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风不起浪,这风波源头便是她——柳天衣。
要说这柳天衣,整日里在家中面对那些提亲者,已是烦不胜烦,干脆便将大权交给父亲,让父亲严格考察,待选好后,自己再从中择选。
做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待字闺中的小姐谈何容易?她天衣,虽是大家闺秀,但笼子里呆久了,也不免想飞出去看看。这不,和心腹丫鬟小娥出来透透气。
可怜的人,选了个最不该透气的地方。这日,她二人在街上逛了一圈,眼看到了晌午,又有些累,但天衣仍不肯回去,这便进了一家酒楼。这酒楼名叫“流星阁”。除了布局雅致些,倒也没什么特别,但值得一提的是,这家酒楼在一日之内变得全城闻名。
这其中缘由,还得从这柳天衣说起。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其实,两个女人一个男人,又何尝不是一场精彩大戏呢?况且这戏中的激烈与动人心弦绝不会亚于三个女人。
没错,花苞儿便是住在这流星阁中,这日刘金使了招“金蝉脱壳”,摆脱一干家丁,这便前来看望。至于,遇见天衣,那只能说是纯属巧合。
本来她天衣是准备喝茶歇息会儿的,可刚坐下,便见刘金和花苞儿携手下楼。这下还了得,要按她的脾气,肯定会暴跳如雷。但此处人多嘴杂,且上次天涯客栈的事后,天衣便稍稍收敛了下这火爆脾气,硬是站起身,瞪着双眼看着他和她有说有笑地下了楼。
刘金和花苞儿哪里看到这些,他们满心满眼里都是对方的影子,而等他二人发觉时,天衣早已怒火中烧,仿佛只要稍稍碰触一下,便会立刻炸开锅。刘金和花苞儿小心地努力不去触碰这个充个太多气的气球。可是,他们的出现便是最大的碰触。
天衣终究是压不住心中的怒火,当着全楼人的面,大喊了句:“刘金,你给本小姐站住,你让大伙看一看,谁更配站在你身边。”
一时,店中四下都冲着刘金和花苞儿指指点点,议论开来,而花苞儿脸上早已浮了一层红晕,忙垂下头。
“天衣,柳小姐,请自重。”刘金感到身后人的惶惶不安,忙冲天衣喝道。
柳天衣火气十足,哪里能停下来,正如开大了油门正往前冲,却突然要来个急刹车,停住又谈何容易?她走向店中央,纤纤玉手指向花苞儿,说道:“今日,本小姐要和你一较高下,来场鼓乐声舞的比试,让众人看看谁才真正配站在这儿。”说着,便命小娥把店中弹琴的琴师请来,点了曲《高山流水》。
有好事者早已把桌子向后移,以便为这舞台腾出更为广阔的空间。来往的行人也停下脚步,见这店中有热闹可看,便涌入流星阁,将店围了个水泄不通。刘金和花苞儿二人纵是想走也无法了。
只见柳天衣衣裙摇摆,迈着莲步在舞台中央站定,《高山流水》美妙淡然的天籁之音随之流淌。天衣翘着兰花指,随曲调跳着舒缓高雅的舞步,真有,如临仙境,晃见仙子之感,舞到曼妙处,众人齐声喝彩,天衣更是骄傲非常。
“她这般争强好胜,跳这舞,配这曲,早失了曲调的淡然之韵,更别提觅什么知音,也就她孤芳自赏罢了。”人群中一女子嘴角划过一丝不屑,冲身旁的男子说道。男子淡淡一笑,并不言语。然而,这并未影响人们鼓掌的激动心情。
一曲末了,天衣傲气十足地走向花苞儿,示意她去跳。苞儿望了望刘金,刘金还她温柔一笑。
苞儿松了他的手,正准备向台中走去,从门外忽地飘来一丝轻快的音乐。她闻声望去,众人不觉也扭身去看,见到这曲子乃是位盲女所弹。
那盲女虽看不见这花花世界,却依旧乐观开朗,乐曲声声,动人心弦。花苞儿这便请来盲女为她伴奏,请她挑个她自己喜欢的曲子即可。说时,花苞儿已拉着盲女,扶她在店中椅子上坐下,轻轻地向她问候。盲女也报以微笑。
待那盲女调了调音,二人这便开始了演奏。那是一曲欢快的无名曲,苞儿自小练武,不精舞艺,但见云姗跳得有声有色,倒也机缘巧合中学了些许。
只见苞儿随着曲调,先是慢慢轻轻舒缓而舞,像只悠闲花丛的蝴蝶,翩翩而飞,轻盈漫步。忽地,乐曲来了个一百八的大逆转,快如风,急如雨,她一举一动中便渗进武术的成分,刚柔并济。瞧她方才的那招劈腿,明明柔若入骨却又不失风度。还有那高难度的旋转,几乎腾空的翻身,却又落地轻盈如尘,真真让人大开眼界。人们哪见过这般舞蹈的?不禁口为之闭,气为之息,良久,这方从那曼妙的舞姿中抽出思绪,全场立时爆发出一阵又一阵经久不息的掌声。
人群中的那女子,也不禁笑着赞道:“苞儿这舞还真是好,刚柔并济,将武术能演绎地如此出神入化,也不知她何时竟学得这般......?”她正回眸望向身旁男子时,却见男子面含笑意,双目始终未曾离开舞台上的花苞儿,便忽地收了笑。
结果既出乎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天衣胜了。人群中有那么些骚动,有那么些抱怨,乐师李亏只用了四字形容花苞儿地表演:“不伦不类。”孰料,花苞儿竟不以为然,只是笑了笑。反而人群中有摩拳擦掌欲殴李亏者甚众。
天衣傲慢地走向刘金,对他洋洋得意道:“现在,只有本小姐才配得上你!”
