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她只留下宗器和一个卫兵.
宗器看着她拿出一柄柄短刀.还有各色的镊子、剪刀.不仅眉峰皱起:“王妃……”
“给我半个时辰的时间.这期间不要打扰我.宗将军.拜托.”
帐外.
大部分的人还是沒有离开.他们聚集在迟迁的营帐前.也不敢高声讲话.只相互低语着什么.
自大帅失踪了之后.他们第一次这么慌措.
迟迁目前为止是霖军内部主持事务的核心人物.如今落得个被刺惨死的模样.这就说明.很可能是乌军的杀手潜入霖军内部.肆机刺杀霖军高层将领.
沒有什么比预知的危险更加让人恐慌.
华霜将最后一柄短刀放入药箱之后.慢慢从床边站起.
宗器忍不住上前问道:“王妃可有什么发现.”
华霜摇摇头答:“并无.看來迟将军确实是被人刺杀身亡.处理的事情就交给下面的人去做.宗将军也赶紧去休息罢.明日还要出城作战.”
宗器轻叹一声.拱手一揖告退.
不一会儿.进來两个士兵把迟迁的身体抬头.整个营帐就只剩下华霜一人.
华霜环视了一遍四周.而后慢慢踱到桌边.伸手碾了碾桌面残留的一点粉末.她放到鼻尖一嗅.眼神突然变得难测.
她走出帐子的时候.几个未走的将军走上來问她情况如何.她也只是如跟宗器说的那般:“迟将军应是被人刺中胸口身亡.”
几个将军的脸色都变幻几分.
华霜也未与他们多说.看了他们几眼之后.拿着药箱就绕过他们离开.
背后的议论声低低传來.她竟觉得后背有些发凉.
这个环境.这个空间下.她每一刻都是如履薄冰.别人或许在担忧着凶手会不会再次动手.但是她更怕的是.潜藏在内部的那个或者那几个如魅影一般的人物.究竟何时才能引得他们现身.
她抬头望向天际.一场超脱战场之外的血雨腥风.好像已经到來了.
迟迁的死也许在每个人心中埋下了惊疑和恐惧的影子.但是第二天.这样的情绪却沒在任何一个人的身上体现.大家谈论的焦点都是如何在战场上战胜乌军.抑或是如何扩大搜寻墨昀壑的范围力度.
华霜在他们商谈的时候.一直坐在旁边未说话.
林启的目光曾经瞥过几眼落在她的身上.看她眉目淡淡的.似乎未被昨天的事情扰乱心神.于是心中不由得对这位王妃产生了一丝敬意.
最后.等将军们商量地差不多了之后.华霜才得空插上一句:“各位将军为了全军上下可谓是鞠躬尽瘁.只是近日大小事情不断.为了保证安全.最重要的是能够加强卫兵警戒.这件事情就交给宗将军.务必为每位将军身边多拍些人手保护.”
宗器点点头.其他人亦觉有理.
今日的作战方式已经做了一些调整.霖军不再一味地攻击乌军.而是采取迂回战术方法.即每次只派出一小队士兵骚扰乌军营地.待乌军整军迎战之后再迅速撤退.如此循环往复.一整天下來.乌军已经疲惫不堪.而霖军这边伤亡则小了很多.
不过这所有的一切.并不是赌气似的报复.而是为了晚上的致命一击做准备.
华霜很清楚他们此次的部署.也觉得这是个打击乌军很好的机会.先前墨昀壑做过的或是由她代替的那些努力.想來已经见到了成果.从这一刻开始.他们的目的就只是赢.沒有其他.
今夜的平城似乎还像往日那么平静.百姓们早早入睡.街上也几乎沒有行人出现.
但身处其中的人会发现.这平静的表面下.暗藏着多么深的涌流.
上阵杀敌这事自然是轮不到华霜.在宗器和陈广带兵出城之后.她再次登上了城门楼.看着黑夜中悄悄移动的人影.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
她当然希望会赢.希望他们会获得一场难得的胜利.但是结果如何.现在谁也无法预料.
墨昀壑.你究竟什么时候才会回來.究竟什么时候才会不让我这么为难.这么辛苦.
她在心里默念几句.这些话.她沒有人可以说.只有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她躺在床上.才会任由自己的一滴清泪滑下.
第四天.这是他走的.第四天.
清晨.
华霜还沒起床.就叫外面的急急的呼唤声喊醒.
她急匆匆穿戴好衣物.掀开帘子走出了帐外.
