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开春之后,六万块的状况竟一天一天好转了起来,能自己坐起来,有时还能被扶着在房间里走几步,他喜欢到窗边,我扶着他过去,站累了,把轮椅推过来,让他坐着。品 书 网 e
他时常默默的注视着窗外,有时盯着的窗外的那棵树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树的枯枝已长出了新叶,几只麻雀在面跳动着,做了一个小窝,叽叽喳喳的。有时太阳出来的时候,他会把掌心摊开,让阳光落在手心里。垂着眼睑,又长又翘的睫毛敛下来,非常好看。
这场病让他整个人清瘦了许多,纵然如此,他依然美得如雕塑一般,很多时候,看见他默默在那坐着的时候,我都会忍不住的从他身后轻轻的搂住他,把脸贴在他脸,亲亲他,却什么都不说。
我们之间已经到了可以什么都不用说的境界了,静静的陪他待着,恰是此时无声胜有声。
医生说,他那是回光返照,已经没有多少时候了。
那一天,终归还是来了。
子陌在做完每天照常的输血治疗之后忽然陷入了昏迷,接着出现了心里衰竭,当时做了心肺复苏推手术台急救,我和丽姐一直惴惴不安的守在手术室外面,直到三个小时后,医生才从手术室出来,遗憾的告诉我们,手术失败了。
他们最终还是未能挽救他的生命。
那一瞬,天旋地转,虽然明明知道,这一天会来临,可是真的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还是无法承受此时此刻的痛苦。
眼前白茫茫的一片,耳朵里听不到任何的声音,唯能感受到胸口的钝痛,心脏像被人挖空了一样。
“姑娘!姑娘!”我听见有人在叫我,接着我失去了意识。
他们说我昏睡了三天三夜,醒来的时候,我已再也找不到六万块。
我飞奔到他的病房,发现他的床铺已经空空如也,他们说,他已经离世了,于是我去了太平间,掀开了所有的白布,却没见到那张熟悉的脸。
“子陌在哪里?!为什么不在这里!”我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停尸房乱转,被后面追来的保安抓了出去。
“子陌在哪里?!为什么不在这里!!”我大声的吼叫着,却没有人能给我答案。
没有亲眼见到他的尸体,我不相信他已经离世的消息,于是我跑遍了这家医院的所有病房,一扇门一扇门的推开去寻找,我找遍了这间医院的每一个角落,去了所有他可能出现的地方,可是却一无所获。
虽然明明知道是徒劳的,可是,我每天睁开眼睛第一件事,是去找他,丽姐让医生给我注射了镇定剂,可是,每当我醒来,这件事还是一如既往的进行着。我不想让自己停下来,也无法让自己停下,因为,除了这件事,我想不到其他事情可以做了。
我已经彻底失去他了,甚至,没有见到他的最后一面。这叫我怎么甘心?
见不到他,我无法让自己相信他已经离开了我的事情,后来,桑叔捧着一个骨灰坛告诉我,我醒来的时候,子陌的尸体已经火化了。那一刻的愤怒让我失去了理智,顾不他是子陌的父亲,我攥住他的衣服,疯狂的摇晃着他问“为什么这么快,为什么要这么早把他的尸体处理了,我是他的妻子,我还没来得及见他最后一面,我还没来得及见他最后一面啊!你们怎么能这样对我?你们怎么可以?!”
晃着晃着,我失声痛哭了起来,最后恍恍惚惚的抱着他的骨灰坛坐在地,哭到声音沙哑,哭到浑身没有力气。
子陌头七那天,绿城所有的白玉兰都开了。我捧着他的骨灰坛去了和他结婚时的地方,满树都开满了玉兰花,一如那一天一样,不过那一天的花是假的,今天的花都是真的。
暖白色花瓣迎风招展着,片片如温润的羊脂玉,微风袭来,暗香袅袅。几片花瓣落在我身畔。我好像感觉到他来到了我身旁。
“子陌,是你么,是你来了吗?”
我微微一笑,轻声问道,然而除了风声,没有人给我回答。
仰头,那满目在日光下炫目的纯白,一如他温润的眉眼,我恍惚看见他站在树下对我微笑着,一如初见时那般惊为天人……他是那白云兰花仙啊!
我似哭非笑,伸手去接那落花,竟感觉有水滴落掌心,像是谁的眼泪,我蓦地神形巨震,发现那不过是天空偶然飘下的雨。
许是这段时间都太疲惫,不知不觉,倚着树居然睡着了,迷糊,我听见耳边有人在唤我“莎莎,莎莎!”声音有几分像他,我猛然睁开眼睛,待视线清晰后,却看见面前站着六月飞雪。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有些失落的问。
“他们都在找你,一定没有人想得到你会躲在这里。”他淡淡的说。
我困惑的望着他说“那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他在我身边坐下,淡笑着没有说话。
“明天,是他的葬礼了。”我的眼睛垂落下来,“所有人都告诉我他死了,可是,我还是不相信,他已经死了,或许,是一种心电感应吧,我真的觉得他还活着。”我抬头,认真的注视着他,问,“你信么?”
“那这是什么?”他用下巴指了指我怀里的骨灰坛。
“这,这是……”我用脸贴了贴骨灰坛冰冷的瓷面,又迅速移开了,摇了摇头,肯定的说“不是,这不是他,这不是!”
我把骨灰坛放在一边,抓着他的袖子说“你带我去找他好不好,好不好?”
他微微一愣,说“好。”
我开心的笑了起来,不管是他哄我也好,骗我也好,总之这世界又多了一个相信他还活着的人。
“先回家吧,再不回去,估计他们要报警了。”
“哦。”我起身,习惯性的往医院的方向走去,后来才想到那里已经没有了他。我忽然茫然了起来,回家,回哪?
丽姐想把我接到家里去住,因为我毕竟是桑家的媳妇,但我还是决定住回原来的屋子,和白蓝还有苏菀尔一起,毕竟,那里才是我们曾一起生活的地方,到处都是我们的痕迹,只有在那里,我才能感受得到他,躺在自己房间里的时候,我还能哄骗自己,他在楼下,在我无聊的时候,只要发一条qq信息,他会穿过隔壁,从我的床底下钻出来……
当我来到租屋的时候,看见门口停了一辆面包车,像他们几个搬来时的那一辆,他们底下的大门开着,黑框,小个子,正从里面往外搬着行里,我一惊,立刻冲前去,摁住他们的行李“你们要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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