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你去后院,和他们一起训练吧!”
展千宸很努力不让自己露出半分笑意,面无表情,冷冰冰的对小刺客下了命令,毕竟,烟凉还是给了他一颗冷香,虽然不乐意他们走得太近,却还是会对他的生命负责。
“哦!”小刺客听着他没有一丝感情波动的声音,一丝落寞悄然滑过,偷偷抬眼飘过烟凉的脸颊,清俊至极的轮廓,眉眼间有逼人的英气,一点也不像个娇柔的女子,反倒像个睥睨天下的君王,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他敛下眸子,手指拂过鼻翼,似乎还有一股淡淡的清香萦绕,他有些分不清这到底是现实,还是一个虚幻的梦境。
展千宸瞥见他的神色,再看烟凉,仍是一副没心没肺浑然未觉的样子,就一阵头大,为何他堂堂大将军要吃这种飞醋?
“不要想着逃跑,天涯海角,只要我想,你无处可逃!而且我已经在你身上中了毒药,没有解药的话,你会浑身痉挛,饱受万蚁噬心之苦!”
展千宸淡淡的声音打破了他不切实际的幻梦,小刺客抬起头,清澈的眸子里掠过一丝不可察觉的忧伤,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有些恍然。
其实不用他说,小刺客也绝对不会傻到选择逃跑,先不说逃跑未遂会有怎样痛苦的刑罚等着他,光是烟凉和展千宸层出不穷的鬼点子就足够他受了,压根不用提醒,他都会乖乖的。
烟凉冲他做了个鬼脸,竟是前所未有的欢欣,似乎还有一种放下了心头包袱的轻松感。
小刺客闷闷地转身,和王怀瑾去了同一个地方。
看他走远,烟凉才凑近展千宸,压低声音问道:“我怎么不知道你身上还有这么厉害的整人神器?”
她若是早知道展千宸有这种东西,就不会浪费一瓶冷香,只为坑司马青一把。
展千宸薄唇挽出微微的弧度,笑意清浅,淡淡地说道:“我骗他的!”
“额,你厉害!”烟凉扶住轻颤的眼角,语气颇为无奈,什么时候这个木讷的人变得这样狡猾了,而她也不会有任何讨厌的情绪。
展千宸伸手点住她的额头,桃花潋滟的眸光闪烁,含着温软笑意,戏谑道:“我怎么有你厉害呢?”
“..”烟凉顿觉自己又做了一件非常之愚蠢的事,为何要挖坑将自己埋了呢?
两个人说说笑笑走上楼去,圆桌上一片狼藉,残羹冷炙都浮上了薄薄的油污,却迟迟没有人敢去收拾。
小刺客站在连廊的阴影中,看着七个人站在后院里最空旷的地方,整齐划一的动作刺痛了他的双眼,无形中有一张透明的网,将他永远地隔绝在外,他就是一个旁观者,站在玻璃罩外,看着这一场戏剧从繁华开到落幕,看他们流泪欢笑,看他们挣扎纠结,心中却无感。
他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因为身份地位很尴尬,刘忻他们表面上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那是因为他是烟凉保下来的,基于尊重不会对他做什么事,可是甩脸子还是可以的,眼神里明显的排斥,从没有过掩饰。
小刺客本来就不在意,现在反而有些迟疑了。
他捂着胸口,手心传来温热的、有律的跳动,他有些恍然,生命有时候过于张扬,一伸手就能握住一个太阳,殊不知,手心握紧了,就陷入了一片黑暗。
耳畔传来刘忻他们嬉笑的声音,小刺客鼻子有些发酸,似乎从来没有尝试过这样和谐融洽的气氛,竟是这般不适应。
“师傅到底给你们吃了什么东西啊?怎么一个个的像是打了鸡血一样,这么兴奋,平常怎么不见你们训练这么积极啊?”
刘忻猛地击出一拳,狠狠地撞在虚空之中,有沉闷的声音,健硕的手臂撑起了衣服,依稀看得见肌肉的轮廓。
王怀瑾大约是觉得自己可以好好气一下刘忻,为此心情颇好,破天荒地露出了愉快的笑意,月光洒在脸上,勾出一个清浅的轮廓,竟是美好得仿佛能发光。
好看的唇发出两个音节,很难想象他的声音会那样轻柔跳跃:“冷香!”
刘忻看得有些呆了,不觉脸皮有些发烫,他皱眉,暗道自己是怎么了,为何看到王怀瑾笑会有这么呆傻的反应?为了掩饰自己的心绪,他轻轻地咳了两声,手指摸了摸脸颊,道:“冷香是什么?”