外面林启满身是灰土和血沫.就站在帐前直直地看向她.
华霜一惊.忙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林启平日里甚是硬朗坚强.而此时的他.竟然不由地泛红了眼眶.
“王、王妃.快去瞧瞧宗将军吧.他……”
华霜心里咯噔一声
从宗器帐子里走出的时候.华霜脚步微踉了一下.吓得旁边的卫兵连忙扶住她.华霜对他轻轻一笑.示意自己沒事.
走过人前.她才终于敢让自己露出一点脆弱.露出一点……惧意.
这是接连见到的第二条人命.
宗器死的模样甚至更为可怕.他的身上满是刀痕错步.明显是失血过多而死.而且他的脸被砍伤好几刀.几乎看不出原本的样貌.
整个人看上去.就是一个血人.
方才林启红着眼眶跟她说:“宗将军和陈将军昨晚带着一百精兵去偷袭乌军营地.谁知超过预定时间也沒有回來.后來不得已派人去寻找他们.结果找到时一百精兵全军覆沒.陈将军失踪.而宗将军他……”
他沒再说下去.
短短的两天.霖军的将军中有两死一失踪.姑不论这会对军心造成什么影响.就是论作战能力.霖军差不多已经与乌军失去了抗衡的能力.
如果乌军在这时候攻打过來.她几乎可以断言.不出三日.平城必定会被攻破.到时候他们所有的人.在强大的乌军面前.根本无法逃脱.
换句话说.他们已经陷入了绝境.
而现在.唯一能够拯救霖军的人.却还依然无影无踪.
华霜紧紧攥住袖中的东西.在心底无声地说.墨昀壑.三天.我只能再帮你守住三天.三天之后.一切听由天命
乌军营地外.
玉峰已经在这里焦急地等待了许久.但是墨昀壑还是沒有出现.
他不由得愈发心焦.
终于.当熟悉的农人身影出现的时候.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也渐渐沉了下去.
墨昀壑把手中的物什推到一旁.他的表情却不似玉峰那般紧张.语气也如常:“平城内的情况如何.”
玉峰这才将憋在心里的话一股脑说出:“爷.大事不好了.迟迁将军和宗器将军接连身亡.大军现在人心惶惶.王妃在尽力查两位将军的死因.但直到现在也沒有其他头绪.加上您又沒有出现主持大局.由目前的情况看來.乌军很快就会发动总攻.而平城内的守防最多能抵抗三天.三天之后.平城必破.”
墨昀壑听后静默了一会儿.而后依旧淡淡道:“回去继续探听.”
“爷.”玉峰急道.“若您再不回去.属下实在是怕王妃难以掌控大局.现在四大将军两个已经身死.另一个下落不明.何况军中的奸细还未能找出.王妃一个女子莫说运筹帷幄.就是全身而退也成难題.到时候平城一破.咱们这一仗就算是彻底失败.那样爷要如何跟皇上交待.”
这时候他也顾不上逾矩的什么事.说的这些都是他的肺腑之言.
墨昀壑又岂会不知他的心思.玉峰跟了他这么多年.很多的话他说得.他也听得.其实在他的心里.比谁都着急.但是他更明白.他不能让一时的着急和冲动毁了他这么久以來的部署.胜败往往只在须臾之间.
“玉峰.古往今來.想要置人于死地的人.必先要置己死地.正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若本王连这一关都熬不过.何谈要全歼乌军.你若还当本王是你的主子.就再帮本王做一件事.这件事事成之日.就是本王回平城之时.”
他的语气还是低沉着.但是玉峰已经听出他话里的胸有成竹.
玉峰一懔.坚定道:“爷请吩咐.属下必定完成任务.万死不辞.”
或许他能够心甘情愿地跟在墨昀壑身边这么久.不仅仅是因为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而是.墨昀壑的身上像是有一种魔力.这种魔力一直引导着他.牵引着他.告诉着他.即便是在极端困难的情境下.只要有信心信念.便能化险为夷.绝处逢生.
以前是这样.他相信.这次也一定会是
撒伊度营帐.
逐戾低垂着眉眼.很是恭敬地禀道:“回主上.主上交待的一切属下已经全部办妥.现在平城内已是混乱一片.属下认为.攻打平城的时机已经成熟了.”
撒伊度慵懒地展展手臂.说道:“还有两个人阻道.需要除掉.”
逐戾一惊:“主上说的是……”
“墨昀壑.还有他的……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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