刘金报以微笑,转头向花苞儿看去,拉起苞儿的手,坚定而有力地说道:“没有谁配不配谁,只有谁爱不爱谁?苞儿,我们走吧!”
顿时,全楼上下又是一阵雷鸣般的掌声,还有那不可抑制的欢呼声,似乎要响彻天地,一声盖过一声。花苞儿与刘金相视而笑,默默对望,携手而去。
而天衣,自是气得脸红脖子粗,两只拳头握得紧紧地,指甲也已嵌入手心,隐隐溢出血来,就这么一动不动,如雕塑般望着他二人离去的人影。
忽地,天衣猛地冲了出来,小娥也忙追了出来,到外面急打了顶轿子。天衣怒气无处发,便一脚去踢轿门,结果低估了木头地承受力,弄得自己脚痛地难受,只好在小娥的搀扶下坐上了轿,灰溜溜的离开了。
再说,这人群散后,那对青年男女回到客栈,住了下来。
“水哥,你方才在想什么?”
“没儿,姗妹,你怎么了?”
“没事。”女子苦笑着摇了摇头。
之后的几日,这事便跟长了翅膀似的,在澶州城传得沸沸扬扬。流星阁的老板顿生了一主意,在店中专门开辟一块供人比舞的地方,同时将那位盲女请来弹奏,说是能争得一月“舞魁”者,得金五十两,脂粉一箱。一时间,城中女子竞相来舞,男子更是为睹的佳人风采,慕名而至,楼中往来客官甚多,财源广进,直至七八年后,人们犹会谈到在这个客栈中曾发生的佳人竞舞的事儿。
当然,这么轰动一时的新闻在弄得满城风雨之时,也引来了众多人的关注,身为哥哥的连然,也自然晓得了这一切,忙里偷闲,这便找到花苞儿。苞儿本未打算告诉哥哥,自己和刘金的事儿,但时至今日,也只好难为情地一一道来。
连然听罢,出于对妹妹的担心,要求见一见刘金,但刘金因着这全城尽知的新闻,一直被关在家中,不让出门。他这便叮嘱她好生照顾自己,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一定去找他之类的话。
临走前,连然还是忍不住道出了自己的担忧:“苞儿,刘府中人不好相与,摆在你面前的困难亦难以跨越,你可要思量清楚!”苞儿点点头。看着哥哥远去的身影,忽地感到连然心中似乎也有什么烦心事。
是啊!谁无烦心事,谁无眉皱时。连然回澶州将近半个月了,却不曾见到林雪几面。
只一次,他从外归来,见林雪坐上了一顶轿子向东去。上轿前,林雪也瞧见了连然,欲语又止,愁肠满腹,实在难受,但连然却不知这个种所以然。
后来,从林府家仆那里,他得到些只言片语,方晓得太守欲将林雪嫁给王公贵胄,上次便是去会面。连然听了,心中百感交集,郁郁不得舒。这几日,每到深夜,便常被噩梦惊醒,精神着实萎靡。
谁料,今日连然回府时,林雪身边的丫鬟喜儿拉住连然,悄悄将一方锦帕塞给了他。喜儿环顾四周,见无人看到,这方放心地走了。
因已入了夜,连然这便回到屋中,点了蜡烛,小心翼翼地打开锦帕,锦帕上绣着两只双飞的蝴蝶,写着两行娟秀的小楷:
愿与君飞天涯角,不作笼中相思鸟。
那绣着的草丛中,隐约可见一个小字“雪”。
连然看罢,心中更是百转回肠,不知是该喜该忧?喜吗?两情相悦自当喜。忧吗?亲事难成,怎不忧?
连然收好锦帕,放入衣中。又取来文房四宝,边磨墨,边想该回些什么?最终,手持着狼毫,吸饱墨,在纸上一挥而就,写下:
情深一片实难报,血肉相连怎堪抛。
真心愿与卿结好,斗回强龙与虎豹。
连然
连然看罢,便放在桌上,待墨迹风干。心中不住思索,决心将真情向林太守表露,不求他成全,但求他能缓一缓小姐的亲事。
这正是:
自知易祸不易福,挡不住情深两处。
横下心肠迎风波,只忧佳人无亲祝。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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