比赚钱的块感少。
眼中布满了笑意,成功转移视线。
“是你想让我陪吧?”
“那还不是都一样。”
“我看你是看上了灶膛前可以烤火这点好处!说什么君子远包厨呢!”
“娘子,尽信书不如无书,尽信圣人言无趣!”
小花瞟了他一眼,真是神也是你鬼也是你!
*****
此起彼伏的鞭炮声迎来了新年。
串门子,走亲戚,焚香祭祖,这一年划下句号。
祥和的大湾村,和以往的春节一样,静谧和谐,每年的这个时候总会多几对姻缘,乍起一汪春水,总有些八卦新鲜出炉,哪家的闺女嫁的好,哪家的小伙和他订亲的姑娘十分般配,哪家是被退了亲的,足够磨牙到开春。
这一个春节,小花没有见到何苗,总会有这些调皮的孩子,让大家多几分娱乐性,即便这些人家再低调,也是躲不开。
大丫和陈三皮也惹来几句闲话,但是毕竟大丫是娘家人不要了的,陈三皮就是个混子,也没人敢当面说。
有田再去吴家湾春桃家,又被春桃娘虎着脸给赶了出来,叨叨的口水声,让有田这个春节都没有怎么出门。
这就是家长里短。
地上的积雪刚融化,柳条率先抽出了绿芽,春天来了。
每年春播是最让人头疼的时候,吃不穷,穿不穷,计划不到一辈子穷,开春种植安排不好,一年的收入就没有保障。
沈泽和小花是两个门外汉,只需要跟着两家的长辈来安排了。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沈泽摇头晃脑。
小花白了他一眼:“尽信书不如无书!你个笨蛋,谁不知道,起码要到四月末才能种谷子呢!真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沈泽脸红了一下:“娘子,五谷不分我承认,但是四体不勤,这个指控,为夫不认,为夫晚上那么努力的耕耘,你不能一句话就抹了我的辛劳啊!”
小花无语的翻了个白眼,找了几个麻袋,放在驴车上,今天得去买点好的粮种和菜籽。
一回头,听见沈泽嘀咕了句:“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地,看来为夫还得努力啊!”
“啪”的一声胳膊上挨了一巴掌。
小花咬牙切齿:“你个色胚!”
沈泽面色虽红,但是一脸得意,看来娘子不是表现出来的那么彪悍么,只要不要脸,生擒娘子不是问题!
那驴突然打了个响鼻,蹄子在地上厮磨出两条印子来。
说起这头驴也真是奇葩,别人都不让碰,不然万分暴躁,但是小花碰就可以。
沈泽离它远了些,赶紧进屋去拿了垫子垫在车上。
驴子拖着小夫妻两个,一路颠簸,往青山镇上去。
已经过了元宵节,青山镇的年味散去了,各色铺子也开了门。
直接杀到张东升当掌柜的店铺去,买粮种这种事情每年都是找他,今年也不例外,除了买自家的,还得给娘家,老何家都弄点新鲜品种回去。
张东升看了眼面色红润的沈泽,眸子里闪过一抹精光,沈泽冲他挑挑眉,无限得意,看谁还笑话他的房事!
“姐夫,今年有什么新的粮种?弄个四亩地的。”小花进门就笑嘻嘻的,张东升也冲她笑笑,忙安排人端茶倒水。
“除了去年的棉籽,今年还真有个新鲜的,数量还不少,今年要的人不多。”
“哦?”小花眼前一亮,好歹比这些古人多了几百年的见识,说不定有认识的。
“给你留了不少,走去后院说!”张东升交代了下店铺里的小二,就领着二人去了后院。
后院的库房里,堆着一个个的麻袋,他爬上去,搬下来最上面的那个麻袋,沈泽在下面接着,手一抖,被张东升一脸鄙夷。
墨色的眸子眯了眯,这厮绝壁是故意的,这个麻袋起码有好几十斤了。
里面硬邦邦的。
麻袋落地,现出里面红色的还夹着泥土的红薯!
