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月晗的一声呼唤,正在和赵屠户说话的阿东叔身子像触电一样,猛地颤了一下,然后才回过头来,一脸急切的寻找月晗的身影。
他的眼睛先是在品秋身上盯住,迟疑了一下,才又看到微微掀起一角帷帽含笑看着他的月晗,看到月晗那一刻,阿东叔张了张嘴,一下子放下手里的荷叶包,一瘸一拐的疾步走过来:“晗……晗姑娘……”
他搓着大手,关心的看看月晗:“晗姑娘,你和昇哥儿遇到难事了吗?”说着他又看品秋,着急又可怜巴巴的哀求:“品秋姑娘,是夫人不愿意要他们姐俩吗?您给求求情,杨家可就这点骨血了……”
说着,阿东叔忍不住拿大手摸了一把脸,把刚刚涌出眼角的眼泪擦了去……
月晗看到他毫不掩饰的着急和关心,心里忍不住一热:如果说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她遇到了姑妈崔杨氏、还有路师太、潘姨娘、谢知凤等怀有敌意的人的话,那么阿东叔和月晟的乳母何奶娘,则是没有任何利害关系,却诚心诚意对他们姐弟俩好的人……
连一向牙尖嘴利的品秋都有些不好意思责备阿东叔对梁氏的误会了,只是嗔怪的看他一眼,就听月晗已经对阿东叔解释道:“阿东叔你别慌,我和昇哥儿都很好,今天来是想找你有点事。”
说着月晗左右看看:“咱们能不能找个地方说话?我和品秋姐姐偷偷溜出来的,时间不多。”
阿东叔一听这话才放下心来,听到月晗说想找地方,他四下看看,说了一句“姑娘稍等”,就拖着脚步去跟赵屠户商量去了。
月晗和品秋盯着阿东叔的背影,品秋轻声道:“姑娘,阿东的腿……”
月晗点点头:她也发现了,阿东叔腿上好像有伤。
阿东叔和赵屠户说了两句话,就笑着回头招呼月晗和品秋:“晗姑娘,品秋大姐,来这边吧!”
那赵屠户看来和阿东叔私交很好,笑眯眯的开了自己铺子后面的屋门,又冲着月晗和品秋一笑算是打了招呼,就继续忙活自己的生意去了。
赵屠户的屋里有一股长年累月屠宰生猪留下的根深蒂固的生肉味道,桌椅似乎也油腻腻的,阿东叔搓着手,很抱歉让月晗来这样龌龊的环境,但是月晗却一脸坦然的进来,先亲手扶了阿东叔坐下,问他:“阿东叔,你的腿怎么了?”
阿东叔受宠若惊的在板凳上坐下,搪塞道:“腿……是我前两天……呃……不小心摔了一跤……”
品秋眉头一皱,快人快语的拆穿他:“怎么摔的能摔的这么狠?你这棉裤怎么这么肥?是腿上有伤,尽量不敢擦着伤口吧?”
阿东叔狼狈的看看月晗,月晗清亮的眼睛里满是关心的看着他,阿东叔心里一热,低下头:“前两天……被小姐找了个由头,说我办事不利,买的菜不新鲜……打了二十板子……”
说到这里他慌忙抬头:“我老是笨手笨脚的,真是惹小姐生气了……”
月晗知道他说的“小姐”就是姑妈崔杨氏,看着他欲盖弥彰的样子,静静的开口:“阿东叔,是那天你送我和弟弟去谢府,泄露了踪迹吧?”
阿东叔犹豫了一下,在月晗和品秋的盯视下没有再费力撒谎,而是低下了头:“晗姑娘您和昇哥儿逃走那天,我买菜一回去,就看到崔妈妈正挨着追查是谁帮你们逃跑的,那个老婆子当时听人说我去了水西门一趟,就一直盯着我,好歹我按您之前教的:说是去看看有没有新鲜的鱼卖,她才没再问我……”
说到这里,阿东叔长叹一声:“没想到听说小姐第二天带着崔妈妈她们去谢府要人,听说吃了大亏,小姐气冲冲的回来,可能又被崔妈妈说了我几句坏话,小姐就亲自把我叫过去,问我前一天早晨都办了什么事……我拙嘴笨舌惹着小姐生气了,她就让人打了我几板子……”
月晗一阵默然:水西门是通往池州的必经之路,她和小包子杨月晟的舅舅、梁氏的嫡亲哥哥梁君玉就在池州盐运使司担任盐运使。
从崔府逃出来那一天,她担心怕万一逃跑不成功的话,被抓回崔府去还会受罪,所以临时动了个心眼,故意让阿东叔放下他们后,去水西门转一圈,就是准备万一被抓回崔府的话,万不得已的时候,她可以祭出“已经让人给舅舅报信了”的大旗,免得她和小包子杨月晟吃眼前亏。
可没想到她和小包子杨月晟顺利逃出升天,阿东叔却被怀疑上,还挨了打。她能想象到那天姑妈崔杨氏在谢府门口丢了人的情况下,有多么的恼羞成怒,那种情况下下手打人,那里会有轻的?
月晗裣衽,向着阿东叔诚心诚意的拜了下去:“阿东叔,都是月晗害你受罪了,实在对不起!”
“哎呦!姑娘折杀奴才了!”阿东叔急忙跳起来,想去扶月晗又不敢,只能一个劲的搓着手:“小姐也没有真抓到我把柄,打我是嫌我采买的东西不够新鲜,我和我家里娘子毕竟是她带着陪嫁的,还是留几分体面的,您看,我伤还没好,小姐这不就还让我负责采买吗?晗姑娘您千万别为奴才瞎担心,您和昇哥儿好好的就行……”
说到这里,阿东叔的声音有些哽咽了:“少爷从小念书就好,人人都夸他有出息,可是老天爷不开眼,少爷早早走了……晗姑娘,你和昇哥儿一定好好的,叫昇哥儿好好念书,将来中个状元跨马游街,少爷在天上看着,才能闭眼啊……”
品秋被他说的脸上惨然,月晗看着阿东叔那五大三粗的汉子强忍着不哭出来,心里也酸涩难受。
再想想那狠心的姑妈崔杨氏,月晗心里冷哼一声:崔杨氏当时带去的陪嫁也不多,这分明是暂时没有更信任的人手替代阿东叔,才会让他继续带伤做这个采买。既然这样的话,她来挖崔氏的墙角,那真是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了。
想到这里,月晗任由品秋把自己扶起来,又让阿东叔坐好,这才试探着开口:“阿东叔,您对我和弟弟有大恩,我娘时刻想着报答,如果……你和你家娘子到谢府来,一个做厨房的管事娘子,一个做厨房采买,好不好?”
阿东叔一下子睁大了眼睛:他家娘子做厨房管事娘子、他做厨房采买?!这不是放心把厨房的里里外外都交给他们夫妻了吗?要知道厨房这一块油水可是算得上丰厚的,现在的主子崔杨氏不就是担心他们夫妻俩从中赚钱,才一直死压着只让他娘子做一个普通厨娘,不能出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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