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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间乱 第七章 黎明前夜(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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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边犬牙交错的地平线,一汪软绵绵的朝阳冉冉升起,河面腾起的雾水天堂般的颜色,温润的阳光拖曳着尾巴将大地从阴冷和黑暗中拯救出来。(蜜桃采摘记)如蛇群般扭曲身形的浓烟在阳光中显得那么刺眼,随处可见的直升机残骸迸射着火花、不知何时便会四分五裂在爆炸中,一个个深深浅浅的弹坑将地面勾画成木刻印象,还在燃烧的树林、草丛中,烧焦的尸体蜷缩着如枯木雕刻。

    两支炸了膛的火箭筒支在地上,尾段硬硬地抵在自己胸口,一口瘀血强忍着没有从嘴里喷出,轰鸣声不断炸着耳膜,眼前的事物也如梦境般重叠而散乱。一天一夜不休不眠的战斗已经将刘氓彻底击溃,若不是身子支撑在火箭筒上,他早已扑倒在地上一睡不醒。在他四周满布弹壳、残骸和尸体,不远处的巨大坑地内,被炸成碎片的铁盒子正汩汩冒着橙黄色的粘稠液体。

    左手的锁链暗淡无光,从未如此萎靡的沉默居然也被鲜血染红,它舍不得再给刘氓施加半分的重量,垂挂在火箭筒上缓慢呼吸。它还不敢消失,不敢退居幕后,因为它知道自己若是走了,刘氓决没有第二次唤自己出来的力气,而敌人虽然再没有发动过攻击,但那还在阴影中冰冷的建筑和丛林内,一定还有野兽在窥视,“主人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决不能离开,就算损耗核心机能,我也要陪着主人直到最后一刻……可怜啊,塞菲尔的翅膀,在被唤醒不到半个月的时间情况下,居然十二个小时不到连续开了七炮,估计核心机能受到了很大程度上的损伤吧,但愿它能体谅主人暂时的困境才好啊……”

    眼睑重得仿佛注了铅水,无论如何挣扎也无法阻止它的闭合,刘氓在半昏迷、半清醒的状态下竟然笑了,“呵呵……”沙哑的笑声在空中回荡,在这幕比地狱还惨烈的画布上添了清新、怡人的一笔。(混世俏王妃

    “沉默,你累不累?”眯着眼睛,刘氓有气无力地问。

    晃了晃锁链,示意自己还没有挂掉,沉默非常缓慢地回答道:“累……连话都不愿说了……”

    “哈哈……”只要一笑,全身筋肉都会抽痛,额头冷汗直冒的刘氓好不容易缓过气来,淡淡地说,“再来一次怎么样,你能坚持得住吗?”

    “算了吧,你都快散架了还说这种话。”沉默不屑地呸了一口。

    “怎么,你不会是怕了吧?”双脚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仿佛再也支撑不住刘氓的体重,而炸裂的火箭筒随着他左右摇晃,随时都有塌方的可能。

    “……,我怕什么,你死就死了,我大不了等待下一个主人出现……”

    “真的?”嘴角微微上翘地微笑着,刘氓明知故问道。(龙王令妃卿莫属

    “……”沉默不置可否,慢慢飘起来绕到刘氓身后,看着那黯淡、几乎消失的印记——塞菲尔的翅膀。

    歪过头来吸了口气,刘氓感叹道:“沉默啊……有你陪着我真好。“

    沉默重新回到火箭筒上停住,没精打采地回答:“我有你这样不要命的主人,真是——”

    “真是什么?”

    “……,真是倒了霉尽了,塞菲尔的翅膀一定会这样想吧,呵呵……”

    “那你呢?你一定也觉得倒霉吧?”

    “……”

    刘氓并不想得到什么答案,若有所思地瞅着掉落一地的暗红色外壳,发呆道:“沉默,我如果死了……你记得替我向赤羽道个歉,我实在是把它给糟践坏了。(龙骑士的我)”

    “主人……”沉默沐浴在阳光中,懒懒地说:“天亮了,主人……”

    黎明的到来让匿藏在隐秘处的幸存者稍稍喘了口气,但一夜惊悸之后的困倦和恐惧却并没有得到稀释,反而更加地浓烈起来。他们刚刚经历了地狱的洗礼,侥幸逃脱恶魔手掌的他们,已经没有人敢站出来、没有人敢再朝刘氓开一枪一炮。他们看不到自己扭曲的脸,无数战友死在刘氓残忍杀戮下的情景却仍然历历在目,发抖的身体已经完全虚脱,熬过这个夜晚之后,谁还有勇气将战斗继续下去?

