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我来只是为了这些事?”陆修云并没有将自己的不满表现出来,挑眉看她,冷意若隐若现,唇边却溢出一丝笑。
“那是为了什么事?月影楼一烟花之地,有什么值得公子大动干戈,难不成是看上了哪个姑娘?”云阶轻笑,“这月影楼的规矩几十年也没变过,想必你比我还要清楚,公子你说是不是?”
“哼,月影楼可不是一般的烟花之地,藏龙卧虎,一个打手也这么深藏不露~”
“这你可说错了,月影楼多是貌美女子,难免有闹事之徒,不养几个武功好的人,怎么护得了这一楼的平安呢?当然了,遇到公子这等,也就相当于摆设了,不过职责所在,他们不懂事,难免冒犯你,还请见谅!”
“这么说来,这人不是故意安排来阻挠我们的了?”
“呵呵,公子真是搞笑!”云阶目光扫过他在桌沿敲动的手指,神色不变,眼底甚至流露出轻蔑之色:“要故意刁难,也得看你有没有这个资格!”
此话一出,凌霄阁的风凝滞一瞬,云阶看到他手指微动,却是柔柔地笑了起来,嘲弄染上嘴角,即便是这样的一个笑,也是美得不可方物。
陆修云眼中的惊艳不加掩饰,竟是忘了自己应该要生气的,在冰雪中绽开的一朵白莲,便是一朵不起眼的白花,但仅此一株,总会让人心生怜惜,不忍采撷,更何况,云阶本就生得美,更是让人生不起气来。
他不觉放低了声音,却流露出一丝森寒:“不知云阶姑娘认为何人有这资格呢?”
“你管那么多呢?反正你没有就是了!”云阶明显不耐烦去敷衍他,明显得只差挥手赶人了。
陆修云额角青筋乍现,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一个女人嫌弃,还是个身份卑贱之人,他若非顾忌自己的形象,很可能就大发脾气了,要知道在月影楼里闹出点动静来,宫里那位肯定在第一时间就知道了,那么正宫之位和他就更加无缘了。
云阶冷笑,早已经看透了这人最在意的是什么,所以不用顾忌,若来人换成了陆川紫,她会嚣张,却是因着烟凉的面子,所以不会冒险。
她再落下一个黑子,一人分饰两角,却是完全不同的格局,完全不同的谋略。
姬夜看到她落子的地方,和他所想竟是分毫不差,心中震惊之余,发现一个更加惊人的事实,这局棋竟是他两没有下完的,他看着一脸平静的云阶,心中涌起若干莫名的情绪,眼神更是幽暗未明。
瞥见云阶眼底一闪而过的冷芒,姬夜心猛地一缩,慌忙别过头去,有些心虚。
陆修云的心思都被诡谲的棋局吸引了,都说云阶下棋很厉害,今日一见还真是出乎他的意料,每一步都是精心安排,初看并没能发觉个中奥秘,可多看几眼就能看出玄妙,看了几秒,终究是按捺不住心头的讶异,出声问道:“云阶,这棋.”
“别,你这么叫我,我觉着恶心!”云阶冷声打断了他将要说的话,也不看他被气得成猪肝色的脸,笑道:“这棋和你也没关系,不过是以前没下完的,本来以为能下完,只是等不到下棋的人了,那便毁了吧!”
话音未落,云阶扔下一子,便将前景未明的格局全都打破了,以一种破釜沉舟的气势硬生生地提前结束了这局棋,而那上好的棋盘也逃不开碎的下场。
棋子飞射,云阶、陆修云岿然不动,姬夜双手齐动,将所有棋子都挡了下来,看着云淡风轻的人,眼底有些恼怒,却是不动声色地退到一边。
“姑娘好淡定!”陆修云似笑非笑,好像在试探:“竟然有这等魄力,是要同归于尽吗?”
“彼此彼此!”云阶并不看他,神色说不出的闲散,眼角还有慵懒的笑意,仿佛刚刚那一场波动不小的冲击只是小孩子过家家的玩笑:“公子既然执迷不悟,那来了,总还是要有些礼物相赠,这小小见面礼,不成敬意!”
“哈哈,姑娘果真是不一般,临危不惧的这等魄力倒叫我轻看了呢!”
“是么?公子说笑了,奴家不过是一个弱女子罢了!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
“弱女子?”陆修云挑眉,终究是化作无奈一笑:“罢罢罢,你说吧,要什么?”
