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知秋见梁太后对此事十分感兴趣的样子,暗暗叹了一口气。
后宫这些‘女’人实在有够无聊的,芝麻绿豆大点儿的事都要抓住翻个低朝天,生怕放过一丝丝踩踏别人的机会。摊上这样一帮子亲戚,凤康和凤玥兄妹实在可怜,能人格健全地长这么大真是难为他们了。
宁妃知道梁太后不喜欢叶知秋,巴不得火上浇油,于是把从季家舅太太那里听来的有关闻夫人提亲不成反认了干‘女’儿的闲话,以尖酸刻薄的言辞讲了一遍。
芸妃听不过耳,接起话茬道:“这孩子的样貌品‘性’都不差,在清阳府想来也是数得着的。俗话说一家有‘女’百家求,有几个上‘门’提亲不足为怪,宁妃姐姐未免小题大做了吧?”
“我小题大做?”宁妃冷笑着对上她的视线,“我看是芸妃妹妹是为了扮演慈母,宽容得太过了吧?”
反‘唇’相讥过,便把脸转向梁太后,“太后娘娘,您不知道,我那表妹的宝贝儿子至今还没有成亲呢。清阳府那么大的地方,他去哪儿不好,偏偏跑到您那将要过‘门’的孙媳‘妇’住的村子里开了一间医馆。
到了京城,不去亲娘舅的府上住着,非要跟干妹妹住在同一屋檐下。干亲毕竟是干亲,又不是三两岁不懂事,府上也没个长辈看着,一个血气方刚,一个青‘春’少艾,这要是出了什么事,丢脸的可是我们皇家……”
“宁妃姐姐。”芸妃听她越说越离谱,忍不住再次出声打断她,“对‘女’子来说,名声是何等重要?无凭无据的,你岂能胡‘乱’猜测,毁人清誉?
人是雪亲王中意的,皇上也亲自相看过。宁妃姐姐就算瞧这孩子不顺眼,藏在心里也就是了,何必把话说得那么难听?
不看僧面还要看佛面呢,姐姐一而再再而三地贬低这孩子,可曾想过给皇上和雪亲王留几分颜面?”
她说这话,不仅是为了阻止宁妃‘乱’说,也是在变相地提醒梁太后,不管叶知秋身份再怎么低微,身后还有皇上和雪亲王撑腰呢。
赐婚圣旨都下了,这‘门’亲事已经板上钉钉了。若是做得太过火,闹出什么不体面的事来,得罪雪亲王事小,折了皇上的面子就是事大了。
梁太后听了眼神闪了闪,面‘露’沉‘吟’之‘色’。
宁妃却没能体会到她的良苦用心,语调愈发尖刻了,“芸妃妹妹,你不用拿皇上和雪亲王来压我。我这么做,正是为了皇上和雪亲王的颜面。
如今只是下了赐婚圣旨,丢脸也只是一会儿的事;若是等成了亲才发现问题,那脸可是要丢一辈子的。”
叶知秋听这‘女’人言辞凿凿,就差跳起来指着她的鼻子骂她不守‘妇’道了,感觉不能再沉默了。若给这满屋子的‘女’人留下好欺负的印象,只怕日后什么样难听的话都编排得出来。
正要开口,就被人抢先了一步,“宁妃娘娘,叶姑娘与雪亲王感情深厚,不会做对不起雪亲王的事。”
宁妃眼带嘲讽地瞟了宣宝锦一眼,“人心隔肚皮,定王妃怎知道人家两个的感情是不是深厚呢?”
宣宝锦微微一怔,随即脸上微微涨红,有些慌‘乱’地解释道:“我只是……只是想起叶姑娘曾经不顾风寒,骑马赶了两天的路,到旬阳府探望赈灾的雪亲王,所以……”
“还有这回事?”宁妃从这娇弱带怯的话中品出了别的味道,“我记得旬阳府发生雪灾的时候,雪亲王一直带着军队住在荒郊野外,一个姑娘家闯进全是男人的地方,雪亲王怎会放心?自是要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孤男寡‘女’,共处一帐,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如果我没记错,没过多久雪亲王就奉命出使番国了吧?这一去杳无音讯,生死难料。对一个‘女’人来说,四年的时间可不算短……”
虽然她没有把话挑明了,可在座的大多都已为人‘妇’,岂能听不懂她意思的?不约而同地将火辣辣的目光投向叶知秋,似乎能穿透层层包裹的衣物,看出她是否早就跟凤康有了首尾,又在凤康离开期间耐不住寂寞,与别人通~‘奸’一样。
就连芸妃和凤玥的眼神都有些异样了!
