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渊到听雪轩的时候,意外地看到了坐在内室榻上的杨落雪。(
丫头你被算计了)她穿着一袭淡紫色的小袄,正端了一杯茶喝着,手里拿着一本医书看,见到南宫渊进来,也还是不紧不慢地将书放下,跪下行了礼:“给皇上请安。”
“你……怎么在这?”南宫渊难得结巴了一下,虚虚扶了一下,“起来吧……也是,你若是愿意,多来陪陪她,省的她一个人闷。”他的目光穿过了杨落雪,飘到了已经拉上帷幔的床上,迟疑道:“她怎么这么早就睡下了?”
“今日受了些惊吓。”杨落雪面无表情地看着南宫渊。
他的眉头果不其然地皱起来:“你说什么?”
杨落雪比了个噤声的姿势,放低了音量:“皇上随嫔妾来吧。”
听雪轩内出奇地安静,因为怕打扰苏萱的缘故,陈连和一众太监都直接侯在了听雪轩门口,而听雪轩的下人们都被未月叫到后殿的屋子里训话去了,这也是为了给杨落雪创造一个安静的环境,她带着南宫渊走到廊下的小桌旁,端起了桌上的一盘点心递给南宫渊:“皇上尝尝这个?”
南宫渊看了一眼,挑了挑眉:“朕记得,这是萱儿平日里最喜欢吃的糕点。(
花间高手)”
杨落雪微微一笑:“皇上尝尝。”
南宫渊虽然不解,但到底还是没有拒绝,拿了一块放进嘴里,咽下去后又蹙眉道:“以前一直没有吃过,怎的如此苦?”
“皇上可曾听说过,良药,苦口?”杨落雪慢悠悠地将手里的碟子放下,好像很嫌弃一般用绢子擦了擦手指,看见南宫渊瞧着自己,又浅浅一笑,替他将手指上的糕点碎屑给擦干净,动作自然,到是南宫渊,有些不自在地缩了缩手。
“良药……苦口利于病。”南宫渊清了清喉咙,避开杨落雪晶晶亮的眼睛,“朕自然听说过,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萱儿到底怎么受到惊吓了?”
“还有一句话叫做‘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杨落雪将绢子塞回袖子里,毫不客气道,“苦口的良药,不一定会利于病,也可能害人命。”
南宫渊愈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到底要跟朕说什么?”
“这个东西,叫做‘菊糕’。”杨落雪完全无视了南宫渊的问题,眼神飘渺地落到了桌上的糕点上,金黄色的糕点在月光皎洁下显得格外好看,“做成它的材料,除了菊花之外,还有一个东西,叫做元胡。(
龙王令:妃卿莫属)”她对上南宫渊疑惑的眼睛:“元胡是一种中药,其茎部的汁液呈黄色,味苦,有着活血化瘀的功效。”
南宫渊墨色的眼珠越来越深沉,他死死地盯住杨落雪:“你是说……”
“皇上自然知道,什么样的人不能碰这一类活血化瘀的药物。若是用的多了,和麝香红花什么的,也没什么两样。”杨落雪静静地看着他,“这两三个月以来,容华小主一直都在食用这种吃食,因为糕点里放的量非常少,所以太医把脉也把不出来,而且,按照这个量来说,到六七个月的时候便会滑胎。”说到这里,她的眉宇一蹙:“六七个月的话……那必是一个成形的男胎了。”
南宫渊的神色越来越凝重,满脸都是压抑的怒气,他的手在袖中握成拳头:“是谁?”
“糕点是萍儿做的。”杨落雪看着他,沉静的眼眸里看不出喜悲。
“人在哪里?”南宫渊想一想,自己的孩子险些就快没有了,更是怒气冲天,对着杨落雪说话的口气也僵硬起来。
杨落雪的身子一怔,然后往身边错了错身子:“后殿。”
南宫渊顾不得什么身份地位,沉了沉脸色便往后殿走了过去。(
庶女为后)他错过杨落雪身边的时候,却听见身边的女子用他从未听到过的轻柔声音轻轻说了句。
“皇上的心里是很喜欢濛儿的吧……”她依旧叫着苏萱原先的名字。
南宫渊的脚步顿了顿,“嗯”了一声。
杨落雪轻轻笑出声来:“那么我果然是个替身了,一直都是了,是吧。”
南宫渊的身体彻底僵硬住了,他慢慢偏过头看向身边低着头说话的女子,她鬓角的碎发被夜风吹气,滑过精致的面颊,耳畔的碎玉耳坠也因为她说话的动作而轻轻摆动。
他垂了垂眼帘:“雪儿……”
“皇上快些去吧”杨落雪抬起头来,冲他点点头,“萍儿在后殿里,未月也在那里,皇上快些去,务必找出幕后的人。”
南宫渊因为她自己的解围而舒了一口气,扶住她的肩膀捏了捏后快步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
杨落雪转过身去有些失神地看着南宫渊消失的背影,手在衣袖里拢着,紧紧握在一起。(
挑个王爷做夫君)
“其实姐姐心里,也是有皇上的吧……”一个声音从她身后懒洋洋地响起。
杨落雪回过头,便瞧见苏萱一手撑着肚子,一手扶着门边笑吟吟地瞅着自己,眼神黯了黯:“怎么?是要把我也当作敌人吗?”
