孕期的女人总是会无厘头的情绪化，曹爱霞站定才发现自己满脸的泪水。飞快地擦掉，露出一个笑容来：“没有呢，是沙子吹进了眼睛。”
苏凉站起来：“妈妈，我帮你吹吹！”
“没事，揉一揉就好了！苏沧，婆婆叫你回去。”
苏沧把带来的农具已经归整完毕，“嗯，回去吧。是不是娘又说你什么了？”
曹爱霞摇摇头：“没有啦，她只是觉得你种玉米不好。”
苏凉皱了小鼻子：“奶奶肯定又在外面听别人说什么了。”
苏沧拍了拍苏凉的头，“爱霞，你知道的，娘就是那个脾气。其实，她没坏心的，也是担心我们。”
“嗯，我知道。”
苏凉吐舌头：“奶奶就是偏心而已，她觉得我们家没有大伯家来的好嘛！”
“你又知道了？”苏沧捏了下女儿的脸颊，“小孩子不是多动的，你怎么这么多嘴？”
“苏沧，你看你女儿都明白这一点。”曹爱霞在田埂上坐下来，“你说婆婆为什么这么不喜欢我呢？因为我是山里的媳妇吗？还是说带过来的嫁妆没有想象中的多？”
“爱霞，别胡想。”苏沧也坐下来，“天天相处会生厌，不住在一起不都是客客气气的。等到我们攒够了钱，够造一幢房子，不住在一个屋檐下就会好很多。”
苏凉硬挤进他们中间：“爸爸，新房子我要大大的落地窗，最好面朝大海！”
苏沧笑，眉眼弯弯：“冉城在内陆，哪来的大海，前面最多有个湖！”
“那落地窗一定会有吧？还有一个大花园！”
曹爱霞的眉头没有松开：“还没影的事呢，别想的那么远。”
苏凉的眼睛转了转：“妈妈，以后我挣钱了，给你买栋海边的大房子！”
曹爱霞没忍心泼女儿凉水：“好，妈妈我可等着呢！”
冉城那时候几乎没开发，真正称得上市中心的只是冉江上的河归桥边的一块区域而已。在那边逐渐形成的黄门菜市场，见证了冉城的飞速发展。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也许不会相信，一个城市会在短短的十年里有如此日新月异的变化。最初只是缝纫机和自行车，十年之后是电脑和汽车，跟当时的人形容千禧年之后的生活，应该多半是被取笑吧。但苏凉不一样，她跟在曹爱霞的身后，目光坚定。
回到家，章花在堂屋里正襟危坐着，一张脸拉的老长。
“娘，你别听外面的人瞎说，我有把握！”苏沧先开口。
章花一声冷笑，机关枪一般连着说了一大串：“你上下嘴皮一碰，就空口白话地说有把握。你当我三岁小孩？现在谁家吃玉米？哪有白米饭好吃？”
苏凉忍不住插嘴：“奶奶，还是玉米比较好吃。而且玉米是粗粮，对身体有很多好处！”
“我还要你教？”章花呵斥，“少教小孩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看看凉凉，越来越没规矩！”
曹爱霞在身后拉了下苏凉，苏凉没动：“奶奶，这是书上写的呢，电视里也有放。”
章花：“你这是说我没读过书没文化了？”
苏凉还想说，被曹爱霞一把拉到身后：“婆婆，苏沧也回来了，你自己跟他说吧。”
说完拉起苏凉往后屋走，章花跳起来：“老二你看看你媳妇！我还没说完她就转身走！眼睛里到底有没有我这个婆婆？”
苏沧的声音响起：“娘，爱霞她怀着孕呢……”
章花更尖利的声音：“你什么意思？老话说有了媳妇忘了娘，当真是没说错啊！”
房门关了起来，把一切嘈杂关在门外。曹爱霞开了电视，调高音量，“凉凉，以后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听到了吗？”
“嗨…”苏凉有气无力地趴在被子上。
“听你爸爸说，在学校有人欺负你？”曹爱霞问。
“没有啊…”苏凉说话拖着长长的尾音。
“没有吗？你爸说，最近你的饭盒都被故意打翻在地上？”
“哦…这个啊，我没工夫拆穿她们而已…”苏凉抬了抬眉毛。
曹爱霞发笑：“你忙什么呢？”
苏凉忽然精神起来：“忙着给我妈挣钱买房子，不受奶奶的气！”
“噗~哈哈！”曹爱霞笑了，隔绝了外面的责怪声。
阳光好的日子，塑料薄膜里的温度非常高。不到一个星期，播下去的玉米粒全发芽了。出芽率很高，还只是冒了点点绿意，螺旋的叶子，非常的萌。这时候贴地的薄膜就可以掀掉了，只留下外面的简易大棚。