宣宝锦似乎急了,眼圈泛红地站了起来,语无伦次地道:“宁妃娘娘,您误会我的意思了,雪亲王是正人君子……
叶姑娘虽然出身农家,每日要在田间劳作,不似我们这些深闺‘女’子一般,对男‘女’大防那般在意……我是说,叶姑娘只是大方爽朗了一些,并非那样随便的‘女’子……”
不解释还好,越解释众人盯着叶知秋的眼神反而越复杂了。
叶知秋‘唇’边溢出一抹冷笑,连补三刀吗?不愧是华锦郡主,这‘逼’真的演技,这点到为止却让人浮想联翩的台词,这耐人寻味的语调,简直是影后之中的影后。
作为二十几年的忠实影‘迷’,梁太后对这剧情深信不疑,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宁妃说得没错,现在丢脸只丢一会儿。若糊里糊涂地成了亲,那我们皇家的人会一辈子抬不起头。
小芳……”
“奴婢在。”随着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屏风后面转出一个人来。
名字叫作小芳,可既没有美丽的大眼睛,也没有粗又长的辫子,跟“好看又善良”就更不沾边了。而是一个年岁跟梁太后差不多的婆子,一头银发,满脸皱纹,眼皮似乎有半斤重,长长地耷拉着。加上面无表情,显得‘阴’沉狠辣。
梁太后伸手一指叶知秋,“把她带到暗房去,给哀家仔细验身。”
“奴婢遵旨。”小芳躬身答应一声,招了招手,两名宫‘女’便迈着轻而快的脚步,朝叶知秋‘逼’近。
“慢着。”叶知秋现在才真正明白,元妈那句“羞辱人的法子多着呢”是什么意思。口中平稳地吐出两个字,从绣墩上慢慢地站了起来,“太后娘娘,民‘女’有话要说。”
梁太后冷哼一声,“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说?”
叶知秋淡淡地笑着,“太后娘娘,‘事到如今’这样的开头语,只有在罪证确凿的情况下才能用。现在一切都还没有定论,您就把民‘女’当做罪人一样看待,是不是有些不公平?”
“你这是要教训哀家?”梁太后两眼冰寒,话语之中不自觉地带出了怒意。
“民‘女’不敢。”叶知秋朝她福了一福,面‘色’平和地道,“民‘女’知道,在太后娘娘和诸位娘娘的眼里,民‘女’是一个不择手段想要攀龙附凤的人。
民‘女’不想辩解,也不想祈求诸位放下成见。今日进宫,民‘女’只有一个希望,那就是尽到礼数。可是现在看来,这点小小的愿望也成了奢望。
如果民‘女’不同意验身,只怕有人会借题发挥,说民‘女’心中有鬼,不敢一证清白;如果同意,就要忍受莫大的屈辱。
民‘女’虽然不如诸位出身贵重,可也有自己的尊严,不是谁说几句风凉话就能当做由头,任意践踏的。经此一事,只怕人人都当民‘女’是个笑话。
民‘女’脸皮厚,被人笑话几句不要紧,可若不小心传了出去,让皇家被人笑话,定然又有人跳出来诘责民‘女’,说民‘女’玷污了皇家的名声,让民‘女’枉担罪名。这样没完没了的黑锅,恕民‘女’背不起。”
梁太后面‘色’一凛,“那你的意思是,不同意验身了?”
“不,民‘女’同意,但是……”叶知秋将“但是”二字咬得重重的,“得有个说法!”
“你胆子不小,还想跟哀家讨要说法。”梁太后先抖了一下皇母的威风,又冷笑着道,“好啊,哀家倒要听听,你有什么说法?”
叶知秋心中火光,也懒得跟说那些弯弯绕绕的话,“验身可以,但是必须答应民‘女’三个条件:
第一,把皇上和雪亲王请来,请太后娘娘、皇上和雪亲王每人派出一个信得过的人,为民‘女’验身……”
“什么?!”不等她把话说完,梁太后便怒了,一巴掌拍在几案上,“验身这等事情,岂能让男人参与?”
“既然太后娘娘认为验身是理所当然、光明正大的事情,为什么不能让皇上和雪亲王参与?”叶知秋丝毫不惧,平静地反问,“验身的事自然要劳烦有经验的妈妈,皇上和雪亲王只是为民‘女’做个见证而已。”
梁太后嘴‘唇’微微颤抖,咬牙切齿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怀疑哀家会在你身上做什么手脚不成?”
“太后娘娘乃是国母,是全天下‘女’人的楷模,民‘女’岂敢怀疑?民‘女’信不过的是要给民‘女’验身的人。”话是这样说,眼睛却一直望着梁太后,没看见小芳面‘露’不忿的样子,“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验身不同于审案,不服判决还有翻案的机会。
若有人看民‘女’不顺眼,栽赃使坏,让民‘女’背上污名,民‘女’就是想喊冤也没有地方喊去。
这是关乎民‘女’一辈子的大事,还请太后娘娘成全。”
说罢又屈膝一福,也不管梁太后答应不答应,便接着自己的话头说下去,“第二,皇上和雪亲王来到之后,请太后娘娘下旨,让在座的各位举手表决,是否同意让民‘女’验身。
同意的,记下名字。等验身有了结果,若民‘女’是清白之身,这些人就有污蔑民‘女’之嫌。请太后娘娘给民‘女’做主,让她们给民‘女’一个‘交’代。
第三,不管宁妃娘娘举没举手,证实了民‘女’的清白之后,请太后娘娘做主,让宁妃娘娘当面向民‘女’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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