苏萱微微一笑:“你是我的姐姐,而且……我一早便说了,终究……是我连累了你。”
“我无意争宠,所以你不必担心。”杨落雪走到她身边扶了她出来,“你也是我,唯一的妹妹……慢些,小心脚下。”
苏萱笑笑:“今日也要谢谢姐姐才好。”
“这般和皇上说,真的好吗?”杨落雪面色淡漠,扶着苏萱慢慢地也往后殿的方向走过去,发髻上的步摇碰在一起,轻轻作响。
“男人的怜惜,永远是女人最好的武器,姐姐你信不信?”苏萱眨眨眼,笑容带了许多天真出来,“同样的事情,你说出来,比我说出来要好?”
杨落雪的表情依旧不变:“我自然相信,方才你在里面,是瞧不见皇上焦急的神色的。(
虫族帝国)不过你在他面前不是一直都很厉害的形象吗?曾经还为他挡过刀。”
“他是皇帝,我是妃嫔。”苏萱俏丽的小脸许是素颜的缘故,在月光下显得苍白,“有些时候得让他有保护我的机会,才好。”
杨落雪看了她一眼,沉默下来,只扶着她,慢慢接近后殿,还未到门口,便听见了南宫渊愤怒的声音:“说!是谁指使你来给湘容华下药的?”
苏萱和杨落濛的脚步都停了停,互相看了一眼,这才走进去。屋子里跪着听雪轩里所有的下人,跪在最中间的便是穿着粉色小袄的萍儿,正半趴在地上,身子颤巍巍的发抖。
南宫渊坐在堂上,身旁站着穿着小蓝袄的林暮南。南宫渊一眼便瞧见了苏萱,连忙起身从杨落雪手里接过她,温柔道:“怎么醒了?可是朕吵着你了?”
“没有……这几日本就睡不安的,嫔妾没事。”苏萱对他轻轻笑一笑,由着他牵着自己坐下来。
杨落雪看了两人一眼,悄悄地退到一边,不动声色地看着。
苏萱刚一坐好,南宫渊就对她道:“事情朕已经听雪儿说了……让你受惊了。”
苏萱咬了咬嘴唇,对他眨眨眼笑一笑,笑容里比平日多了许多疲惫的味道:“倒没有,嫔妾只是担心会伤着孩子……伤着皇嗣……就是嫔妾的罪过了……”她的眼珠漆黑,寂静无波地瞅着南宫渊。
南宫渊点了点头,复又对着萍儿道:“你且告诉朕,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你说出来,朕可饶你一死。”
“没……没有谁指使奴婢……”萍儿的声音在发抖,却还是硬着头皮说话,头也不敢抬起来,脸越压越低。
“哦?”南宫渊不置可否,“你可知知情不报也是大罪?你残害皇嗣,罪本该死,朕给了你活命的机会,你却不要吗?”
“活命的……机会……”地上的萍儿喃喃,忽然直起身子,不知从哪来了一股子勇气,竟直直地看向了南宫渊,“一切都是奴婢一人所为,和谁都没有关系。”
苏萱皱了皱眉:“萍儿,为什么你要害我?我待你不薄。”
萍儿似乎已经做好了准备一般,对着苏萱冷冷一笑,整个人也不像之前那样胆怯,只是跪着的双腿依旧在发抖:“不薄吗?小主说这话可真是笑话,小主陪嫁的两位姐姐,小主待她们好就罢了,为什么小主待未月和翠儿也好,只是待奴婢不好?”
“我有待你不好吗?”苏萱惊讶地看着她,实在想不起来自己做过什么虐待她的事情。
萍儿踌躇了一下,咬了咬牙齿,像是狠下心一般,扑倒在地上:“每每皇上来的时候,小主都会打发奴婢去厨房,为什么就不让奴婢见皇上呢?小主是害怕皇上会瞧上奴婢,抢了小主的恩宠吗?”她的一番话说的很快,如同连珠炮,却带着颤抖。
南宫渊半晌没说话,此时睁大了眼睛看着地上的宫女,虽说这萍儿长得也算清秀,但是他到底也不是什么货色都通吃的人吧,这样一想,他怒极反笑:“你这丫头真是太可笑了,居然因为这种蹩脚的理由去害自己的主子吗!”
萍儿抬起头,好像很痴迷地看了南宫渊一眼:“是……就是这样的理由,已经足够了。”
南宫渊的手“砰”地一声拍上了桌子,“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够了!真是让朕恶心!来人啊!”
一旁的李顺海连忙起身过来弯下腰:“皇上……”
“将这个贱婢,给朕拖下去。”南宫渊墨色的眼眸紧了紧,缓慢而又冰冷地吐出两个字,“杖毙。”
李顺海一哆嗦,连连点头,向一旁的小安子和小连子使了个眼色,三个人连拖带拽地将地上的萍儿拖了出去,一路上她竟然一声哭喊都没有,只怔怔地瞅着苏萱,眼睛里写满了绝望和歉意。
南宫渊看向苏萱,只见她也呆呆地看着被拖走的萍儿,整个人好像失了神一般,不由得心疼,走到她面前将她揽进怀里轻声哄到:“别怕,没事了,是朕不好,朕没有护好你。”
苏萱没有回答,只是紧紧抱住了他的腰。
一旁的杨落雪看了一眼拥在一起的两个人,若有所思地看向越拖越远的萍儿,她的身后,蓝衣的小小少年面色沉黯,也是狠狠地看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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