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曹福人严肃起来还是蛮吓人的。到底是上过战场的人，实实在在的军功，他横眉冷对的气势下章花的底气泄了不少。
曹爱霞上前拉了拉父亲：“爹。”
曹福人回头看了一眼女儿，语气责怪：“我说你，凉凉出了这么大事也没人通知我！苏沧也是的，有困难也不讲！还有，我们凉凉听说挨打了，好好的脸毁了？”
章花讪讪站着，这时马上接口：“亲家公你别听外人胡说！凉凉好着呢，脸上早好全了！他们老师来了好几趟，她还不回去上课，天天在家里玩！”
“是吗？我们是山沟沟里，不知道拐卖人口的事！亲家母你也不知道？爱霞挺着肚子，苏沧田里忙，你让凉凉自己走路去？我外孙女的手脚可是才好利索！”
曹爱霞低头：“爹你都知道了？”
“我知道的可多了！你家大伯去广西还是广东了么，苏沧种的是玉米不是水稻！我觉得他这想法好，现在可是改革开放的大时代了！”曹福人的眼睛看着女儿，话却是说给章花听的。
经过的人不时往这边看一眼，章花有点站不住了：“亲家公，我想起他老大家还有点事，我先走了。你留下吃饭啊，我让苏沧给你买酒去！”
章花转身走了，走出去一段还回头看了一眼，嘴里念叨着：“居然还会找娘家告状了！也不知道我们家哪点对不起你！”
曹爱霞看着婆婆走远，叹了口气，看向父亲：“爹你可真是，哎，这下我婆婆更要说些有的没的了！”
“怕她做什么？我们又没哪点站不住脚！以前我也就不说了，这回你婆婆这心，整个都偏到苏海家了吧！”曹福人先一步进屋。
曹爱霞苦笑：“我哪还有什么不习惯！大概不住在一起，就会客客气气了吧。”
曹福人回头扶了一把女儿：“这凑近一看，你这肚子有够大的！”
“嗯，比要生凉凉那会，还要大了！”
“还有两个月吧？”
“差不多，医生说预产期是八月下旬左右。”
苏凉听见说话声，伸出小脑袋，看见曹福人，笑的见牙不见眼：“外公，你来了！”
曹福人这才发自内心地笑出来：“凉凉，快来，到外公这里来！外公给你带了好吃的！”
见到曹福人是在苏凉的意料之中，好吧，曹福人就是苏凉请来的救兵。曹爱霞不让她插嘴，那她只好找个能插嘴的来了。
这招还是跟大伯娘黄云学的。黄云生了两个都是女儿，这让盼孙子盼的望眼欲穿的章花心里很不是滋味。月子照料的勉勉强强，最多也就是不太周到而已。黄云的娘家立刻来人了，站着理好好说了章花一通。章花理亏，反倒把气全部撒在也生了女儿的曹爱霞身上。人都有欺软怕硬的本能，曹爱霞为着丈夫，日积月累下来，换来的只是婆婆的变本加厉。
曹福人来的这趟，章花的态度缓和了不少，至少在表面上。苏凉在外公的帮助下，成功说服父母，她自己走路去上学。乾西村田地少，村里人分到的多是山，普遍种的都是枇杷，所以曹福人一般都在外面干活。他给苏沧好好地分析了下玉米的销路问题，老人的观点和视野让苏沧的眼界也宽了起来。
到后来，曹福人喝的有点高：“你们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还死要面子！这不是活受罪嘛！你要开口说一声，我们厂子里我给你去说，你送来就可以了！”
曹爱霞拦住父亲举起来的杯子：“爹，你少喝点！”
“没…没事！我有两个女婿，居然两个女婿都不喝酒！哎，儿子也不像我！女儿又嫁出去了！凉凉，来，外公教你喝酒！”曹福人筷子上蘸了酒要喂给苏凉。
“爹！凉凉酒精过敏！”曹爱霞又拦。
“你唬我！凉凉才不…才不过敏呢！她说她想上学，你别老关着她！”曹福人大着舌头。
曹爱霞无奈：“是是是，她上学她上学。你别喝了，今天就歇在这边吧！”
兴致高的曹福人唱起了军歌，在屋里的章花烦躁地踱来踱去，苏金魁在擦澡，回头看她：“老婆子，快给我擦个背！这天气是越来越热了！”
“擦背擦背，你倒有闲心！你没听外面在鬼哭狼嚎啊，别把狼给招来！”章花把毛巾摔回水盆。
“阿沧的丈人吗，他唱的不错！人难得来一趟，你客气着点！”苏金魁点着烟斗。
章花把毛巾拧好，“哼！他可是来给女儿找场子的，你以为是来做什么的？”
