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阁。
云阶手扶着栏杆,眺望着远方的天空,夕阳西下,卷出一抹苍凉的温暖,无声地在这片天空蔓延,风浮动,吹起她的发,宛若一幅朦胧的山水写意。
她闻到了凌霄花的味道,可是明明已经到了花败的季节,这样萧索凄冷,除了那满城尽带黄金甲,还有什么花能迎风盛开呢?
烟凉看到白色的纱裙飘飘荡荡,像一只腾空将去的飞鸟,美得有些不真实,可不知道为什么,她看到这个画面,心里却有些慌。
直接冲了上去,还没到阁顶,就开始嚷嚷:“师姐,你站这么高,是要成仙了么?也没见有雷劈下来啊!”
“阿凉,你永远都是这样,口是心非,我们了解你,所以知道,可是..”
云阶转身,坐在了凌空的栏杆上,笑得有些放肆,眼角噙着一丝悲戚,一如秋末的天空,灰色的,凉而不寒,而且肃静。
烟凉愣了愣,忽然就笑出声来,眼角有泪光闪烁。
“啊,师姐,你才多大啊,就这么唠叨,像个得道高僧,就算是更年期提前也不至于这样嘛..我还是不习惯你说教的样子,语重心长,万事皆空,说这些话跟交代遗言似的,弄得我心里头直发毛!”
“少和我贫嘴!”云阶白她一眼,那双修长、白皙的手在栏杆上无意识地划着。
“师姐,我刚刚真怀疑,你会跳下去,吓死我了..”烟凉也在她身边坐了下来,看着她安静的侧脸,心头泛着丝丝感动,更多的却是害怕,她想象不到,自己的生命里缺少了这几个人,会变成什么样子。
“阿凉,起风了,你说今年的冬天是不是会像去年那样大雪冰封,真的很冷啊..”云阶手放在空中,空气里越来越厚中的水汽,凉意直直地传到心底,天边的云彩不知什么时候被一种悲伤的颜色替代了,好像国画师不小心打翻了手边的砚台,墨汁撒了出来,糅合着清水,深沉的墨色被稀释了,是一种透着苍凉的灰。
“师姐,我去打他一顿,打到他求饶为止!”烟凉手指骤然收紧,攥着朱红色的围栏,眼底有杀意涌动。
去年的冬天,云阶父母留给她的箜篌裂开了,一条丑陋的缝隙横贯着,像吞噬人的黑洞,深不可测。
烟凉看见她抱着箜篌坐在窗前,碎玉飘零,落在她肩头,没入她发间,结出一层细细的冰屑,眼底涌动着望不到边的悲伤,将所有希望都打破了的绝望一般陷入谷底,那曾经是支撑着她活下去的信念,如果人生没有了信念,该是多么可怕?
这一次,烟凉再一次在她眼底看到了相同的颜色,悲哀,凄冷和孤寂。
这种孤寂不是没有人愿意陪着她,而是从心底里散发出来的,所以她恨极了姬夜。
云阶没有看她,目光飘向了某个不知方向的远方:“阿凉,你明天就要走了,可惜不是个好天气!”
“我会想你的,所以是不是应该送点什么东西给我当做念想?”烟凉涎着脸皮,下巴磕在她肩头,贱兮兮地笑着。
“就知道你在打我的主意,老奸巨猾的女人!”
“你再敢说我老了,我就把你的耳朵揪下来混着蒜蓉清炒!”烟凉像以前一样扑过去揪她的耳朵,张牙舞爪的样子没有丝毫威慑,云阶轻笑,有些无奈地戳戳她的额头,怎么也想不通她是怎么想出这样恐怖又形象的比喻。
“给你这个!”云阶的手心放着一把簪子,简单的,朴素的,嵌着一朵亟亟待放睡莲,粉色的,很干净,一根吊坠上悬着一颗近乎透明的玉珠,也是粉色的,晶莹的水晶。
虽然不是她最喜欢的色系,却颇合她心意,当然会毫不客气地收下了,当听到云阶接下来说的话,她就恨不得将这根簪子戳瞎她那双眼睛,然后毁了她的容。
“阿凉,这就是我送给你的嫁妆,不要客气啦!”
“师姐,你不能这么小气,我出嫁你就送这么点礼?怎么好意思拿的出手?”
“咱两什么关系,礼轻情意重嘛,我想你不会介意的!”
“我想说我介意可以吗?”
“嗯,很明显,不可以!”
“..”(┬_┬),苍天啊,姐姐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啊?一个腹黑的大尾巴狼展千宸不够,师兄师姐一个比一个坑,这还怎么活呀!
烟凉托着一颗碎得不能再碎的小心脏回了自己的房间,毫无形象的躺在大床上,滚来滚去,身体终于被卷进锦被之中,却是无语凝噎,为毛睡不着?