    躲在右岛险峻峭壁之后的战舰内,双目通红的冯小玉正将记录了这一战所有数据的磁碟放进保密箱中,从未有过的疲倦感从脚底一直窜上脑门,酸痛的关节好像嵌了钢钉一样一阵阵刺麻。在数十台监视屏幕前坐了整整二十个小时,一直都很慵懒的冯小玉这回却显得格外谨慎和焦躁,特别是当屏幕逐次变成麻花斑点、第一门风弩被刘氓击毁时,她甚至跳了起来,从严泽仁手中抢过对讲机,下令对刘氓发动全面攻袭。

    这个决定让冯小玉肠子都悔青了,在总参直属的威索武装直升机群全军覆没、八辆风弩战车只有三辆幸免于难的情况下,那个该死却始终没有死的刘氓竟依然战神般屹立着,这时冯小玉才反映过来,自己完全低估了刘氓的实力,完全错误地评估了敌我双方悬殊的单体作战能力。

    “撤退吧……”用力叹了口气,好像要将一夜的郁闷从胸口挤出来,冯小玉尽量平静地站在严泽仁身后,缓缓说道:“很快修整完毕的天兵就会出现在岛上的天空中,他们会把整个右岛炸成一片废墟……乘着还有时间,尽快让岛上的人撤下来吧。(嘿嘿,有意思书院)”

    一言不发的严泽仁似乎苍老了很多,他的双眼还盯在最后斑驳的那面屏幕上,听到冯小玉的话,没有丝毫动容,只是不无嘲讽的冷笑道:“尽快!没想到这两个字会从冯参你的口中出来,由此可见刘氓的威力确实非同凡响啊!”

    冯小玉如何听不出话中的讥讽之意,当下也不着恼,冷静地回答道:“严老,这次我们总参的损失比起你们来有过之而无不及,再说这等话恐怕会伤了大家的和气。”

    严泽仁松弛着僵硬的身子,软软瘫了下来道:“一万三千人,一万三千条汉子,我们秦家几百年的基业毁于一旦!冯参,如果这就是你们万无一失的计划,对付司马天兵的计划,那我不得不送给你们总参处两个字——狗屁!”

    冯小玉端是好休养,对方如此措言指责居然仍不动气,她缓缓将密码箱斜挎在肩头,慢慢走到门口停了下来,说道:“严老不要再意气用事了,只要蒙山那边进展顺利,很快你们秦家就会重整旗鼓,成为下一界商统会的主席。”

    严泽仁摆摆手没有说话,内心对秦观曲线救家的计划开始产生了动摇,他僵硬地转动脖子望向那仅剩的几面屏幕,画面中的刘氓就像苍天利刃一样斩断了他所能看到的任何希望,“他只要活着一天,我们秦家将永无出头之日……必须杀了他、不惜任何代价也要杀了他,杀了他!”

    豁然站起来,严泽仁狼狈地扑向对讲机,撕心裂肺地咆哮道:“还有活着的没有?还有活着的没有?立刻发动最后一次进攻,立刻给我发动最后一次进攻!听到了吗,听到了吗?”

    已经有一只脚迈出了门槛的冯小玉惊讶地回过头来,她出神地望着严泽仁苍老的背影,叹息着想道:“赌上所有身家换来的却是如此局面,也难怪他会疯了……”

    一连吼了七八遍,严泽仁摔下对讲机便欲夺门而出,而冯小玉适时地挡住出口,问道:“严老,你这是要去干什么?”

    严泽仁冷冷地说道:“去杀人。(总裁的美丽娇妻)”

    冯小玉明知故问道:“杀谁?”

    严泽仁回答:“刘氓!”