苏金魁回头看妻子：“老婆子，你最近脾气有点燥，是天气缘故吗？”
“什么天气？还不是他们一个个的太不让我省心！”
“外面的闲言碎语我听见了，你可得一碗水端平，都是儿子和儿媳！”
第二天苏凉就收拾东西回学校上课，倒是又在上坡遇见了苏能。
苏能正是长个子的时候，跟过年时候比高了一截，他停下来：“凉凉，你能上学了吗？沧叔不送你？”
“苏能哥哥，早上好~”终于能出门，苏凉的心情不错，虽然爬个上坡又上气不接下气。
苏能咧嘴笑：“好！我是忘了，最近你家忙来着！上来吧，哥稍你一程！”
“嘿！苏能哥哥，你下坡的时候能刹车吗？不刹车我不敢坐！”苏凉笑，眉眼弯弯。
“刹呀，谁告诉你我不刹车的？”
苏能信誓旦旦的保证马上就被他自己亲手打破，苏凉在风中凌乱，一头黄毛被吹的乱七八糟。被苏能放到小学门口还没缓过神来，董爷爷透过玻璃看见苏凉：“凉丫头，你总算来了！这好久没人陪我下象棋，真是不习惯！”
苏凉按下不安分的头发：“爷爷，你是挂念我，还是挂念没人跟你下棋啊？”
“这有什么区别吗？”董爷爷走出来，“凉丫头，你这回可是威风了，我在日报上都看见了！”
“嘿嘿…”
“笑什么笑？这手也折了，脚也扭了，你还挺得意？”
“一般一般，世界第三！”
董爷爷：“……”
拍头：“以后可不能这么胡来！有我们大人呢，不然你们长大做什么？”
苏凉没听懂，做了个疑问的表情。
“嗯，这个太深奥，你还懂不了。哈哈，终于体现了一把大人的聪明才智了！”董爷爷摸头笑，“对了，马上就放假了，你下半年入学的事，基本上有着落了！”
这件事戚小玉也跟苏凉说了一遍，她陪苏凉去教务处办的手续。老妖婆坐镇，苏凉大概是唯一一个不怕她的学生了，连戚小玉都有点怵她。苏凉蹦蹦跳跳到她面前，很有礼貌的：“高老师好，我今天回来上课了。请你处理一下，谢谢！”
这清晰的说辞让老妖婆忍不住多扫了她好几眼，翻出资料，戴着老花镜的老妖婆点点头：“你就是那个从拐卖团伙逃出来的孩子。”
用的是肯定语气，苏凉微笑，一双眼睛黑白分明。老妖婆又看了她一眼，对眼前不对话懂规矩的女孩一下子就记住了。“好了！以后要注意陌生人，别轻易跟他们说话！”
“谢谢老师！”
幸亏苏凉是被暴力带走的事已经传开了，不然依着老妖婆的性子，她估计会对苏凉说教上两个小时。
出了办公室，戚小玉拍拍胸口：“跟高老师同处一室，压力真大！”
苏凉的回归引起了同学们的围观，一群人围着她问，七嘴八舌地吵得苏凉脑瓜子疼。
胡晓阳突破人群，嗓门最大：“苏凉，不是说你手脚全没了吗？怎么还是好好的？”
周围一片附和声，苏凉汗：“胡晓阳你表胡说，我只是受了点伤！”
“真的诶！给我看看，你被抓了居然回来了，那什么苏洁净就没回来！”
站在远处的苏媛没有过来，另一角的苏安也是。他的眼神放在中间的女孩身上，半天又不屑地往旁边移开。
这些天不在，苏凉的位置一直空着，戚小玉就重新调了座位。苏安和别的孩子做了同桌，苏凉在最后面的桌子随便挑了个位置。
学前班的学期马上就要结束，苏凉缺席了小半的课程，可是考试时还是拿了双百分，是两个学前班里唯一的孩子。她的入学请求盖上了董汝衡的印，正式得到批准。
家里的玉米在冉城市中心的销量异常火爆，苏沧要来来回回地赶才能勉强供的上。最开始没找对地方，又是玉米，苏沧着实绝望了一段时间。可是吃过的人在同事和亲戚间互相传递，销路忽然就打开了。
这一点也苏沧也觉得很是不可思议，可是到手的票子是实实在在的，泛着纸钞所特有的味道，捏在手里特别有实在感。
有时候要走了顾客会拉着苏沧问：“你还来吗？”
苏沧看了眼天色，摇摇头。
脸现惋惜之色：“真是可惜！我姑丈说你的玉米特别好吃，而且价格又实在，我还特意下班赶过来的呢！”
苏沧笑：“明天，明天还来！”
“诶，那说好了，我明天早点下班！”
苏沧答应一声，跨上了自行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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