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魁的脸色像是吃了苍蝇一般难看,烟凉说的话都不是明嘲暗讽,而是赤果果的戏弄,虽然表现得很诚惶诚恐,眼神却是那样戏谑不屑,傻子都能听出来他的不怀好意,偏偏自己还只能硬生生的咽下这口恶气。
他是家中脾气最爆的人,若是平时还好,但今日出门之前,司马青,自家心思最阴沉的的二哥叮嘱过,不可以在王勋面前大放厥词,但刚刚已经做过这样的事情了,他不能再冒一次险。
司马魁攥紧了拳头,终究还是忍住没有发作,眼神却越发阴鸷。
“据线报,昨晚你们的行踪最为可疑,现在巡抚大人也在,你们还是乖乖束手就擒,等会动了手,岂不是伤了和气?”
司马魁冷冷地盯着烟凉,仿佛那是一把刀子,能在她身上戳出几个洞来,越发淡漠疏离的声线已经掩饰不住他内心的恨意与怨毒,若不是碍于王勋这个名义上的巡抚还在,他可能就一言不发开战了。
烟凉凛然不惧,瞪眼睛?谁不会啊,看谁瞪得久啊!
她心里这般想着,不觉勾起半边唇角,挑起一抹细细的嘲弄,眼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难以言喻的风情,然而眼底流光溢彩,却是比雪花还要冷冽的光。
“哟,司马家真是好大的架子啊,你们家被烧了,和我有半毛钱关系么?不要逮不到人就跟个疯狗一样到处乱咬人!竟然还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生怕别人不知道有人敢和你们呛声啊?自己丢脸就算了,还要连累其他人也大动干戈!”
烟凉心中暗暗爽了一把,今天这一场仗打得真是漂亮,让你们憋一肚子火只能算是开胃菜,真正的好戏还在后头呢!
司马魁脸色变得更加精彩了,跟开了染坊似的,红黄蓝绿,色彩纷呈,于是更加卖力地瞪她,怒道:“臭小子,你乱说什么呢?你就不要狡辩了,巡抚大人大驾光临,你们不仅不迎接,还在这里大放厥词,还把不把皇上放在眼里?”
哟,这个高帽子扣得好!只可惜,不是所有的人都会将你放在眼里啊!
烟凉笑得更加肆意,“我可没听说过有哪个平民能如此谮越,竟然还替巡抚大人行起了权力,不知道是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呢?我也去借一个试试?”
她顿了顿,神色立即冷了下来,道:“更何况,我也没听过像你这样拿人的,先不说人证物证缺一不可,你倒是给我一点有说服力的证据啊?若是草菅人命的谣言传了出去,对你们的巡抚大人可是不好呀!你说,对不对啊?”
她直起身子,向前稍稍倾斜,狐狸似的眸子里波光潋滟,尽是不屑和戏谑,看的司马魁心头真是又恨又痒,但又不敢再说话了,刚刚那一番话不着痕迹地将责任推卸了不说,还给他扣上了不敬皇上的罪名,只要传了出去,那这项上人头,怕是真的保不住了!
他有些惶恐,侧身想要看清楚王勋是什么表情,却发现这个人油光满面,反射的光有些刺眼,压根就看不清楚,只知道一团白里透红的肉在那里晃来晃去,偶尔,乌黑的眸子里爆发出一团亮光,叫人心惊。
烟凉轻轻挑眉,瞥过明显有些不自在的王勋,这个看起来很富态的人也不是那么笨嘛,虽然这一招离间用得有些烂,可本就是貌合神离的两方人马,迟早都是要闹翻的,这一把火,放得还不够热切啊!
展千宸却不像她这么淡定,只要想起司马魁看她的眼神是那样灼热,就忍不住火大,很想将他千刀万剐,怎么难过就怎么折磨他!
他有些后悔,烟凉就不应该出现在外人面前,明明穿着男装的她就是一个未长大的小孩子,竟然还有人对着她两眼放光,男女通吃,这真真不是一件好事!
