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让!”
虞洁震惊不已,他竟然就不反抗,也不躲闪,就那么承受下来了?
不,不可以!
他不能这样,这样她欠他的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西门珏,不要再开枪了,你放他走啊!”
虞洁乞求西门珏,她哭崩了,面上有血有泪,身体虚弱的她,哽咽不止,大口大口喘着气。
沈让额头冷汗簌簌而下,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中过枪,双膝完全不受控制,子弹穿过骨头,直直射在了他身后的实木家具上。
很痛,骨头怕是裂了,该死的,那个海瑟薇怎么还不到?
再这样下去,他只怕以后要瘫痪!
“沈让!你快点离开!不要管我了,西门珏他不敢杀我!”
虞洁只能这么安慰他,可是男人却固执得厉害,借着一旁的桌子,手指捏得发白,忽而用力,他又再度站了起来!
“不要,不要……”
虞洁呜咽着看向门外,东方俊,你快点来,不要让沈让做出这么大的牺牲,我真的还不起这样的情!
“看你们这么为对方考虑,不如我直接成全你们,让你们到黄泉路上做一对苦命鸳鸯如何?”
“砰!”
又是一枪,射穿沈让的大腿,他的腿真的快废了!
西门珏的话越来越癫狂,虞洁浑身发颤,她知道,没有什么事他做不出来,他已经疯了!
“西门珏,你恨的人是我,不要迁怒他,你放他走,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虞洁泣不成声,她的头发被西门珏粗暴地揪着,头皮一阵剧痛也不自知。
“除了海瑟薇我谁都不要!你以为你是宝贝我会稀罕?东方俊跟沈让他们两个瞎了眼我可没瞎!”
西门珏恶狠狠瞪她,语气中带着莫大的哀伤,只怕,海瑟薇已经遭遇不测了吧?东方俊那个该死的人!该死!
“你就算杀了他海瑟薇也不会回来!西门珏,你要是再敢动他一下,我一定不会让你好过!”
“不让我好过?你要怎么不让我好过?”
“你敢杀罗斯柴尔德家族的九公主?!西门珏,别怪我没提醒你,我父亲可要比东方俊心狠手辣多了!你一旦杀了沈让,就算你杀了我,他也一定会替我报仇!!到时候,别说是海瑟薇,就连你自己,你大哥西门胤,你们西门家族上上下下几百口人一个都休想活命!!!”
“……”
她的话如雷贯耳,震得西门珏面色煞白,他甚至能想到奥古斯汀那个手段极其残忍的首领,而与他相同,沈让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虞洁说出这样的话,他莫名觉得不安,似乎她下定了决心要离开他!
她脸上一派决然,与她一贯的温婉善良不相符,反而沾染了嗜血的光芒。
她体内流淌着的是罗斯柴尔德家族杀戮的血液,骨子里,她也不是好欺负的人。
这一刻,沈让忽然就看不懂她了,明明那么透明的性格,现在却再也琢磨不透。
“放他走!”
总算了有了筹码,这一刻,虞洁也不顾跟家族的恩怨,只要能保住沈让的命她也不在乎利用一下罗斯柴尔德家族这张免死金牌。
“我要海瑟薇!”
西门珏冷静下来,但是双目死死锁住虞洁,他同样不肯退步。
双方僵持不下,一屋子的佣人全都敛声屏气,没人敢吱声。
空气中俨然弥漫了一股血腥刺鼻的气味,沈让腿上中了三枪,血流不止,那张俊脸一点点失去血色,这令虞洁相当愧疚!
就在这时,大门再度被人推开,管家跌跌撞撞跑过来,“珏少!海瑟薇小姐回来了!”
“什么?快带她进来!”