束发的簪子零散地躺在梳妆台上,头发像海藻一般铺散开来,蜿蜿蜒蜒,像极了古代的海妖,手指绕着一绺头发,心底却是越来越兴奋。
她闭着眼睛开始数羊,一只羊、两只羊..试图用这种最原始的催眠方法让自己进入睡眠,你知道的,作为一个数学是语文老师教的人来说,数数绝对是件痛苦的事情。
诶,数到哪里来了?该死的,又忘记了..
一丝寒意在空旷的房间中一闪而逝,烟凉猛然睁开眼睛,眼底隐约跳动着一种名曰不爽的火焰,正愁睡不着觉,既然是主动上门来讨打的,怎么好意思让你空手而归呢?好歹也要给你留个此生难忘的不俗经历嘛..
她坐了起来,靠着床头,极其得瑟地翘着个二郎腿,随手摘下床帷的挂坠,手腕一折,轻轻巧巧,那坠子就如同一个急速飞驰的星子,在空中划过一个完美的曲线,然后砰地一声,正中目标!
Nice,又中了!~(≧▽≦)/~
一个浑身黑不溜秋的人从房梁上掉了下来,重重地摔在硬质地板上,震起一阵微尘,烟凉看到有血从他身体里流出来,顺着地板的纹路漫了开来。
她有些惊诧,刚刚出手并未用全力,虽然她自诩是天下无敌的青春美少女,但也没有自大到以为自己真的可以一招制敌。
坐直了身体,看着四肢着地的黑衣人,真黑呀,除了露出了眼睛,其余的地方都包裹得严严实实,连手上都戴着手套,o(╯□╰)o,么,天气是冷,作为一名杀手也这么怕冷?能不能有点职业素养,冬天还没到就这么全副武装,要到了冬天,岂不是得把秋衣秋裤全都穿上?
烟凉下床,走进了几步,戳了戳半天都没动静的黑衣杀手,轻声道:“喂,你死了没有啊?”
那人艰难地抬起头,本意是想要骂她乌鸦嘴,然而看到她的瞬间,灰暗的眸子陡然亮起一丝颜彩,蓦地,又黯淡下去,张张嘴想要说话,却是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全都喷在遮面的黑巾上。
“喂,你能不能有点做杀手的自觉?想死也要找个安静点的地方,行不行?”烟凉一把扯下他的面巾,忽然愣住了,⊙﹏⊙‖∣,这张脸太熟悉了,完全就是亦寒的翻版,不过清秀了几分,年轻了几分,那种自骨子里带出来的阴鸷是别人怎么也模仿不出来的。
血水胡乱地在他脸上肆意流淌,看起来更加阴沉可怖,烟凉用袖子擦去他脸上的血痕,典型的读书人的脸,儒雅风流,书卷气很重,却无匠气,只是掩饰不住他眉眼间的冷意,大约是和亦寒这样阴沉的人呆久了,总归是近墨者黑。
救还是不救?烟凉陷入了极度分裂的状态,两只Q版小人在脑海里打架,争论着到底救不救,一个说,他是你仇人之子,反正又不是你害他变成这样的,就不要浪费药材浪费金钱了;另一个则在说,这人长得还不错,收了当后宫佳丽三千中的一员,没事的时候就调戏调戏,多好玩..
好吧,美色的诱惑力还是比较大,烟凉伸手扶起他,却听得门外传来展千宸的声音:“阿凉,你没事吧?刚刚有个刺客混进来了,似乎受了伤..”
“别乱说话!不然我会杀了你的!”脖子上一凉,明晃晃的匕首贴着她的脖子,烟凉感觉到背后升起一股凉气,那黑衣刺客受了很重的伤,却还死犟着制住她的要害,威胁她,只不过他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了,实在没什么威慑力。
烟凉笑嘻嘻地看着他,并不急着说话,那清秀少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和惊恐,门外展千宸的声音再度响起:“阿凉,你不说话我就进来了..”
门栓推动的声音,仿佛刀具划过门板,低沉却刺耳,那受伤不轻的少年如同惊弓之鸟,他强撑着一口气,恶狠狠地攥着烟凉的手臂,试图将她拖到房间的隐蔽处藏起来,环视一周,除了那张床,再也没有可以躲藏的地方,他目光落在大开的窗户上,不由分说就扯着她想要跳窗逃离。
烟凉轻笑,这个少年实在是太单纯了,手抖得厉害,若不是他并不想伤及无辜,刻意用刀背抵着她的脖子,再抖两下,她脖子可真要分家了。
“你笑什么?不想死的话就乖乖听话!”他刻意压低了声音,眼睛盯着将要打开的门,示意她不要乱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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