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合上书.看着母亲微笑.“如果您是來劝我另找个女人赶紧娶了好让您能早点抱孙子.那是不可能的.我和天景说好了.她不嫁.我不娶.就这么过一辈子.您还有什么事吗.如果沒有了请您回去休息吧.我也有些累了.”
秋荻夫人的声音有些抖.“云阳.你是在恨母亲吗.”
贺云阳口气平淡.“沒有.我从不恨任何人.因为恨沒有用.只有无能的人和懦夫才会怨恨.我不是.总有一天我也会和天景站在同样的高度.其实相爱的人未必一定要做夫妻.亦可一生为挚友.默契相知.守望相助.这也挺好.母亲.您可以让我一个人呆着吗.”
尽管整个太医院的医生全部入驻东宫.日夜轮换看护诊治.太子的伤情还是凶险万分.天天都是死去活來的挣扎.醒來就是惨叫.叫一会儿就陷入昏迷.这样的情况足足持续了一个月.太子的伤势也渐渐平缓下來.
小吱每天都要往东宫跑好几趟.回來就乐得在床上或桌上打滚.贺云阳知道要让这只耗子精别幸灾乐祸根本沒用.也就不理它.只是严格管控不许它去找天景.锦阳帝的亡期还未过四十九日.这只惫懒无赖的耗子精跑去胡闹.未免不像话.
“公子.你就是让我去我都不去呢.现在她那边肯定弄了好多和尚在念经.小吱才不敢过去.”小吱说着.在桌上坐下來.长长地叹了口气.竟是很郁闷忧伤的样子.
贺云阳有点奇怪.“你叹什么气呀.”
小吱不但叹息.还抬爪在眼睛上抹了抹.小尖嗓里居然有些哽咽.“小吱是在想.等天景公主料理完她父皇的丧事.她就要正式登基做皇帝了.那时她就会穿上龙袍.那种气势小吱受不了.以后再不能找她去玩了.然后.公子你早晚也会做皇帝的.公子你做了皇帝以后.小吱也不敢靠近你了.唉.做皇帝有什么好的.你们都喜欢做皇帝.”
贺云阳抬手在它头上敲了一下.笑骂道.“你这只笨耗子.哭哭啼啼的做什么.别忘了你可是只活了三百年的耗子.朝堂你都敢去的.其实帝王气沒有那么可怕.再说.我父皇和她父皇都已经做了几十年的帝王.你又从沒有和他们接近过.因此你会害怕.但我和天景都是你熟悉的人.初登皇位也不会有那么重的气势.不信过些天等她父皇出殡后.你去找她试试看.绝对和以前沒什么变化.”
小吱抖了抖耳朵.从桌上一跃而起.兴奋道.“真的是这样吗.那小吱就放心了.其实不能去找天景公主玩也沒什么.但是.将來如果不敢接近公子的话那就糟了.”
康明帝在御书房里独坐.他面前放着一卷纸.正是天景写给他的那封国书.他最近常看这封国书.一遍遍地看.每多看一遍.似乎就多品出一份不一样的味道.和古怪.
第一个让他不解的古怪.就是这位大渊女帝的字迹.怎么和贺云阳的笔体有些像呢.
初见陈天景的笔迹.他只觉这字写得好.然后被内容气昏了头.也就顾不得字好不好了.现在太子的火龙鞭伤情稳定了.他才安下心來细看细品这封告状信.才看出这种漂亮的字迹和贺云阳的有五分相像.他特别找來贺云阳的书信比较过.的确如此.
他当然不知道这两个人自从十六岁交换了寄思帕.这几年來不知写过多少字.天景一直喜欢贺云阳的笔体.不知不觉地模仿.现在已仿得五分像了.
用相似贺云阳的笔迹给贺云阳的老爹写国书.这也算是天景的失误了.
古怪还不止这一点.当年贺云阳受火龙鞭刑.然后被关柴房.这些都是公开或半公开的.大渊的密探很容易得知.但是不给喝水这一点.他只告诉过秋荻夫人和看守柴房的两个侍卫.如此的秘密.这位大渊凌尧帝是从何得知呢.
还有.这封国书之中.但凡说到太子如何恶劣.后面必然要加一句三皇子如何得体.虽只是淡淡一句带过.但细品之.就会觉得这种写法其实很用心呢.处处以太子的差劲.反衬贺云阳的完美.到底是贺云阳真有这么好.还是那位凌尧帝怕他被自己迁怒到.刻意这么写呢.
最后.就是将了他的军.让他不得不抽太子火龙鞭的那句话.“火龙鞭既能打三皇子.因何打不得太子.”
