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凉走到展千宸身边，看着那张脸，在晕黄的火光下，苍白得近乎妖异，唇边的血迹衬得那薄唇很晶莹。
她咬着下唇，没有表现出丝毫应该有的担忧，而是定定地看着他，然后转头，看着亦清。
众人心头都窝了一把火，这个女人绝对是冷血，老大都变成这样了竟然还这么气定神闲，难道不知道老大是因为她才受这么重的伤，好歹也要伤心一下……
烟凉无视他们几乎喷火的目光，低声问道:“他的伤势到底怎么样了？”
刚刚她解决几个挡路的人的时候，就安排亦清去检查展千宸的伤了，虽然她也会一小丢丢医术，可是真的不够看呀……
“他的伤口很深，穿了一个洞，血肉都腐烂了，加上失血过多引起高烧不退……”亦清低声说道:“如果不能……”
“你能不说废话么？”烟凉面无表情地打断了他的话，目光不曾离开展千宸，目光扫过他的肩头，血肉模糊的伤口时时刻刻提醒着她这个人伤得很重，只是，她的面部表情没什么变化……
“……”你可以不要这么直接么？
亦清无奈扶额，看惯了烟凉嘻嘻哈哈的样子，还真是不习惯她这样一本正经说话，可是，他连卖身契都签好了，说的好听点是她的小弟，说的不好听点，就是她的包身工。
他这样的身份，有什么资格去指手画脚？他要敢说，烟凉就敢打死他……
呜呜呜，小命怎么这么不值钱？亦清心中憋屈，却不声不响。
烟凉眉头微蹙，抬眸看他，冷声道:“你要是觉得让你做这样的事委屈了你，大可以直接说，我不会拦着你走的！”
众人也都是郁闷着，不敢把火撒到烟凉身上，都是对着亦清一顿披头大骂。
“你到底会不会啊？”
“还是赶紧赶路，去下面的镇子上找个大夫好好疗伤……”
“哎，早知道就将付少恭带过来，他虽然弱了点，可医术还是好的，就不想某些人，不会还在这里充大头……”
几个人叽叽咋咋说个不停，比那些喜欢聚众倒是非的人还要烦。
烟凉心中窝了火，冷冷地说道:“你们给老子闭嘴！”她抬起头来，目光比刀子还利，比雪还冷。
“展千宸还没死，你们闹什么闹？再敢多说一句话，休怪我不留他的情面！”
她回过头，咬了咬嘴唇，唤来小草，叫她拿着火把，自己则拔出青丝，刀刃在火舌上翻滚了几次，直到刀身发红她才停了下来，扯开展千宸的衣物，青丝在他肩头上比了比。
“喂，你要干嘛？老大对你那么好你怎么可以这么对他？”刘忻第一个冲了出来，指责她。
烟凉看也不看他们，冷声道:“亦清，帮我挡住他们，冥顽不灵的直接废了！”
说话间，手上动作却毫不含糊，一刀下去，剜掉了伤口处的一块腐肉，像是被水稀释一般的血在伤口周围肆意流淌。
耳畔传来兵器交击的声音，还有人的怒骂之声，特别聒噪，而小草大约是受了惊吓，所以发出来很尖锐的惊呼。
烟凉腕子微微用力，挑起那块肉，暗红色的肉上还有白色的点，还在蠕动，天，竟然是生蛆了……
烟凉有些恶心，目光却依旧沉静如水，旁若无人地甩了甩手，甩掉了那块恶心的腐肉。
她抬眸扫了一眼尚在惊诧之中的小草，眉头不觉皱起，果然，女人就是强大，都这种情况下了，竟然还看得这么津津有味，当这是现场版的恐怖片么？
豚学，你不是正常人吧？现在过来帮我会死么？会死么？你不是喜欢展千宸么，他现在要死了耶？
她不语，低头专心于自己的事，继续挥刀。
古有华佗刮骨驱毒，现有烟凉挖肉疗伤……
耳畔的打斗声小了下去，仿佛所有的声音都被隔绝开来。
她一丝不苟地将伤口处的腐肉一点点挖干净，不过是几刀就能解决的问题，她却惊出了一身冷汗。
伤口的位置有些玄妙，在心脏附近，血脉格外发达，一不小心就会切掉不该切的，那个时候不说是救人了，还会让他一命呜呼。
她用衣袖擦去额头的汗，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神经却没有松下来。
她看着仍在沉睡的展千宸，惯来冷峻的脸庞映衬着摇晃的火光，仍然是苍白的厉害，而肩膀上的那个伤口剜掉了腐肉，血肉回复了正常的颜色，有血液流出来。
她跑回车上，拿出备用的药粉，还有绷带剪刀什么的，一溜风地冲回展千宸身边。
他周边围满了人，一脸关切之色。
烟凉推开他们，神色不善。
亦清站在一边，脸上尽是清冷，手捂着一边肩膀，大概是受了伤。
烟凉收回目光，她要先救好展千宸。
“小姐，你有把握吗？”小草终于意识到展千宸尚在昏迷之中，自己应该关心他一下。