其实不用他解释,刘忻也能猜得到冷香对练武之人有莫大的好处,凭他的修为,他能察觉出他们身体的变化,真气变得更加精纯,不过是半个时辰的功夫,有这么大的转变,如何不叫人艳羡?
他咂咂嘴吧,有些愤懑,明明是自家的师傅,为何一点都不关照他这个徒儿呢?还老是在关键时刻将他推出去当炮灰。
王怀瑾好笑地看着他,从他流转的眸光就看出了他在想些什么,却是故意用一种感激的语气说话:“冷香对我们练武之人有很大的好处,顺心通气,排出了不少污浊,某人怕是无福享用咯!”
刘忻恨恨地眄他一眼,又觉得光影明灭之间,王怀瑾有些不真实,很想上去捏捏他的脸蛋,他使劲甩了甩自己的脑袋,慌乱地移开目光。
过了一会,他又咋咋呼呼地叫了起来,“什么味道这么臭啊?”
他很嫌弃地走开两步,装模作样地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空气中浮动着一种不好闻的、酸腐的恶臭。
几个人听到他的话先是一惊,相互看了两眼,第一反应就是不相信,可是刘忻的神态不似作伪,所以他们使劲地闻了闻自己的身上,没有闻到,又凑到其他人身上嗅了嗅,还是没有问到他说的恶臭。
林清扯了扯自己的衣服,疑惑地看向刘忻,迟疑道:“你搞错了吧?”他是个挺奇葩的男人,有严重的洁癖,然而军营重地,没那么多讲究,最开始他总想方设法洗澡,时间长了,大家都有些受不了他,后来被他们一激,倒也收敛了不少,洁癖却是没能完全揪过来。
他可以少洗两个澡,却不能容忍身上有异味,所以换衣服还是挺勤快的,战场上没有多余的时间给他注重这些细节,他也能忍受过来,只是现在,他接受不了。
两方人竟然就这样吵了起来,刘忻虽是一个人,可他嗓门大,也没有落下风。
小刺客坐在一边确实受不了了,这有什么好吵架的么?
他从阴影里走了出来,眸光里第一次流露出冰雪一般的凌厉冷冽,凉薄的唇吐出毫无温度的话,“冷香本就是通气的,药效化开之后会留在血脉中,带走你们身上污浊和废气,经过这么长时间,都被逼出来了,所以有异味也是正常的!”
所有的人都愣愣地看着他,一时摄于他的气势,竟没有反驳,等到回过神之后,小刺客已经换上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淡漠,坐在一边兴致缺缺地看着他们,眼神似有期待,又似乎什么也没有。
刘忻挑眉,本想再说些什么,可一想到烟凉留下他时,说的那些似有深意的话,他又忍住了,冷冷地扫了一眼,显然没了吵架的意思。
另外的六个人很有默契地将小刺客当成是空气,自动过滤了,至于他说的话是真是假,也无暇去关心。
刘忻收势,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动了动脖子,五指捏得咯吱作响,淡漠的眼风扫过在一旁百无聊赖的小刺客,没有说话,而是收了目光,看向了王怀瑾他们,眼中含着笑意,戏谑道:“我就先走了,你们继续!”
他本就比他们先来,现在时辰已经到了,也没有必要在这里耗着,他慢悠悠地转了一圈,故意在他们面前露出惬意的笑容,气得某些人牙痒痒。
深秋的风带着一丝凉意,就连如水的月光都显得有些肃杀,这一群人在一起就是活宝,永远都会有笑声,太过投入,以至于没看见房顶上飘然远去的身影,一前一后消失在夜色之中。
夜晚是一个神奇的时间,既有华灯初上的绚烂和繁华,人能尽情放纵自己,也能安然睡去;夜幕又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不知道会发生多少血腥而罪恶的事情,风拂过,不动声色地将所有画面收入眼底,无声地传颂着。
李长风匆匆走过,司马家的宅子很大,连廊九曲玲珑,周围不知道栽种了多少名贵的花木,然而,时值深秋,已经没有多少花会盛开了,除了不惧寒冷的重菊。
他在一座临水而建的楼阁面前停住,刚刚回到司马家没有多长时间,就接到了司马青的命令,其实也说不上是命令,不过他还是到了。
银色的月光给他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外衣,他紧了紧衣服,不是觉得风吹在身上冷,而是从心底漫出一股冷意,抬头,明晃晃的月亮挂在深邃的夜幕之上,看不到多少星子。
他有些恍惚,多少年前也曾有过这样熟悉的场景,那张清秀的脸随着时间流逝已然模糊,然而,今日却出奇地清晰起来,绰绰约约,和烟凉重叠在一起。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