    冯小玉惨然而笑,同情地看了一眼严泽仁,然后慢慢让开道,平静地说:“我们二人连手尚不能动他分毫,你一个人能杀得了他吗?”

    严泽仁想都不想,答道:“他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这个时候不杀他,将来再也不会有如此机会。”

    冯小玉似乎也心动了,毕竟能杀掉刘氓,就等于斩掉了司马废人的双臂,在陆军部乃至整个世界的权利争夺中为总参处重新夺回优势。她探头看了一眼屏幕上摇摇欲坠的刘氓,内心激烈地斗争着,这时严泽仁却已等不下去,拔腿就走同时道,“你慢慢考虑,总之我是一定要去的。”

    这句话刹那惊醒了冯小玉,“是啊,他已经亲手将秦家的主力葬送在这个小岛,与其回去替秦观背黑锅受死,不若与刘氓拼个你死我活。我就不同了,我上面有程东儿顶着,天塌下来总参也不敢拿他说事,我又何必冒这么大风险去捅刘氓这个决不好惹的马蜂窝呢?”

    冯小玉得意地笑了,她慢慢关上房门,用力呼出口浊气,终于回复到往日泰山崩于前而不动的自若神情。或许冯小玉自己都不知道吧,刘氓已经将恐惧二字深深地刻在了她的脑海,逃避与刘氓正面冲突已经成了她自然的条件反射,至于理由,聪明如斯的女人又怎么会缺少理由呢?

    载着严泽仁的威索直升机刚刚升空,便听见云层中一声开天辟地的霹雳炸开,随后挟着满腔怒火和仇恨的司马天兵雷神一般破空而来,他们分成几股、风一样刮过每个角落,也就仅仅是眨眼的功夫,再看原本就已经满目疮痍的小岛,转瞬即被火海吞没,近百条腾起的火龙相互撕扯着直冲云霄。

    “罢了、罢了……”扼腕叹息的严泽仁轻轻拍了拍驾驶员的肩膀,低声说道,“回去吧,我们这回彻底输了……”

    严泽仁走的落寞,冯小玉走的坦然,但为了秦家利益出生入死的蓝军战士们,却在接到最后一个命令之后,抗拒着死亡、恐惧冲出了战壕,他们虽然怕死、畏死、惧死,但他们知道作为一名战士的职责和志气,就算前一刻冲锋、下一秒就死亡,他们也要用战士的姿势死在敌人的枪炮之下。可惜,这样值得信赖的战士却被无情地遗弃了,仓皇逃离的严泽仁甚至忘了通过对讲机在形式上下达撤退的命令,或许在他心里,所有岛上的人都是必死无疑的,因为司马天兵的仇恨将会象那火焰一样越烧越旺、无法遏止。

    他们是来拼命的,没有一个人想着还能活着回去,他们要拼命,用自己的性命换敌人的性命,他们要为死难者复仇,他们要向刘氓、家主表达自己最崇高的敬意!所有的司马天兵,仅剩的六十五位天兵,无论是流部还是矢部几乎清一色燃烧弹装配,他们没有携带自己擅长的武器,流部天兵甚至都脱掉了赖以生存的护甲,他们再次回到右岛只为了跟敌人同归于尽,要让那暴戾的火焰之龙将岛上的一切全部烧成灰烬。

    燃烧弹并不是随意抛掷的,整个飞行途中冷山和楚妮做了非常详尽的安排,他们虽然有了死的觉悟,却隐隐期盼着刘氓还活着,所以轰炸地点避开了曾经发生过激烈战斗的地方、避开了每一处有着大型弹坑的地方。冷山和陈兴等人知道,如果刘氓战死,那他的四周肯定会被摧毁的面目全非;如果他还活着,那他屹立的所在,必然会一片狼藉、布满敌人的尸体、飞机的残骸以及重叠交错的弹坑。

    当第一轮轰炸过后,空中响起震耳欲聋的蜂鸣声,紧接着三架足足带载了五千多慕容门徒的水上运输机出现在空中,他们迅速降落在河面,掀起的大浪拍打着沙滩。当机舱门啪地落下,成百上千的士兵涌了出来,踏着蔚蓝色水面,齐声呐喊着“刘氓……”冲向小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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