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霭沉沉楚天阔的暮沉,我很喜欢这句诗,所以用来给你取名字,可以么?”烟凉耐心地解释他名字的由来,虽然是询问的语气,可她已经做了决定。
林暮沉这个名字很大气,又很有深意,有内涵,总好过小黑这样随意的代号。
小刺客,哦不,应该是林暮沉乖巧地点头,眼中氤氲着湿热的雾气,他是如此感动,第一次在一个认识不足一个月的人身上感受到如此纯粹的温暖,此生足矣。
身边若有对自己好的人,瞬间亦是长生。
回想起数日前,他曾挥舞着兵器不顾一切地冲向一个人,腥风血雨,她纤尘不染,在泼天的血腥里,她如仙人一般疏离淡漠,谁能说这样的人不会印象深刻呢?
在众人的围攻之中救下了他,哪怕是别有心机,那又如何?贪恋的本就是她给予的温暖罢了。
林暮沉低着头,风吹乱他的长发,在脸上投下大片的光影,明灭不定,双眸却亮如妖魔。
我林暮沉,此生定不负烟凉!
他在心中暗暗发誓,用尽半生力气,倾尽一世繁华,只为她能幸福,哪怕自己只能永远当一个旁观者,当一个配角。
烟凉张开手,阳光从指缝漏下来,她五指并拢,什么也没抓到。
“林暮沉,这个名字,我定会让它响彻九州,所有欺负过你的人,都要付出代价!”
烟凉的声音很冷,还有一种势在必得的决然。
好男儿志在四方,对于建功立业都有一种从骨子里带来的渴望,不管他如何淡泊,内心深处总隐藏着蠢蠢欲动的凌云壮志。
林暮沉听到她的话,很自然地想到话中描述的画面,是何等的叫人心境澎湃?
对于仇人,最好的报复办法不是让他家破人亡,而是那人明明对自己深恶痛绝,恨之入骨,欲除之而后快,却不得不摆出恭敬的姿态,谦卑地仰望他,这不仅是身体上的折磨,更是一种心灵的煎熬。
林暮沉黯淡的眸光里骤然暴起一丝雪亮的剑芒,将那些人踩在脚下是他的目的,如果没有他们,也许永远都是一个普通的少年,无忧无虑地长大,娶妻生子,平淡一生,那样简单的生活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烟凉看到他的眼神,像一只隐忍不发的小狼崽,锐利的轮廓被逐渐刺眼的阳光勾勒得更加立体,她心中一动,虽有几分不忍,却还是咬咬牙说了话。
“不过我也要明确的告诉你,我留你在身边是有目的的,但你也不要怀疑我此刻的真心,有我在,没人能欺负你,除非我死了!”
林暮沉一怔,他早就做好了烟凉会利用他的准备,可骤然听到她如此光明正大地说出来,心里竟是有一点失落,本来坦诚相见就是为了消除彼此心里的芥蒂,真到了开诚布公之际,他却不希望听到早已预料到的结果。
最叫人震惊的是最后五个字,要有多大的勇气,才能说出这样的誓言?
林暮沉心里的纠结登时烟消云散,反倒被一种无法言喻的情愫填满了。
“好了,回去吧,不要有任何心里负担了啦,有我在,没意外!”烟凉拍拍林暮沉的肩膀,看他这样呆萌的样子,很好玩,也很怀念……
可是她知道,林暮沉不可能是林湛,也成不了她心心念念的阿湛,可她也没想过让别人成为林湛,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回了房间,林暮沉因为身份特殊,被安排和李子奇与止戈住一个房间,两个人轮流看守,到也相安无事。
烟凉尚未推开房间就听见一个陌生的声音,她在门口顿住,忽觉那个声音又是熟悉的,沧桑中有些圆滑,却不是令人讨厌的那种,历经岁月的打磨,沉淀出时光的厚重来。
这是个有故事的人!
她推门走了进去,一个瘦削的背影对着她,恭敬地弯着腰,说着些什么。
展千宸一脸的泰然自若,坐在那里悠哉悠哉地喝着茶,好不自在,见到她进来,就微微眯起眼睛,朝她的方向努努嘴。
烟凉眼里划过一丝迟疑,她看见背影转过来,竟然是王掌柜。
确实有点错愕,王掌柜给她的印象着实不深,也就打过两次照面,主要是每次找他的时候,都是动荡不安,然后他就躲得远远的,生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胆小得让烟凉想抽他,因为连带着厨子一起消失,她没得饭吃,所以……
不曾想,今日如此大胆的上门来了,还真是天下奇闻啊!
王掌柜面对她如此赤果果的嫌弃眼神,脸上微微泛红,似乎有些慌乱,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烟凉眼神微变,他虽然表现出惶恐,可是眼睛里精光烈烈,压根看不出到底是什么情绪。
大约是眼里的疑惑太过明显,王掌柜也反应过来了,迅速的低下头,敛眉。
展千宸也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修长的手指着烟凉,道:“你要找的正主来了,和她说吧,若是她答应了,我绝无二话,立马就走!”