西门珏一震,推开怀里的虞洁,她步子不稳,一下子跌坐在地上,沈让紫瞳骤缩,而后不顾自己身上的伤一步步艰难走过来。
“不要动,你就待在那里,我过去。”
虞洁捂住脸,将那些眼泪擦干,随后挣扎着从地上起来,走到沈让跟前。
男人大掌搭在她颤抖的肩头,而后刻意勾起一抹笑,企图缓解尴尬的气氛,“沈太太,我想,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你现在不要乱动也不要乱说话,流了这么多血你是傻了么?非得让他开枪打死你才甘心?”虞洁气恼瞪他,以前没发现他是个倔脾气,这会儿可真是见识得彻彻底底。
“难不成让他虐待死我的沈太太?”
“沈让,你……”
不能这样,越是这样,她越不安心,她怕这种奋不顾身的搭救会成为一种负担,无形捆绑着她。
虞洁让他的手架在自己肩膀上,她侧过身子,他浑身三分之二的力道都压了上来。
沈让眯起眼眸,唇角隐隐上翘。
不给他们叙旧的时间,西门珏已经揽着海瑟薇进来,女人看上去脸色苍白,整个人精神恍惚,一见到屋子里血腥的气味,她当即变了脸,手拽住西门珏的衣角,“珏……”
“别怕,我在我在,不会有人伤害你。”
西门珏一遍遍安抚她,手掌轻拍她后背,该死,她如此受惊的样子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东方俊他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虞洁心尖微颤,海瑟薇回来了,这么说,东方俊也到了?
她抬起视线,朝着大门的方向看了又看,然而除了一片黑压压的保镖,什么也没有。
海瑟薇喘着气,目光在虞洁身上停顿了片刻,而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情绪一下子失控起来。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尖锐的控诉揪疼了西门珏的心脏,他不解,为什么她会对虞洁那么反感?
“珏!你喜欢她是不是?你一定是喜欢她,所以你把她带回属于我们的家……”她又发了疯的尖叫,就连虞洁都觉得她精神崩溃了。
她身体极度虚弱,腿都站不稳,整个人都倒在西门珏怀里。
看到自己心爱的女人被折磨成这副模样,西门珏恨得要杀人,冷目扫过虞洁,若不是忌惮她背后的势力,他绝对现在就将海瑟薇受到的伤害千百倍的报复回来!
西门珏勾起一丝残忍的笑,“虞洁,你又被抛弃了。”
他强压着满腔愤怒,而后不看她煞白的脸色,将海瑟薇打横抱起,径直上了楼。
虞洁怔在原地,耳边一直回荡着西门珏的那句话。
虞洁,你又被抛弃了。
所以,就连他都看出来自己被抛弃了吗?
虞洁不死心,又站起身,踮起脚尖往外看,沈让似乎意识到她的失落,有些不忍的开口,“别看了,他没来。”
“为什么?”
明明在视讯电话里他眼底的担心不是装出来的,为什么最后他没来?
“他还有事,所以让我带海瑟薇过来。”
原来如此。
虞洁如被人当头棒喝,一盆冷水浇了下来,彻底蔫了。
都已经到这种时候了,自己又在奢望什么?
沈让说过,东方俊已经结了婚,他有了喜欢的人,以后会跟那个女人有属于他们的孩子,他又怎么会来为她这个不相干的前女友冒险?
不会了,他不会再管她的死活了。
绝望的笑容爬上她苍白的小脸,莫大的哀戚涌上心头,虞洁眼前一黑,彻底晕死过去。
“虞洁!”
有谁坚实的手臂一把将她捞过,虞洁已无力去猜测抱住自己的人是谁,晕倒前的最后一刻,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东方俊,我们之间彻底完了!
……
美国,拉斯维加斯。
“人救出来了?”
男人的声音有些急切,脸色苍白,胃部一阵绞痛逼得他不得不躬身缓解。
秦夜上前扶住他踉跄的身子,“救出来了,只是……”
“只是什么?”
冰绿色的眸子乍然眯紧,只是一瞬,担心之意已然明显。
“只是出了点意外,沈先生中了三枪。”
“她呢?”
