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还是那座青山。
水，也依旧是那清水。
山间白雾缭绕，霞云幽幻，青山在云雾中若隐若现，山中景色更是美如画卷，不过周围地那一朵朵洁白无瑕的云朵，和宛如层层丝纱折叠在一起的雾气，倒是遮挡住了不少山间的美妙景色。
但也给青山平增出了一种雾里看花，水中探月的朦胧之感，让人不禁升起“只缘身在此山中”，仿若置身于梦幻中的绝世仙境的念头。
但这不仅仅只是视觉盛宴。
若仔细听来，还能听见哗哗流水声从青山中传出。
水声极为急促，但却不似川流不息，波涛汹涌的湍急河流，倒是似那“飞流直下三千尺”急促而下的瀑布。
瀑布声波澜壮阔，震耳欲聋，仿佛是无数彪悍骏马，在广袤无垠的大草原上，肆虐地踏着大地，而听见此声，也会让人经不住在脑中遐想出，那万马奔腾而过声响与气势。
但饶是这些壮丽的美妙画面，于现在眼前所见的，都没有这些事物本身所在的位置来的震撼！
因为，这眼前的山，在天上，这眼中的水，也是从天而降。
在这青云之巅，一座并不算太过伟岸的青山，静静地悬立于白云之中，山间一条碧幽通澈的水流，便从中奔腾而出。
这才是真正的世外桃源，绝世仙境之地！
不过这光怪陆离，宛如人间仙境一般的奇妙景色，却在那身处在云中，在山前，在水边的少年眼中，惊不起半丝涟漪。
少年并不在意这在天上的山，和从天而降的水，他的眼中荡不起一丝惊讶，他的面色也极为镇定，又或者说是平淡。
也许是因为他不只一次看见这些事物原因，所以并没有觉得多么稀奇。
但转瞬之间，他的眼睛忽然死死的盯着一个地方，一动不动，脸上神色平静，鼻息间呼吸极其平稳，但却仿佛是在期待什么。
顺着他的视野望去，便会发现一抹怪异奇特的景象，只见那里有一口清潭，清潭不大，也就宽八丈，长十丈的样子，清潭里开着一些零零散散的红色莲花，不多不少，只有六朵，此时正是清晨，莲花上还带着滴滴晶莹，不过山间那条从天而降的瀑布，便是从这口清潭之中直流而下，奔腾不息。
但奇就奇在这口山间清潭，按理说照那条瀑布奔流不息的流法，这口清潭里的水也早该流的一干二净，但这清潭里的水却是丝毫未减，仿佛这清潭里的水是源源不断，取之不尽的样子。
不过少年也依旧没有在意这些。
他的眼中只有那矗立在清潭一旁的小木屋。
木屋有些简陋，也很小，小得就算只有一个人住，也会嫌挤。
但少年却一直死死地盯着小木屋，不敢有一丝懈怠。
就这样过了不知道有多久，或许半个时辰，或许两个时辰，也或许更久。
但少年就这么一直看着，盯着，目不斜视，也许是不敢，但地似乎是不愿去挪移视线，仿佛那里有着他想要知道，却又不太敢知道的事物。
因为他的眼中，始终存在着一丝怯意。
最后，小木屋里传来一阵似刚睡醒的哈气声，紧跟着小木屋的木门也打开了，打开门的是一名老者，老者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但举手投足之间却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洒脱之感，眉宇之中还有些仙风道骨。
随着老者出门，少年缓缓挪动身体，来到清潭边，不过那走动的步伐却是极为怪异，似走，更似飘。
不过老者对于这一切却是熟视无睹。
伸了伸懒腰，老者缓步走到清潭边，挽着袖口蹲下，捧了一些潭水在手中，随即开始洗脸。
“咕噜噜噜噜。”
之后，老者再捧了一些潭水，送进嘴里，准备漱口，不过喉咙间却传出一些怪声，让人有些忍俊不禁。
因为老者此时的模样，着实有些滑稽。
不过少年脸上并未有任何异样，好似他根本没看见一般。
良久，老者简单的洗漱之后，依旧未成理会少年，仿佛他的身边根本没有站着这个人一般。
而少年也并没有丝毫恼怒，原因很简单，他不敢。
而后老者从清潭中取了一壶清水，在山里捡了一些干干的柴火回来，似乎准备烧一些热水。
水很快烧开了，热腾腾的热气从壶中源源不断的冒出，老者提着壶的把手，便向不远处一处凉亭走去，并未招呼少年。
但少年却是很直觉的跟了过去。
可能不久前下过雨，凉亭的檐壁上还有一些水滴落下，老者缓缓坐下，不知从那里摸出了两个茶杯，放在凉亭中的石桌上，然后又从口袋中取出几片皱巴巴，看上去像是树叶的东西，随即放在茶杯里，热水泡上。
待茶泡好，少年也在石桌边坐了下来，抿了一口茶水，熟悉的味道在他嘴中弥漫开来，但他心中那股不真实的感觉，却依旧没有散去。