“谢谢爷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小店!”王掌柜立即点头哈腰,丝毫没有节操可言。
这也难怪,毕竟只是一家小小客栈而已,每天南来北往的客人如此之多,难免有他们得罪不起的人物存在,比如说眼前这两个人。
他不知道烟凉和展千宸身份如何,只知道,既然敢和司马家呛声,定然不是简单的人物,更不用说几句话就将王勋吓的屁滚尿流,在他的世界里,这是极强悍的人物了。
司马家自然是不能拿他们怎样,却可以来找他的麻烦,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让他们住在自己开的客栈里面,谁知道,司马魁他们会不会哪天头脑一热,就冲过来一顿发泄呢?
他们的怒气,他承受不起,所以……
烟凉坐看二人眉来眼去,然后一头雾水,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王掌柜手机装模作样地捏着衣角,一副欲语还休的姿态。
展千宸暗笑,烟凉最忍受不了的就是别人说话吞吞吐吐,这会让她抓狂的,果不其然,她就开始发作了。
“你有话就说,别这么墨迹行不?”
一番抢白让王掌柜老脸有些挂不住了,红一阵白一阵的,终于是咬牙说道:“两位客观,本店水浅,怕是招待不来各位大神,不知可否移驾其他地方?”
这场面话倒是说得好听,可实质没有变,就是在赶他们出去。
烟凉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从来都只听说过往店里招人,却没见过赶人出去的,这也算的上是一个奇闻了吧?
若说他们行为,衣着有毁市容,要赶人倒也罢了,偏偏一个个都是衣冠楚楚,除了刘忻不修边幅,看起来有些粗糙,并没有其他对不起这客栈的地方吧?
“掌柜的,怕是弄错了吧?哪有将客人赶出去的道理?”烟凉冷笑,却没有动怒,她倒要看看,是谁借了两颗胆子给他做出这样的事。
王掌柜更加惶恐,暗自猜测自己遇到了惹不起的大人物,只是,司马家积威已久,而且人家是地头蛇,强压过江龙一头,他们这等小人物,只能目光短浅一点,得罪这个不显山露水的一帮人,而不是冒着身家性命都可能被人毁掉的危险,再让他们住在这里了。
他头埋得更低了,不敢与烟凉对视,她眼里有一种光芒,会让人生出臣服的情绪。
“两位,我知道这样太过无礼,我也颇为歉疚,为此,我愿意分文不收,这两日招呼不周,还望两位海涵!”
王掌柜硬着头皮将这一番话说完了,心中忐忑不已,因为烟凉刚刚轻轻一瞥,他打好的腹稿全忘记了,都是自己临时编的,有些结巴。
他心中默默流泪,这都是些什么人啊,怎么眼神如此锐利?
王掌柜不动声色的等着烟凉发话,可是正主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也不说话。
他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完全是被她吓的,额头不停地冒冷汗,他用衣袖擦擦,根本停不下来。
一贯的冷静在她面前根本不够看,他努力直起身体,艰难地看她。
烟凉笑笑,展千宸递过来一杯茶,她很自然地接过来,然后抿了一口,没注意这是某人喝过的。
展千宸扬起一丝浅笑,眼中飘过一缕狡黠的光,像一个偷腥成功的小猫,笑得很灿烂。
王掌柜拿出早已经准备好的银钱,不多不少,刚刚好是他们住店是交的,一分不剩地全退了。
烟凉扫过那十两银子,也差不多是普通人家一年的收入了,王掌柜能再拿出来,实属不易。
只是,何苦相互为难呢?
烟凉如何不知道他打的什么算盘,只是向来都没有牺牲自己去成全别人的习惯,她用了两世繁华才明白的道理。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以前总觉得,只要身边的人能幸福,自己也能过得很好,可是,当某些画面真实地发生在眼前时,她才知道一贯坚持的梦是何等虚无缥缈,又是如何幼稚可笑。
建立在她痛苦上的幸福,叫人情何以堪?
车撞上她的身体,铺天盖地的疼痛盖过了心里的酸涩痛苦,她才回过神,闭上眼睛的瞬间,她发誓,若有来生,从今往后,对于自己喜欢的人,再也不是放手任由他海阔天空,而是不择手段夺过来……
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是她的处事原则,从来没有吃哑巴亏的习惯,也没有这个必要!
圣母玛利亚不是所有人都能当的了的,至少,现在的她不可能!
烟凉暗自捏紧了拳头,没有表现在脸上,但眼睛里,却涌动着暗无天日的冷芒。
她挑眉,看着王掌柜,看着他冷汗涔涔,看他惶恐不安。
“这是给你的补偿,我相信,就是把这个店,把你家都砸了,这钱也够补偿你的损失了,做人不能太贪心,见好就收吧!”
烟凉拿出一锭金子,具体有多少,她也不知道,但云阶给她的时候,就说若是遇到了意外,这点金子救急还是可以的,却未料是用在这样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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