“就是这些番薯,从海外弄回来的,现在虽然海禁,但是总有人冒险出海,是番邦的作物,至于怎么种我也不知道,听说这个东西不挑地力,好养活,收成还好,要真是这么好,今年说不定就不难熬了。”
张东升说完,露出一抹深思:“小花,试着种种!”
小花盯着这些红薯,有些头疼,她哪里会种,她吃红薯都很少,薯片倒是多,但是听说那薯片是土豆做的……畅想了一下薯片嘎嘣脆的口感,吞了吞口水,挠挠头:“我也不会啊。”
张东升拍了拍手上的尘土:“小花,今年可能粮价要涨了,现在多存点粮食。”
小花不解的看着他,他神色凝重:“你可能还不知道,以往这个时候买粮种的人多,今年到现在都没有人问,据说是这附近不少的地都被人租赁去了,给的银钱还很高,就租这一季,很多人都冲着这银两不种地了。我听说邻县也有这样的事情,现在咱们这也只是刚开始。”
说着叹了口气:“土地是农民的根本,这些人就是只看到眼前的银子,还有也不知道是什么人,争相租咱们的地,什么都不种!”
小花愕然,的确,要是大家都不种地的话,吃什么!
她只顾着看盯着张东升,忽略了身边的沈泽,面上也只是淡然:“只租一季,会影响这么大吗?”
“这是为什么啊,什么人这么无聊,租了又不种?”
“你们这些个读书人,秀才,真是,两耳不知窗外事,去年年成好,棉花收成好,朝廷现在又大力推广,今年看吧,等这一季过了,肯定大家都争相种棉,误了春播,又跟风,要是再遇到年成差一点的话,肯定会出乱子,而且据说苏浙一带今年气候异常,冬日暖的不像话,现在开了春,没有一滴雨,已经出现干旱之兆……”
“大旱之后必有大涝,江浙和咱们湖广比邻,到时候……”沈泽沉声接下话头,面上也出现凝重。
小花听明白了,就像是蝴蝶的翅膀,牵一发而动全身。
以前她没有为粮食不够而担忧过,但是来这里两年,深刻的认识到,这里农业不行,工业没有,水利设备不全,一旦天灾或水患,就会造成大批的流民,就像陈三皮,他就说过是黄河决口流落而来。粮食才是根本,其重要性是在二十一世纪无法体会之重。
这么一想,心中略略有些紧张。
“是啊!”张东升看了眼沈泽,面上没有嘲讽,极为郑重的道:“别人咱们管不了,说也没人听,小花,回去给爹娘说,可别不在意这一季的粮食,地千万别租给别人,给多少钱都别干,还有这番薯,在山下开点荒地,种种看,收多少算多少。”
小花和沈泽对视一眼,凝重的点头。
“不知道和那些人有没有关系。”张东升又嘀咕了句,“年前咱们在周家湾不是还听说有人住在周秀才家里么,神秘兮兮的,大姐夫家的三娃子洗三,我还在周家湾看见几个人在龟峰山脚下挖呢,不知道挖什么,许是他们租地,挖完了荒地现在要租地……现在我们村也来了些人,你姐姐晚上都不敢一个人在家,我最近也不敢在铺子里过夜了,哎,真是闹得人头疼。”
小花心中一紧,面上一僵,不自觉看向沈泽。
沈泽冲她笑笑,揽住她的肩头,眸子像深海的漩涡,看不清楚,但是面上却没有波澜。
“要不咱们买地吧?”小花突然道,“要是买下那些地,都种上,就不会出现那些事情吧?”
张东升笑道:“咱们小花还真是心善,不过这地也不是说买就能买的,就算有银子,别人也不一定会卖,再说事情恐怕也没有姐夫说的那么严重,我就是在你面前随便说说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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