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雪看着贺云阳.眼里有一闪而过的欣赏.却还是板着脸.冷冷问道.“你这人怎么回事.天景都沒來.你自己跑來做什么.莫非是昨天被我骂得不够.”
“如果昨天姐姐你和我定下今日之约.就是因为碍着天景不好好骂我.所以叫我今天來好骂我个痛快.那在下也只有洗耳恭听了.”
翊雪冷笑.“我什么时候叫你今天來了.你可别乱说.”
贺云阳转眼向墙上一瞟.笑道.“这墙壁上绘着日月星辰.昨天姐姐训斥天景时.很生气的在墙上拍了两掌.顺序是先日后月.拍完之后你瞪了我一眼.转身背负了手到里间去了.在下记得.你转身时.背负的手伸出了三根手指.日月为明.三根手指便是三更.难道是在下理解错了.”
“呵.”翊雪掩口轻笑.“就算你沒理解错.可我沒有理由叫你來啊是不是.有天景在这里我们都沒话说.何况现在天景不在.我们说些什么呢.”
“说天景呀.”贺云阳慢悠悠接口.“昨天我们沒话说就是因为她在嘛.说一个人的事总不好当着这人的面.何况天景那么喜欢矫情.肯定不许我们说她.可我和姐姐初次相识.唯一能说的话題就是天景.既然她在那里东拉西扯.插科打混.然后又不停傻笑.姐姐你被她闹得沒法说话.自然得下逐客令.再暗示我今晚自己來.就可以说该说的话了.”
“你这小子果然聪明.比我那徒弟聪明.又不像她那么骄傲矫情.我要是先遇见你.才不会收那个丫头为徒呢.嗯.坐吧.”
贺云阳坐下.翊雪想了想道.“其实我要对你说的话.给你治伤的那晚已经说过了.就是希望你能对她好.当然.我的徒弟我最清楚最了解.天景性格倔强.脾气也古怪.而且牙尖嘴利.我这个做师傅都常常被她气得无可奈何.贺云阳.你要想好.这丫头可是很能折腾人的.你要是经不起折腾就尽早放手.你要是现在抽身撤步.我也不说什么;但若是到她已经离不开你了.你才反悔.那.姐姐我可是不会与你干休的.”
“哈.姐姐.你只知道天景能折腾人.却不知道我其实也不是盏省油的灯.如果天景是个娴静温柔.安稳妥贴的女子.我根本不会认识她.认识了也不会喜欢.天景自己能折腾.也能包容我的折腾.相爱这种事.可能就是势均力敌的两个人.凑在一起折腾.或者折腾彼此.这样才有意思.我和她.如果错过了彼此.再遇见任何人都是错的.所以姐姐你尽管放心吧.我这一辈子.就和陈天景折腾定了.”
翊雪一怔.大笑起來.“你和我那徒儿当真天生一对.都善于发这种奇谈怪论.那好.你们两个折腾去吧.我也就放心了.你想要问我什么呢.尽管问吧.”
贺云阳沉吟着.“姐姐.天景的那种古怪病症.真的沒有法子治吗.她当时是这样说的.我不信.可是这两年我也向很多名医询问过.他们压根就沒听说过这种病.姐姐.我想你应该知道一些法子吧.”
“法子是知道几个.但都不是容易轮到的.而且也不是一次就能见效.先不说你有沒有耐心.就是天景也不一定干.那个丫头……”
“我知道.她总说自己不怕死.又沒耐心又爱偷懒.我教她的内家心法就从來沒练过.不练就不练吧.不过如果有能治她病症的办法.绝不许她不干.姐姐你尽管说就是了.”
“哈.这丫头终于遇到克星了.”翊雪笑.“第一个办法.带她到月氏国的熔阳山顶去泡温泉.熔阳山可是袤合洲境内最高的山.那座山酷热难当.寸草不生.但山顶全是温泉眼.那泉水蕴含纯阳的热力.正好可以压制她体力的寒气.月氏国离大渊将近万里.而且靠近熔阳山一带的天上气流纵横.凌乱而又强劲.御风术差些的根本不能靠近.你如果能带她去的话.一个月去两次最好.”
“好.我记住了.还有什么办法.”
“这个办法不太可行.你知道雪参吗.”
“听说过.据说是一种可以起死回生的人参.只在袤合洲之外的鲁卡雪山中偶有发现.”
“不错.这种参就是太过稀少.所以不在考虑范围之内.我也就是跟你提一句.万一你运气好能碰到呢.”
“是.我记下了.会留心的.还有其他的办法吗.”
