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膜拜的地方出来,扎克西边走边说:“我们家是甘省南藏州秀玛乡则格那的,是我们县里最远的一个地方。我们哪里很穷,没有电灯,和我们家在一起的还有两家人,我们三家是亲戚。”说到这里扎克西苦笑了一下,回头看了一下那同根四杆的松树,继续说到:“没有人愿意嫁到我们哪里,所以几十年来都是我们三家通婚。我是三家出门走的最远的一个,我爸爸只去过乡里,不是我们不愿意出来,而是到乡里二十四公里,就要过三座雪山,得走五天。我们三家人,一个月就去一个人,卖掉羊换一点盐巴,茶叶和一些生活上用的。你不会笑我吧。”扎克西看着李思湘憨憨地笑着说。
李思湘苦笑地摇摇头,心里说:“我还觉得自己是很苦了,可是和扎克西一比简直就不算什么。”
“我当兵是一个很不情愿的事情。我们三家有四个男孩,我是最大的,我下面是个弟弟。我父亲在封冻前到乡里,干部说,我们三家必须去一个参军,否则就取消我们三家的盐巴,茶叶和猎枪子弹的配给,猎枪子弹是我们藏民的救命之宝,而日用品是要用乡里面出的证明才可以买得到的。不像外边随便买,如果你不交够羊和羊皮就没有证明。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为了一只羊,几天几夜地去找丢失的小羊了吧。嘿嘿,现在想想找羊的日子,那他妈的的真不是人干的,就是一个字——苦。看看这些训练,还真的不算什么。当时你还为我担心,呵呵,其实,再苦再累,我都是可以过来的。”
俩人就这样边走边说:“我知道你们看见我在班禅沟的举动有点惊讶。可是你知道吗,我们家要祭拜一次这样的地方得走十二天到县里的寺庙,哪得耽误家里多少的事情。像班禅这样的大活佛,我们家祖辈都没有膜拜过,就是他坐禅的地方,就像这样的,我是第一个。”
扎克西回头又望了望,说:“我当兵走时,我们三家人哭了整整一天,没有吃饭和睡觉,我阿妈的眼睛都看不见东西了。我一走,家里的很多事情都要压在三个弟弟身上,最小的八岁,没有上过一天的学。不像我还上过几年。”扎克西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李思湘从口袋掏出一张邹巴巴的纸,犹豫了一下,还是递了过去。
扎克西用手挡了一下,就用袖口擦了眼泪说:“我知道你也是穷家的孩子,才说这些,不过说说我心里痛快。我知道你就像大哥哥一样照顾我和郭刚,还有赵云峰,石夏明。队长,你不知道吧,赵云峰和石夏明是孤儿。”李思湘奇怪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扎克西洋洋得意地说:“有一次我去给家里寄钱和衣服,他们俩看到我把旧的作训服寄给家里,就把他们的都给我了,所以我就问了。”
李思湘说:“怪不得,有几次陪我去邮局,看我寄钱,他们没有动静。看样子是我疏忽了。”
“队长,他们俩可崇拜你了,我问他们为什么,他们就说了一句,你是他们的神。其他什么都不肯讲了。”
李思湘惊讶地差点掉了下巴,要不是天暗,扎克西一定可以看见李思湘哪可以放进鸡蛋的大嘴。
扎克西突然问李思湘:“队长,你知道我最崇拜谁吗。”
李思湘摇摇头说:“不知道。”
“我们家的獒,可厉害了。有一次,就我吃狼剩下的死羊那次。”扎克西像是处在美好的回忆里。
李思湘一听是藏獒,顿时来兴趣了。他可知道那是一种很凶的狗,他父亲有一次打猎告诉他的,比他们家的大黑猎狗还凶。
“给我说说。”
扎克西舔了一下嘴唇说:“那年冬天,就是我不上学的那年,是十四岁,第一次在冬窝子放羊,本来到下午我就该把羊赶进圈里,可我看它们像是没有吃饱,就没有赶,结果到了傍晚,天突然黑了,风也起来了,我一看坏了,大雪风来了,哪个风太厉害了。”说着扎克西就浑身打颤。