他扶住秦夜的手,用力直起腰,眼前一阵眩晕,只觉得所有的力气都被抽走了。
秦夜自然知道门主口中的她是指虞洁,神色黯然一下,“她很好,只是受惊过度晕过去了。”
那就好。
男人有些无力的仰起头,胸口滞闷得厉害,他大口喘着气,额头因为隐忍冒出层层冷汗。
秦夜看到他这样心里也不好过,明明深爱着彼此,心中牵挂着她,却还是逼得自己不要去,将这个好人的机会留给了沈让。
他是真的,很爱很爱那个女人,所以才会做出这样的退让吧?
秦夜抿了下唇,压住心头的难过,轻声道,“爷,医生已经到了,您还不去么?”
男人神情恍惚,他迈开步子,下一秒,天旋地转,在秦夜惊呼声中,东方俊一头栽了下去!
“爷——”
……
虞洁病入膏肓,持续发烧半个月不见好,夜间总是浑浑噩噩,半梦半醒间呢喃着一个熟悉的名字。
沈让寸步不离,他坐在轮椅上,就那么守护在她病床边。
东方念遥来看过她几次,每次她都是昏迷着,他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摇摇头,痛心疾首地离开了。
“少爷,您的腿该换药了。”
萧管家进来,看了眼床上了无生气的人,默默的叹息一声。
沈让眯了下眼眸,又看了看沉睡中的女人,而后点了点头,管家便上前推着他的轮椅转身。
“少爷,老爷跟夫人明天下午会过来,少奶奶这样……”
“少爷,老爷夫人明天下午会过来,少奶奶这样万一给他们看到的话……”
管家欲言又止,触及到沈让微冷的目光,他心里讪讪,不敢多言。
“他们过来做什么?”
沈让眉心一拧,腿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但却在这一刻锥心刺骨的疼。
“说是想来看一看他们的儿媳妇。”管家如实禀告。
沈让眸色更深几分,他没再多说,随着管家进了复建室。
复建室内。
家庭医生一见到他进来,忙恭恭敬敬上前打招呼,沈让挥了挥手,示意管家退出去。
“少爷,该换药了。”
见他一直坐在轮椅上发愣,医生忍不住提醒。
“她大概还有多久才会醒?”
出口的却是一句与自己病情毫无关联的话。
医生先是一怔,明白他问的是虞洁,脸色顿时严肃起来,“少奶奶受到刺激,加上失血过多,昏迷也是正常。”
“我是问你,到底什么时候才会醒来?不是在问你这些废话!我要她醒来明白吗?!”
沈让一向自制力很好,这会儿俨然有发怒的痕迹。
她已经昏迷了半个月之久,且伴随着接二连三的高烧,夜里浑浑噩噩,像是一直在被噩梦纠缠醒不过来,沈让害怕,害怕她就这样一睡不醒!
医生吓得冷汗直冒,“这个……少奶奶她……”
欲言又止,难道还有什么事情瞒着他不成?
沈让心里很不舒服,他不知道虞洁迟迟不肯醒来是不是跟自己说的那句话有关,如果真是因为他说东方已经结婚了让她绝望不想醒来,那他真该死。
“少爷,少奶奶除去心里的伤,她还患有严重的末梢神经坏死症!”
终于,家庭医生说了,顿时松了口气,可窥见沈让一瞬间阴沉下来的脸色,一颗心又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什么?!你为什么不早说?!”
“因为……”就算说了也无能为力,那种病根本就没有办法根治,何况,她拖了这么久。
医生低下头,沈让心头登时压了块大石头。
“大概有多久了?”他问,听到自己的声音隐隐颤抖。
“半年以上。”
“……”
末梢神经坏死症。
东方俊从来都没有提到过这件事。
也就是说,虞洁一直患有末梢神经坏死症,但是从来都没有告诉过别人?
此时此刻,沈让心底忽然掀起一阵飓风!