“先生……”
刚欲说话，便被老者伸手打断，少年眼中罕见出现了一丝情绪。
随即端起茶杯，这次他喝了一大口。
见此，老者轻轻蹙眉，良久才轻叹一声:“你的心乱了。”
不等少年回话，老者缓缓起身，负手而立，额首轻抬，望着从檐壁上滴落而下的水珠，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时间气氛有些压抑。
少年不敢打扰，就这么一直静静地坐着，低头不语。
忽然，不知从哪儿吹来一阵凉风，拂过老者鬓白的发丝，使得他的头发有些凌乱，紧接着凉亭外下起了小雨。
“今年你多大了？”
而后老者没由来的问道一句，语气似缅怀，似惆怅，更似无奈。
“虚岁十六。”少年眼中一亮，他听出了老者话里的意思，但也有一丝不解闪过。
他不明白老者的惆怅何来。
“小家伙都十六了吗？真快啊。”轻叹一声，老者嘴角有抹笑意浮起:“你还在襁褓中的时候，便一直跟着老夫，老夫教你识文认字，通读道藏，古往今来之事你也知晓一二，但老夫一直未成教你修炼，你可知道为何？”
“学生不知，请先生解惑。”
闻此，少年一脸殷切地望着老者，希望老者能为他解答，这个问题也的确困扰了他很久，他今天会来到此处，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老者沉默了一会儿，抿了抿有些干裂的嘴唇，良久才开口，苦笑道:“因为老夫教不了你。”
“怎么可能……”
闻言，少年失声叫道，一脸惊讶地看向老者，眼中惊骇久久不能散去。
老者是谁，少年比任何人都清楚，以老者的实力，这天底下就没有老者教不了的学生。
即便是名满天下的三皇，战无不胜的五帝，又或者是神出鬼没的六侠，更甚那被天下人誉为天下第一的黄泉路，都没有资格说老者不能成为他们的先生，而且这些人见到老者都还得尊称老者为先生，以学生自居。
先生的确是先生，但他的名字不是先生，可所有认识他的人都叫他先生，不为别的，只因他叫宋姜罚。
先生是天山的先生，也是天山的宋姜罚。
而少年他不过是一个无名小子，何德何能让老者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但下一刻先生所说的话，仿佛一枚重磅炸弹，炸的少年体无完肤。
“现在的你，根本无法修炼！”
先生所说的话，好似一道惊雷，炸的少年耳鸣眩晕，嘴巴张了张，少年似乎想说什么，但却没有说出口。
不过少年冷静一想，还是听出了先生话中的意思，现在不能修炼，不代表以后不能修炼。
此时少年还抱有一丝幻想，但先生接下来说的话，又让他跌入深渊，以致绝望。
紧接着，不等少年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先生继续道:“人若要修炼，必须要有两通，分七十二通窍穴，和三十六通经脉，共一百零八之数，而要通这些窍穴与经脉，可谓简单之极，淬体便可通达，但人体锁骨两旁，却有两通对修炼者至关重要的窍穴，分别为锁魄和定魂。”
这时先生停顿了一下，思忖了片刻，语气沉重，面色严肃，转身目光如炬般盯着少年，道:“可是你的锁魄和定魂却因为某些原因而先天封闭，即便是老夫，也无能为力打开你闭塞的窍穴。”
至此，少年深吸一口气，脑袋有些昏昏沉沉，嘴巴张得可以生吞下一个鸡蛋，心中更是震惊的无以复加。
他明白自己不能修炼意味着什么，他也明白自己几乎没有可能修炼，因为那是先生说的，先生说不能，便不能，所以他现在已经近乎绝望。
如果先生都不能帮他解决窍穴闭塞的问题，那试问这天下还有什么人能？
答案是没有人！
如果先生都做不到的事，那还有谁能做到？
对于这一点，少年深信不疑，而且他对先生还有一股近乎盲目的崇敬。
望着面露绝望之色的少年，先生枯瘦的面容浮出一抹柔和的笑意，因为嘴角上扬的弧度，眼角的皱纹也变得多了一些，紧接着先生把手放在少年的头上，颇为溺爱的抚摸着，眼神柔和，语气极为和蔼，温柔道:“傻孩子，我的确是不能帮你解开闭塞的窍穴，这天底下也没有谁能帮你解开，但是你自己却能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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