“大雪风从羊身上刮过,羊保护不好,就得冻死,当时吓的我忙把羊往圈里赶,我们家的两只獒也过来帮我,可是风已经起来了,我拼命地喊着羊。老羊知道风的厉害,都跑进了圈里躲在棚下面,小羊早就吓晕了,我顶着风好不容易赶进去,一点羊,少了两只,我当时就吓坏了,那可是我阿爸一年的心血,我们哪里一年四季都很冷,羊下的羔很难活的。这一下就少两只,我阿爸还不打死我。我赶忙关上圈门带了一只獒就出去找。”
说着扎克西像是特别害怕的样子,用手把衣服领子拉了拉,将脖子缩进去说道:“要知道哪大雪风刮两天二夜,我宁可被我阿爸打死,我也不会去找。雪片被风卷起来,打在我穿了两层的羊皮衣服上,都可以感觉到痛,没有办法我只得抱着獒躲在一块大石头下,把头埋在獒肚子下面躲了一个晚上,我都没有敢睡觉,我家的獒一会儿就用鼻子动动我,过一会又动一下,我没有办法睡。到天亮,风稍微小一点,我赶快活动一下手脚,就去找羊,到下午时,风又大了,我想找地方躲一躲时,獒一下跑了,我叫也叫不住,我当时想,完了,我死定了。等我找到躲的地方,把头缩进羊皮里时,感觉有东西碰我,我吓得根本就不敢扭头,害怕是狼。直到獒把我拱倒,我才看见是我的獒,赶紧把它抱着。到第二天天亮我才看见身边有一只被狼吃了剩下半截的小羊。我估计还是獒帮我抢回来的。”
李思湘看见不远处有火光,知道马上就到宿营地了,就指着一处缓坡说:“我们到那坐坐吧。”扎克西点了点头。李思湘一坐在草上就说:“看不出,这坐在草上也满舒服的。”扎克西歪头看了看他屁股底下说:“这哪里赶的上我们哪的棕草,长的圆圆的一圈,有四五十公分高,你把它按倒,坐在上面才舒服哪,”
扎克西颠了颠屁股,看着远处的篝火说:“我已经两天一夜没有吃东西了,獒见我看着羊,就把羊又往我身边拖了拖,我知道他的意思,想让我吃点羊肉,可是我哪里敢吃生肉。就从腰里取出刀子,从硬棒棒的羊身上切下一块给獒,可它见我不吃,它也不吃。我一看没有办法,就切下一条羊腿,又硬生生地将羊皮拨出来,系在腰上,提着羊腿,就又去找羊。终于在第三天,风完全停了,才在一条山缝里找到已经冻死的小羊,我当时就哭了,幸苦了两天两夜找到的是死羊。没办法了,我只好把羊取出来,扛着往回走。虽然是不到十公斤的小羊,可那么长时间没有吃饭,就光吃雪,哪有劲。走了没有多远,就累的不行了。没有办法,又饿又冻,只得把刀子拿出来,把那条羊腿,切下几片吃了。剩下的都给獒了,也多亏让它吃了,要不我就完蛋了。吃完肉,我就又往回走。但没有走出多远,我发现獒开始不对劲,鬃毛都竖起来了,一想,完了,可能碰到狼了,如果是一两只还好,獒就可以对付,要是狼群,那就彻底地完了。我赶忙向一处山脚跑,獒也明白我的意思,紧紧地贴在我脚边,快到山脚下时,狼已经冲过来了,我扛着羊是没命的跑。”
“你怎么不把羊丢了哪。”李思湘听的急了起来。
“我当时哪还想的起来。就想早点到山脚下,靠着山,或许还保得住性命。等真靠在山时,才发现自己更害怕,五只大狼在我前面,獒为了保护我,不敢主动进攻,就站在我前面,狼只要一上来,它就是一爪,丝毫不敢远离。相持了一个多时辰的样子,狼又动了,这次狼聪明了,有一只躲过了獒的爪子,一口咬住獒的前腿,死不放松,就是獒咬断它的脖子也没有放,剩下的四只狼一下子就了冲过来,其中一只高高地跃起,嘴巴直冲我喉咙,我情急之下,把肩膀上扛的羊一下甩了出去,真好砸中它的脑袋,不等其他的狼跃起,我的前面突然多一条黑影,獒站在了前面,我才放下了心。突然獒大声吼了起来,声音很长很高,震的高山的雪都往下滑落。剩下的四只狼愣了一下,毫不顾忌獒的存在,突然发动了最为猛烈的进攻,同时跃起扑向我,獒也跃起一爪打翻两只狼。还有两只,一只张开血盆大口咬向我的喉咙,一只扑向胸膛,在这最紧要关头,一个黑影扑倒了咬向我喉咙的狼,与此同时“?,”地一声枪响,已经到我胸膛的狼,头一歪,直顶在我的胸膛。我以为自己已经死了,拼命地睁开双眼看到父亲平端着猎枪,看着自己。
我就觉得自己的眼睛一黑,就晕倒在地上。 神墓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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