她蹲在他身边，清秀的小脸上爬满了担忧和不确定，乌黑的眼睛里盛着一种害怕，大概就是情窦初开的少女才有的情愫吧……
烟凉不知道什么叫情窦初开，她的喜欢都是在不知不觉中萌芽，所有的人都看出来了，而她自己却不知道……
“大概吧！”烟凉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话，然后继续干活。
“……”
众人晕倒，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大概？
可是烟凉明显没有要解释的打算，她小心翼翼地擦去伤口中溢出的血，撒上药粉，用绷带绑好伤口，又用同样的方法将其他伤口都处理了一遍。
反正包完之后，展千宸就变成了一个木乃伊，变成了白色，全都是绷带。
隐隐渗出的血色染在白色上，盛开了点点红梅，艳绝。
虽然看起来有些慎人，但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了。
她松了一口气，瘫在地上半天没有起来，一颗心算是放下了一半。
“小姐，你还好吧？”小草切切地问道，她是真的在关心烟凉。
“没事！”她笑了笑，有些勉强又有些虚弱。
展千宸，我上辈子是怎么你了，要这么折磨我？照顾你一次还不够，现在是没完了是吧？老娘告诉你，没我的允许，你不可以死！
她心中愤愤地想着，却拿出一块绢字，浸湿了水，敷在展千宸额头，用来降温。
“小姐，我来吧！”小草看她脸色有些发白，知道这么一闹腾，她是累了，出于关切和对展千宸的私心，所以她这么问了。
“不用！”烟凉头也不抬，很自然地拒绝了，轻声道:“我的人就由我来照顾！”
小草愕然，低头绞着衣角，沉默不语，眼中满是落寞，一张脸却涨得通红，她以为烟凉在暗示她一些什么，这让她觉得羞恼。
可素烟凉才没有这么小家子气，小草即便再主动，展千宸也不会多看她两眼，所以，她一点也不担心。
烟凉环顾一周，落在刘忻脸上，这个人是除了展千宸之外最有威信的人，所以，搞定了他，就不用担心其他人了。
至于一直看她不顺眼的王怀瑾，就让他看不顺眼吧，反正，人生在世，不管多努力，也不能让所有人喜欢，既然强求不来，那就顺其自然！
“你们不打了？”冷冷地发问。
“……”这个是要秋后算账了么？
“我还以为你们都吃饱了撑的，看来事实也是如此，现在是不是都消化了？”
没有人回答，都是被气得不轻，这几年来，跟着展千宸东征西讨，立下汗马功劳无数，也收获了赞扬和名声。
不论是什么人，听到他们的名号都会给三分薄面，就是心中再不服气，表面功夫还是有的，唯独在烟凉面前，总是吃瘪。
这个女人似乎打定主意要将他们踩得爬不起来才罢休，而唇枪舌战打不赢就算了，连打架也打不过人家，无怪乎是这种待遇。
“看什么看？”烟凉目光轻飘飘地扫过他们，最后停在王怀瑾脸上，似笑非笑地说着。
“看你长得好看！”王怀瑾轻轻地说道。
“……”所有的人都愣住了，尤其是熟知他的人，这完全崩坏了他以往的形象。
这句调笑意味的话很不合时宜，也不符合他的风格，可他就是说了。
烟凉愣了愣，扬起一个明媚的笑，悠悠道:“我权当你是在夸我，当然，相信，展千宸绝对不会可以听见你这么说的！”
“……”阴险有木有？
“说也说了，你们不打算将他送到车上去？这么冷的天气，冻坏了我可不管！”烟凉冷冷地说道，如果她不是担心自己一个人会扯到他的伤口，才不想拉下脸来和他们多说话。
众人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抬起展千宸送到马车上了，这一夜就算是完了。
烟凉依着车门，无语望天，夜空中星子稀松，无边旷野下，几点火星摇摇欲坠，其他人都沉浸在睡梦中，而她负责守夜。
本来几个人都是不同意，几个大男人让女人守夜怎么也说不过去，虽然在他们眼里，烟凉压根和女人挂不上边，可素性别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不过，烟凉是什么人，她一句“你们连女人都打不过，算哪门子男人？”然后将他们都打发去睡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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