眼风淡淡地扫过司马魁的脸,在他眼睛上流转片刻,随即若无其事地收回,看不出任何情绪,有一种人,内心越是愤怒,表面越平静,他就是这一类人。
瞥到这简单的一眼,王勋脸色大变,作为浸淫权术十多年的人,他能坐上这个位置实属不易,没有一点察言观色的本事,怕是早就被当做炮灰或是替罪羊给解决掉了,今天是第一次觉得自己所有的心思都无所遁形。
看起来烟凉咄咄逼人,言辞犀利;而展千宸是温和儒雅,木讷寡言,得罪烟凉的下场一定不好,可是真正细想,便会发觉这两个人比起来,展千宸其实更加恐怖。
烟凉虽然得理不饶人,但毕竟年纪较小,是个孩子心性,而且吃软不吃硬,心也比较软,多说几句好话就会没事了;可展千宸不同,他是软硬不吃,油盐不进,脾气也是那种不显山露水的,心中纵使不爽到了极点,也不会发作,只会在你不经意的时候,给上一刀..。
他吞了一口唾沫,脖子上的肉在轻微颤抖,他心理防线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连腿都是软的,若非师爷及时发现了他的异样,扶住了,怕是真的就倒下去了。
展千宸眸光未曾有丝毫变动,他起身走向王勋。
每走一步,王勋就抖一下,额头上不停地沁出冷汗,外头虽然是阳光照耀,可深秋的太阳是遥远而深沉的,不热切,连温度也不高,出这么重的汗,也是难为他了。
展千宸逆着光,空气中跳跃的尘埃被阳光染上了璀璨的颜色,像是金色的小精灵,在他身边舞动,脸部的轮廓也越发坚毅冷峻,线条分明锐利,像是刻意雕琢出来的,连眼神都是冷的。
王勋腿软得厉害,根本走不动了,连他的师爷也终于发现了,展千宸虽然不显山露水,可定睛一看,竟是俊美无双,而身上的气质也变得格外霸气,他才发觉自己对他出言不逊是何等愚蠢,竟然眼拙到此等地步,难怪王勋会对他发脾气,任谁有这样一个逗比师爷都会想掐死他吧?
他像一柄半出鞘的宝剑,未见全貌,却无人敢说他不是个人物。
展千宸拿出一个奏折模样的东西,打开,几个端端正正的蝇头小楷映入眼帘,然后还有龙飞凤舞的签名,嗯,完全认不出是什么字,可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一个红色的印章,分明就是青国的玉玺啊..
他扯了扯衣襟,感觉气都有些顺不过来了,自己今日走这一遭,怕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他极其郁闷的抬头,正好对上展千宸似笑非笑的目光,心登时又凉了半截。
他轻轻地说道:“王大人,今日之事,还请你行个方便,他的两个侄儿肆意调戏去往白国献舞之舞女,这若是被有心人知道了,怕是会有大麻烦的!”
岂止是大麻烦啊!
王勋在心中哀嚎,他闷闷地想着,只要你们不说出去,谁能知道他们昨日闯下之大祸?
虽然如此想,但绝不能如此说,不然被弄死的人可就不止司马魁一个了,还有他以及身后一大群人都会脱不了身。
点头,装得极为镇定地说道:“嗯,本官知道了,方才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冒犯,还请海涵!”说着双手抱拳作了一揖,神态十分恭敬。
身侧的师爷见到他如此做派,更觉展千宸地位不简单,也学着他的样子,只是眼神更加惶恐,生怕这难得的大人物会来一次秋后算账,那这条小命怕是不保了!
王勋恶狠狠地瞪他一眼,拂袖,转身,扬手,十余个官差齐刷刷地收了兵器,动作整齐划一,干净利落,都跟在他身后,逃也似的离开了。
绝尘远去,正如他们气势汹汹而来,也是扬起了大片的烟尘,很快就没影了。
剩着司马魁一个光杆司令,孤零零地站在原地,傻乎乎地看着他们,犹不知发生了什么。
没有了坚强的后盾,他一个人再是强悍,也是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这哪是四手啊?几番交锋,嘴上没有占到任何便宜就算了,连手上功夫也比不过人家,这是作死的节奏啊!
司马魁不自觉地瞟向门外,计算着如果逃跑,成功的几率将有多大,却悲催的发现,自己根本跑不出去,因为几个人正虎视眈眈,如狼似虎。
烟凉浅浅一笑,扬声道:“掌柜的,关门放狗!”
话音刚落,几个人都齐刷刷地看向了她,然而她却像是没看到一般,眼睛在大厅里搜寻,却没有发现掌柜的以及店小二的身影,感情这两个人在司马魁进来的时候就已经偷偷离开了,未免战火烧到自己身上,一直躲着不肯出来。
烟凉微微皱眉,不以为意,眼风一转,就看见司马魁正偷偷地往门边上移动,见到他目光扫过来,瞳孔扩张,立即转头,拔腿就跑。
烟凉唇边勾出一抹浅笑,冷冷地说道:“刘忻,关门打狗!”
一声令下,立即有人冲了出去,将欲要逃跑的司马魁抓住,等了这么长时间,终于有机会一吐浊气,怎么可以放过呢?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