她跟东方俊,两个人,同样都患病,但却默契的不告诉对方,一方面隐瞒实情,一方面独自承受病魔所带来的疼痛,这份深情,令他妒忌!!
该死!
沈让转动轮椅扭头便走,家庭医生惊得愣在原地,动了动唇,“少爷,您不换药了吗?”
回应他的只有震天门响!
天!少爷的脾气越来越古怪了!
……
夜渐深。
“轰——”
轰鸣的秋雷打破夜的宁静,紧接着便是一道白色的光将昏暗的天际瞬间撕开巨大的口子,倾盆大雨应声而下!
佣人连忙拉上窗帘,隔绝外界恶劣的天气。
房间的门被人推开,轮椅的声音被厚实的波斯地毯吸收,佣人转过身的时候,便看到沈让不知何时已经立在了虞洁窗边。
眼前的一幕实在令人惊喜!
轮椅安静的靠在墙角,而床边立着的身影是那样高大颀长!
“轰——”
又是一道闪电,隔着密实的窗帘照得一室透亮!
更是将男人那张鬼斧神工的俊脸雕凿的完美无瑕!
“少、少爷?!”
满目震惊!
少爷竟然站起来了?!
沈让轻嗯了一声,而后伸出一根手指在唇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萧青犹在不敢相信,他的腿中了三枪,医生明确说过,没有个三个月的时间是绝不可能站起来的,甚至保护不妥当的话,还有可能落下终身残疾的后遗症!
“少爷,您、您站起来了!”佣人不甚惊喜,压低了声音说道。
沈让微微一怔,这才恍惚低头,看着自己隐隐发颤的脚尖,潋滟的紫眸里浮现一丝震惊的欣喜,唇角也弯起好看的弧度,“真好,我都站起来了,沈太太还没醒。”
“……”
他的语气莫名伤感,那双漂亮的眸子里蒙上了一层灰败,惊得萧青低着头匆忙离开房间。
房间里,就只剩下他跟昏迷不醒的她。
沈让僵硬的双|腿在阴雨天有些刺痛,他额头沁出一层冷汗,摸着床沿,慢慢坐下。
刚才,他听到外面打雷便醒了,不管自己的腿是否方便他赶紧跑到她房间里,因为他想到了上一次她想不开投海自尽的那晚也是像今天这样雷雨交加。
这令他很不安,太阳穴突突跳着,提示着自己一种不祥的预感,就好像……好像她又会像上次那样一声不吭的消失!
男人精致的轮廓埋没在夜色中,他凝视着她的睡颜,情不自禁地弯身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
还是很烫。
持续发烧。
不管医生用什么办法,就算是给她的身体擦酒精,那温度始终都消不下去。
沈让有些气恼,他兀自开口,声音暗哑,“虞洁,你要是因为那句话而惩罚我故意不肯醒来的话,那我真看不起你!”
“……”
没有人回答他。
“我说的是气话,因为你……因为你侮辱了我妈妈,所以我一时脑抽,想找到什么话刺激你,当时脑子里就只有那么个念头。”
“……”
“对不起。”
他挫败地低下头,摆在床沿的双手紧握成拳,骨节泛着苍白的颜色。
“快点醒来吧,沈太太。”他的声音沙哑不堪,似乎用了很大的力道才逼得自己说出这样的话。
然而,床上的人只是眉心紧锁,额头冒着冷汗,口中迷迷糊糊呢喃着东方俊的名字,什么都听不到。
嫉妒占据了整个胸腔,尤其是听到她念叨着东方俊的名字,他更是怒不可遏,低声呵斥,“不要再喊了!你跟他再无可能!”
“……”
“虞洁,你要是现在睁开眼,我就告诉你这一切的真相,我只给你一次机会,能不能把握住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他又如是威胁,然而虞洁还是一动不动,那纤长的睫毛只是颤动两下,完全就没有要正眼的趋势。
哎。
自己这么煞费苦心,她又不知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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