当时他对太子怒极.对此话的理解是:三皇子就是火龙鞭打出息的.现在太子这么沒正形.应该好好抽一顿鞭子.
可是现在他对这句话有了另一番理解:倒像是那个丫头在瞪着眼睛对他大喊:“既然你打了贺云阳.为什么不打太子.你要是不抽那个家伙一顿.我就跟你沒完.”
康明帝缓缓吐出一口气.把这几点连起來细想一遍:相似贺云阳的字迹.知道不该知道的秘密.不遗余力地赞扬贺云阳.还有最后.不像是为自己讨公道.还是要为贺云阳出气的那句狠话.这几点连在一起.真是很有意思.
是什么意思呢.是自己想到的那层意思吗.
康明帝的手指轻划过纸上那些漂亮的字迹.沉吟片刻.他抬起手.“啪啪啪”三击掌.
立刻就有一个灰衣人从门口进來.伏身道.“鹞组三号在此.请皇上吩咐.”
康明帝问道.“五年前.三皇子出访大渊.鹞组中可是派你秘密跟去的.”
灰衣人点头.“不错.正是属下秘密跟随.不过.”他似是微微苦笑了一下.“皇上明鉴.以三皇子的武功和警觉.属下不敢保证未被发觉.”
康明帝脸色一沉.想了想又把责难的话咽了下去.贺云阳是屡屡创造战斗奇迹和生存奇迹的怪物.一个密探跟踪不了他.是理所应当的.
“那就说说你知道的吧.那次出访锦阳帝曾为他设过家宴.出席的几位公主中.可有天景公主吗.”
灰衣人沒立刻回答.仔细回忆了一会儿才道.“沒有.锦阳帝共有六位公主.当时出席家宴的只有四人.锦阳帝向三皇子解释的理由是.天景公主身体不适所以未到.而清和公主在陪她因此也未出席.”
“身体不适吗.”康明帝沉吟.陈天景身体不好倒是真的.自己也亲眼见过她.一看就是个病秧子.可是.就真的偏偏在那天病了吗.如果锦阳帝说了谎.大概有两个原因:一是他太疼那个丫头了.生怕贺云阳真的相中了她.或者自己的女儿一眼看中了贺云阳.于是干脆不让他们俩个相见.二嘛.莫非那丫头心里有鬼.不敢见贺云阳.就以生病做托辞躲开.至于是什么鬼.大概他们以前就见过.怕再见时失态.所以不见.
他再问.“当时三皇子听得天景公主病了.可有什么异常吗.”
灰衣人又是一番认真回忆.道.“沒有异常.三皇子整场饮宴举止如常.敬酒饮酒.说笑抚琴.就是……一眼都不瞟那四位公主.只跟锦阳帝和在座的二位皇子说话.”
“三皇子在大渊期间.除了在皇宫里和外出做客.可曾秘密会见过什么人.或者独自去过什么地方吗.”
“这个……请皇上恕属下无能.属下不敢肯定.反正.属下沒有发现过.”
康明帝无奈挥手.“好了.你下去吧.”
康明帝继续独坐.手指继续在那封国书上划着.正划到天景言及贺云阳受火龙鞭刑的一段.他看着.一股无名火猛地蹿起.这丫头这样写分明就是在嘲讽他.拳拳父爱之心.袤合七国之中.只要是和齐朝关系不错的国家.其国君都知道康明帝不待见他的三儿子.说不待见都是轻的.他分明就是恶见其生乐见其死.三十记火龙鞭想达到的正是这个效果.哪里有什么拳拳父爱之心.
他不信陈天景不知道这些事.她说这样的反话就是在嘲讽他.还要用这顶严父的高帽挤兑住他.让他不好意思不在教育太子的问題上.再展示一番他的拳拳父爱之心.
康明帝的脸色更冷.因为他想到了那次贺云阳挨火龙鞭的原因.
他不糊涂.即使贺云阳当时相当认真的摆了个酒后乱.性的场面给他看.他还是一眼就看穿那是个假象.贺云阳摆出个靡乱的场面來.其实他清醒的很.他这么做.其实就是要抗婚.
康明帝看出他是要抗婚.但死活也想不明白这个向來聪明圆滑.习惯于委曲求全.逆來顺受的儿子.怎么突然间就逆反起來了.居然会冒死抗婚.
过去他想不明白.可今天突然明白了.那个陈天景.弄不好就是贺云阳抗婚的原因.可他们到底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两个人分属两个国家.隔着好几千里.就算认识.想见一面也不容易.怎么就会喜欢到能为了那个女子冒死抗婚的地步.
康明帝似是着了魔.他觉得必须要弄清楚这两人之间到底有沒有私情.有私情的话.已经发展到了什么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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