“第三.也是我所知的最后一种办法.在袤合洲有一位游医.他浪迹在袤合七国之间.不是任何一国的国民.他只是个流浪者.但医术几可通神……”
“姐姐.你说的可是枭陨.这两年我也在找他.可就是找不到.你可知他在哪里吗.”贺云阳急急问道.
“他最近在哪里我倒是知道的.可是你既知道枭陨的名声.也应该知道他的规矩.他看诊可是古怪.需要救治的人独自前去他是不看的.哪怕死在他面前他都不理.必须有人陪同前去.才能在他那里排上号;他看病要价不菲.但不收金银钱财.也不为难病人.只向陪同病人的提要求.那要求可就千奇百怪了.绝沒有容易办到的事.而且是先办事.再给病人医治.”
贺云阳点头.“他的这些规矩我也听说过.姐姐.你告诉我到哪里能找到枭陨吧.我要带天景去看病.”
“你这小子还真是倔强.连这样的老怪物也敢招惹.也罢.我告诉你他在哪儿.不过别勉强自己.不然天景也会与心不安的.他在……”
贺云阳笑.“我根本不会让天景知道的.她知道了又得矫情说她不怕死不想吃药什么的.还得费口舌给她讲道理.姐姐.怎么给天景治病你都告诉我了.我还想知道她的一些事.你会告诉我吗.”
翊雪一挑眉.“看你要问什么.再考虑考虑告诉了你.那丫头会不会來和我吵闹.”
“这些话我问过天景.她不肯跟我说实话.今天我再问你.估计站在徒弟的立场上.你也不会告诉我实话的.可我.就是还想再问问.”
贺云阳怔怔看着对面石壁.“两年前的正月十五我和天景认识.那天我在大渊的昀城看灯.天景也出宫來看灯.她迷路了.乱跑乱跑的.就遇见了我.她在我身后哭着喊‘狐狸.狐狸’.当时我正好戴着一张狐狸面具.我很奇怪.为什么她在我身后.就知道我戴的是狐狸面具呢.后來我想.她可能认错了人.也许她想找的人就戴着狐狸面具.可是最近.我忽然想通了……”
翊雪奇道.“你想通了什么.”
“我想通了.她当时叫的也许并不是狐狸.而是一个人的名字.但因为她的脸上扣着一个厚重的虎头面具.声音发闷.她又在哭.语声就越发含糊.使我听错了.姐姐.你能告诉我她叫着谁的名字吗.”
“我不知道.”翊雪转开眼不与他对视.这个少年的眼睛太美太深.即使沒修习过瞳术似乎也有摄神之力.“兴许她叫的是某个侍卫的名字吧.”
“也许吧.”贺云阳自然不会把这话当真.但也不再纠缠.又说道.“天景的性格的确很古怪.有时她说的话让我完全听不懂或者不能理解.比如说她一点儿都不把自己的病放在心上.说能活到而立之年已经很长了.还说她的这条命是偷來的.什么时候沒了也无所谓.这哪里像十几岁的女孩儿说的话.她有几次和我吵架.会突然情绪失控.哭得好伤心.那时对我说得话就更怪了.就像我和她已经认识了好多年.相爱了好多年.又做了很对不起她的事.可我明明只认识她两年而已.上次我问她在她情绪失控时把我当成了谁……”
“她说沒把你当作谁.你就是贺云阳.”
他惊诧.“你怎么知道.她就是这么说的.一个字都不差.她和你说起过吗.”
翊雪白了他一眼.“她当然不会跟我说这个.但她是我教了十三年的徒弟.她的行事和说话我会不了解吗.贺云阳.你太聪明太执着.优点缺点都是这个.遇到大事聪明执着是优点;可是对这点小女孩的心思你非要想那么明白干吗.想明白了又能怎么样.她说你是贺云阳.你就是贺云阳.她就是陈天景.你们好好的在一起.这么简单的事.你自己偏偏要把它想复杂了.”
她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年轻人.聪明太过即是笨.明不明白.”
贺云阳发了一会儿怔.起身长揖为礼.道.“多谢姐姐教诲.我明白了.我和天景在一起.过好现在和将來就好.至于从前如何无需去想.既然她的从前里沒有我.多想是沒有意义的事.”
翊雪拍手称赞.“你这孩子的悟性.实在胜过我那徒弟太多.唉.可惜我先遇上了那个丫头.不然我收你做徒弟.省心省力.事半功倍.多好.那像我现在还得为徒弟操心.她还不领情.你等一等.我拿些东西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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