“早这么爽快,就不必要绕这么多弯了!不过我相信,你应该知道我要的是什么!”云阶笑了笑,仍是没有多少真心。
陆修云这种人说谨慎又有不计后果的一面,说鲁莽,却心细如发,可这样的人终究成不了大事,过于瞻前顾后,反倒进了一个怪圈。
他笑地有些尴尬,大约正如云阶设想的那样,握在手中的就舍不得放开,却不知,那样会少了更多的机会去拥有其他的东西。
“并非我不爽快,而是你根本没打算让我舒坦,所以故意呛声,却还是逼着我说出你想要的东西!”
云阶轻笑,并不在意他看穿了自己的那点小谋略:“你现在发现也不晚!”
“可我也有条件!”
“说!”她很干脆,一点都不意外陆修云会提条件,这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从小就懂的道理,不存在越活越回去,将这些基本认知给忘记了。
“我要你们去白国参加白帝的寿宴!”
“唔.。行吧!”云阶点点头,脸上的微笑立即收了,还没过河就开始拆桥了,一点也不客气:“现在都商量好了,那你该走了!”
这个女人还真是不客气,陆修云眼角抽抽,终究是没有再说话,只是看了一眼姬夜,便起身告辞。
“好走,不松!”云阶轻轻笑了,似乎一点都不怕陆修云会忽然反悔,将她斩杀。
看他身形一顿,却没有转过身来,而是继续往前走,将所有的怨气都忍下了,想必心情不太好,脸色也应该不好看,云阶反倒是面露忧色,但是,很快掩饰好了。
姬夜抬头看着云阶,眼中划过一丝担忧,动了动嘴唇,终究是一句话也没说,伸手,手心一个普通的白瓷瓶,里面装的是化功散的解药。
云阶抬眸,浅笑安然,岁月静好,没有丝毫嘲讽和冷意,就那样安静地笑着,却无接的打算,姬夜无语,手腕一转,放在桌子上,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等到二人的身影消失不见之后,云阶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身体如烂泥一般瘫软下来,手撑着桌沿才没有倒下去,背后湿了一大片,隐约可以看见白色里衣后的粉嫩肌肤,全都是冒出的冷汗。
都说陆修云是个笑面虎,不似陆川紫那般气势逼人,可,当了这么多年的王爷,熬过了陆川紫疯狂的报复,其余三位皇子都已经死绝了,他却活得好好的,没点本事那是假的,今日一见,还真是不同寻常。
手指在桌面上敲打,代表着他动了杀机,敲了几个循环,若不是她的神来之笔,将棋盘震碎了,还真有可能香消玉殒,甚至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忍常人之所不能忍,才能拥有常人所不能拥有的,陆修云绝对是一个硬茬,只不过,陆川紫大概不会那么轻易地放过他的吧!
云阶摩挲着白瓷瓶,冰冷的气息在手心滚动,她微微眯起眼睛,眼底有笑意流溢,轻声道:“阿凉,反正你迟早要回白国的,就不要怪我把你卖了!”
虽然觉得这么做是有些不厚道,可是,为了现在,应该是可以理解的吧?
她起身,去了青蝎的房间,将解药交给他,然后又去了揽月的房间,她正僵直地躺在床上,双目紧闭,什么表情也没有。
云阶走过去,将解药给揽月服下,看着她苍白的脸颊之上浮起病态的红晕,眼中不觉掠过一丝心疼,终究做不到无情,朝夕相处了几年,看她这般虚弱的姿态还是第一次。
手指搭上她的脉门,指尖微凉,脉象仍然虚弱,但平稳了不少,再看向揽月的眼睛,不是深邃的黑色,而是透着淡淡的蓝,听师傅说起过,她有着蛮族血统,而这纯粹的颜色,像极了雨后的天空。
大约是感受到身体的变化,她眼睛里闪现出一丝喜色,灵动的,整张脸都因此生动起来,纸片一样的美人活过来了,散发出星子般的光芒,不耀眼,却夺目。
云阶淡然一笑,她不是烟凉,不会逮着一个美人就上去调戏一番,收回手,玉指青葱,像一朵昙花一样瞬间绽放。
“放心吧,没事了,赶紧调养调养,还有一场恶战要打!”
“嗯!”揽月低眉,语气淡淡,嗓音淡淡,连表情都是淡淡的。
“.”云阶无奈地摇摇头。
她们之间的对话永远逃不过这个结局,揽月一直秉承着少说话多做事的准则,轻易地将好不容易挑起的话头,啪嗒一声摔碎了一地。
果然要烟凉那个活宝在这里,揽月便是面瘫也能表情丰富起来,而话也能比平常一个月说出的话都要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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