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导林峰进来的伙计凑近抓耳挠腮的银匠,告诉他人带来了。银匠顾不上瞧林峰一眼,不耐烦地说:“一旁歇息去,没看见我正劫急!”凡是能赌的林峰多少都知道一点,当下也不尴尬,围上去伸脖看,没待看清楚,银匠突然左手松掉了棋盒,棋盒摔在棋盘上,棋子迸散,弄乱了棋局。银匠的对手人长得秀气,涵养功夫极高,关切地问:“莫非手痹症又犯了?这盘和了吧。”这家伙并不买账,“和?和什么?”
银匠名字唤作方元,十三岁学银工,满师后自己开设作坊,在京州与银工唐俊、朱山、谢君起名,“‘精于手艺,表表有声。”因为是个手艺匠人,常被人讥讽为下棋是附庸风雅,算路精深而弈道的境界不高。方元自认棋艺尚在手艺之上,对此说深恶痛绝,加上脾气急躁,愤世嫉俗,常与人争论得脸红脖子粗。此刻定然是不会轻易让人占了口头便宜,他左臂一横,止住他人动手收拾棋盘,右手一扫,把棋子拨到一旁,一步一步地将棋局复原。
这盘棋双方大杀大砍,盘面上烽烟四起,几处劫争,方元记得清清楚楚,一边复盘一边还点评,对手也点头称赞,说没有算到,侥幸了。可惜,回到林峰所见开始,方元终因自己硬吃大龙无理过甚,棋薄劫才少,又苦苦挣扎几手而认付了。
对手客气地说“承让”,不客气地拿起案上二十枚银币的彩头告辞,从林峰身旁经过,惊诧于他的俊朗,很留意地看了他一眼。方元闷气半晌,才斜睨了林峰一眼,让人从银锭上剪下块银子去化了,自己则做了手势,让林峰跟着进了里室。林峰从怀里掏出了一枚龙币,方元仔细看了,嘻笑着告诉林峰“易如反掌!”龙币用银纯度高而软,铸币铜模足矣,自己三天之内就能“密修铜板,文理分明,丝毫不差。”
正说着,手下端着盛银水的椭圆模器进来,当着二人的面反复向两边倾斜,使银水附着在模器边上冷却凝固,形成一层层的丝纹。方元是个行家,细丝、粗丝、水丝、元丝都看了几十年了,不待银水完全凝固,就判断无误了。“茶色银,九十九分八厘。”
林峰打接了这个活计,一路上把《居家必用宝货辨伪》穷翻了无数遍,现在看了依旧不明所以,又听得方元说道此银锭成色足够铸造龙币,几千枚,数日可成,林峰心中不禁狐疑。
方元见林峰兀自不信,语带讥诮,“难道偷铸还要去公估局戳文押字,交出门税不成?”林峰道:“那到不是,只不成想如此之快。”“快?”方元几乎是鼻子哼出来,他双手浸在“补中益气及温和之药煎汤”中许久,从铜盆抽出,用手巾擦干了,端上那刚刚凝固尚未变冷的银块,示意林峰跟上他,来到院子中间刚才下棋的案子旁,几下就将银子锻打成胚,换小锤打成银片,大致用手掂量了重量,剪边,左手持錾、右手持锤不停地打在錾顶上,同时左手慢慢地按花纹移动錾子,錾出不同的花纹。中间偶尔用长柄钳子夹了过火烧软,这时,方元就会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上一杯。
不久,一枚只有前面幕文的龙币就摆在了林峰的面前,背文竟然是林峰的侧像,神肖。“送你一枚押胜钱。”看着林峰对自己绝技瞠目,方元得意地说道。从高高的院墙上漏下一束光,照耀在方元的秃脑门上,锃亮。这枚押胜钱林峰一直保存着,后来他饷军的林大头就是按照自己这个侧像铸造的。以后,用薄银箔打制押胜钱成了南军的传统,每次重大战役胜利后,参战者的胸甲上就会挂上一枚。如果有某个士卒参加了林峰指挥的全部战役后幸存,那么他的胸前会挂满这独特的银饰。讲武堂的高才未来几十年里纵横天下,鲜有敌手。
林峰很快就从石隆回到了虞川,但是,还是没有朝廷的变化快。诺大一个银库,空空荡荡,就林峰一个人在里面等,樊铨陪着守备到银库草草翻检了一下几大箱龙币,边笑边骂地告诉林峰,朝廷比想像得黑,黑得多。他们并没有发行白金三宝,而是推出了一种闻所未闻的白鹿皮币。上林苑多鹿,就收集鹿皮作币材,“以鹿皮方尺,缘以藻缋为币,直四枚银币。”户部尚书颜异在内辅朝会上“微反唇”,还没吭声,就被代政的大皇子面斥“见令不便,不入言而腹诽,论罪。”
这些鹿皮币推出即刻遭到民间抵制,不久二皇子代政,不废,仅“王侯宗室朝觐聘享,必以皮币荐璧,然后得行。”据说这个“王侯宗室”专指他的哥哥,二皇子借机消弱大皇子的财力,让其吞下自酿的苦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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