章花在那天之后脸色难看了好些天，苏沧用种子已经买来不能退、不种完全是损失的说辞打发了她。章花觉得苏沧根本是在搪塞她，想到买来的价格，就肉痛得不得了。每每有人说起苏沧做的这两件事，她就站到一边，不吭声。回家就重复着说：“我看你们这次栽怎么样的一个大跟头！”
苏凉满腹的郁闷，思来想去，找来了二妞，以一起玩的名义。
二妞吸着鼻涕，问：“凉凉，我们玩什么？跳牛皮筋还是跳房子？”
也没有别的选择，苏凉随便挑了一个：“跳房子吧。”
在水泥地上用粉笔画了数字格，单脚来回跳，不能踩线。具体的规则苏凉有点记不清了，她纯粹是漫不经心地跟着玩而已。期间无意识一般跟二妞重复了几次：“上次我看电视，好像做茶叶很赚钱呢！”
二妞不理解：“做茶叶？”
“嗯，就是把南方的茶叶加工好，运到北方卖。北方人爱喝茶嘛，他们那边又不长这个。”
“为什么啊？”
“因为越到北方越冷啊。”
“苏凉你懂得好多哦！”
二妞满脸的钦佩，在家吃饭的时候，无意提到了这个。
她的父亲洪国华听到了耳朵里，在和他的狐朋狗友喝酒时作为吹牛的点子：“我是不去赚呀，其实钱么，我有心怎么赚不回来啊！要我，我就去两广收购茶叶，当地加工，然后再运到中原腹地，这一来一回的利润，就够我们家过一年了！”
众人纷纷附和，酒喝高了，月亮爬出来了，流言也这样传了起来。
苏海本来是在冉城周边的县市做点茶叶的生意，收购加工倒卖，赚点差价。他原本已经有了这种模模糊糊的念头，在周围人的刺激之下越想越可行。转念又想到了家里的一双女儿，四个人住在同一间屋子，微微叹了口气。
黄云推了推他：“想啥呢？是不是在想哪家的小寡妇？”
“想你呢，不过你可不是寡妇！”
黄云嘻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在想最近说起来的茶叶那个事？”
苏海嗯了一声：“你不是知道嘛。”
“这传来传去的事，没个准的，你还放在心里舍不得撒手了？”
“可是我想来想去，都觉得八九不离十！”
黄云惊异：“你打算按他们说的做？”
苏海：“我本来就有这个想法。我们一家人就住这么点大的地方，委屈你们了。而且…”
“而且什么？”
苏海顿了下，还是把下面的话讲了出来：“而且爱霞这回多半是个男孩。”
长时间的静默，苏海忍不住想开灯看清妻子脸上的表情。
“你去可以，不过我也要去！”黄云忽然说。
“那妃妃和媛媛怎么办？”
黄云理所当然的：“不是有你妈吗？”
苏凉还不知道她借由二妞的嘴一步一步传出去的话这么快就有了效果，她原本以为至少起码需要个年把。原本苏海和黄云是1994年去的外地，章花住到了苏海家方便照顾苏媛和苏妃。她想着能提早个一两年算很好了，到底还是低估了流言的力量。
在学校里中饭依旧和戚小玉一起吃，这是个被培养起来的好习惯，苏凉咧嘴笑。想起以前看过的重生小说里说，男的重生的话，遇见以后会牛掰的人物一般会想尽办法收到帐下；而女的则是会抱大腿。
好吧，让她使劲地抱大腿吧，谁也不要来阻止她！
戚小玉问：“苏凉，那两个人真的是你的亲戚吗？”
“我爷爷的弟弟的孙女，是表姐妹还是堂姐妹吧。”
“那她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也不知道。”
戚小玉叹气：“哎，被当场抓到还不承认，孩子的父母到底是怎么教育的？”
“老师，她们会怎么样？”苏凉停下了筷子。
戚小玉算是力抗家里，独自来到这个郊区的小学里教书。这些天的亲近下来，她已经把苏凉当成了诉说和分享的对象。
“可能会开除。”戚小玉情绪低落，“那两个孩子也真是的，当着教务处主任的面这么干，事后还一点也不悔改。本来学前班的人数就爆满了，学校勉为其难才收下的。”
听到这个结果，苏凉嘴角的笑一闪而过。她早就知道弄翻她饭盒的人是苏洁苏净了，也只有她们俩才那么无聊。一直不揭发的原因有戚小玉的因素在，也有揭露出来，她们得到的处罚最多是批评几句这一点。
好歹人家都对她这么上心了，她怎么能不好好回报呢？
苏洁苏净压根不认识什么教务处主任，那个到了40岁还没有结婚的安溪镇小学出了名的老妖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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