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称岳文泰者身着金丝白袍、老而弥坚，
他双眼神光烁烁环视众人，
被他目光扫过，
所有掌门侠客无不抱拳恭敬行礼：
“原来是岳掌门！”
有些英雄甚至直言：
“岳盟主多年不见。”
只骆少宾等后辈还在低低询问：
“这是哪位英雄？怎有人称他盟主？”
江剑华低声回应道：
“此乃五岳剑盟盟主岳文泰，五岳剑盟自从被杨常风大侠强行并盟后，始终不尊武林盟主号令自成一盟，五岳偏安一隅，不问江湖事久矣，怎会……”
金灵子向门口指到：
“后面那个过来了！”
第二骑亦安然无恙地越过了正门，
马上骑士也勒马停了下来。
衣摆衣炔随动作飞扬，煞是潇洒。
他的样子已被众人所认出，
这人便是叶开。
岳文泰与众人抱拳行礼时早已下马了，
此时回头却见叶开还端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看着这些前辈。
岳文泰开口问：
“你便是叶开？”
叶开竟学他口吻道：
“您是岳老盟主吧？”
岳文泰豪声道：
“江湖后生，好大的架子。若是真有能耐，何必跟在老夫后面进门？”
“因为叶开怕死。”
“哈哈！承认就好，还不下马？！”
岳文泰身上并无带剑，
可他左手剑诀一指，
叶开只觉一阵剑气铺面刺来，
大衣上的表皮被刮出白痕，
叶开只得往马镫上一点，
人马便已分开。
叶开的身形如落叶般飘落。
“你这后生倒是有一手好轻功。”
“老前辈谬赞了。”
岳文泰试叶开深浅时，
人群中忽的冲出一个身影。
叶开人尚在半空，
那人使蛮力一脚踢开他的马匹，
再看他双手一翻，
两把方便铲便竖在叶开身下，
只等叶开半空无处借力，
落在锋利处被铲成三段。
叶开料到此行九死一生，
却未料到死局开得这么快。
所以他笑了。
在各位掌门的惊呼中，
叶开头下脚上由半空落下，
右手拇指食指一夹，
便握住了铲刃，
整个人顿在半空，
犹如凌风倒挂一般。
岳文泰手起一掌，
口中骂道：
“哪个卑鄙小人！害老子于不义！”
那人影被掌风切中，
方便铲再也握不住，
往地上滚了几个圈，
呕血不止。
叶开看得真切，
暗算自己的正是玉臂罗汉卫罗。
只是此刻，
无人再看卫罗伤势如何，
所有人都望向门口。
适才叶开的坐骑被卫罗一脚踢开，
他下盘功夫深厚，
这一脚居然将马踢出了大门。
只是如今门口这堆血肉，
已不能再称之为马……
一代大侠查听雷恐怕死都没有想到，
自己死后会与马尸碎块混在一起，
再分不清哪块是人、哪块是马……
归侠厅中，
依然坐着十八个人。
黄河大侠查听雷与陕甘第一好汉成万马，
已移位至了归灵堂。
成万马的尸身让下人收拾了一下卷入草席之中。
留给查听雷的，
如今只余一个衣冠冢。
岳文泰与叶开此时占了两位死者的座位。
卫罗虽被岳文泰剑掌所伤，
却自服了丹药咬紧牙关不肯休息，
似乎是死也要死在这归侠厅。
向应天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
他喝了口茶水，
对岳文泰道：
“侠客山庄如今的处境，岳兄也了解了。可叹我中原武林栋梁，竟一个个折损在侠客山庄。向某……向某有愧啊！”
岳文泰是个老而弥坚的人，
如今见整个厅中的人都面生郁郁之色，
反而激起了他的傲气：
“向盟主，如今在座各位，哪一个不是跺跺脚，江湖震三震的人物！老夫就不信，凭他云天之巅一套阵法，便能奈何得了诸位。”
“岳盟主若能对付这水云天幕，当年泰山派，也不会被封门灭派！”
岳文泰回头一看，却是一个道士打扮的中年。
“阁下是全真高人？”
向应天打圆场道：
“这位便是全真新任掌教影志平道长。”
随着气势一起，
岳文泰的眼神便印在影志平身上。
果介方丈道：
“阿弥陀佛，岳盟主一身铁胆，老衲与众位英雄是佩服的。只是这水云天幕确实难对付，连罗汉阵都拿它毫无办法。当年南少林寺枯木师兄如此英雄，也是毁在此阵之手，今日我等被困于此，实无可怪之处。”
少林方丈的面子，岳文泰都不得不卖。
“既如此，老夫就要洗耳恭听影掌教高见了。”
影志平长剑被打断，
如今手持一支拂尘，
走过每一个豪杰面前，
走一步便说几个字：
“古人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今日两位大侠不幸西去，也是因为不明对方虚实，贸然闯阵之顾。”
“依影掌教高见，我等下一步，如何应对？”
“向盟主，诸位，请近前几步……”
叶开并没有走过去，
他并非未卜先知，
也不是故作高深，
只是觉得没必要。
在叶开心中，
自己实在已经是个将死之人，
他的笑容看上去比以往颓废了许多，
一双眼睛依然晦暗，
只余下最后一丝精光。
向应天正在侧耳听着影志平，
一种奇特的感觉却让他浑身一震。
抬起双眼，
他看到了叶开的那束光。
那一瞬间，
死的感觉如毒蛇一般游遍全身，
向应天几乎要一把将影志平推到自己身前。
但向应天最终没有动，
因为叶开也没有动。
叶开若真要用血溅五步的方式报仇，
也不必深入险境。
只有叶开知道，
当凤雏定下的计策功亏一篑时，
自己的武功已带上“死”气。
凭借这股死气，
今日他完全可以在侠客山庄门外，
以飞刀射杀向应天。
但这不是叶开的目标。
他自己死期已近，
但他却不想向应天作为一个武林盟主而死。
他更希望他作为一个弑兄罪人活着。
仇恨，
并不是对一条生命的剥夺，
而是对以往罪行的承认。
看着这些武林前辈们商讨着如何与云天之巅谈判，
如何做出自己已掌握破阵之法的假象，
叶开兴意阑珊地饮尽杯中茶后起身离去。
走过回廊，
穿过几个院子，
没有人拦阻。
如今侠客山庄的下人护卫已死得差不多了，
幸存的普通人聚在一起还来不及。
后院和客房只剩下那些江湖人物，
而此刻他们都去了归侠厅。
叶开随意走着，
竟到了一间曾经住过的客房门前。
门口散落着一干杂物被叶开一脚踢开，
他带着一种“回来”的感觉推门走进了房里。
他需要好好睡一觉。
或许在睡梦中，他会被被向应天一掌击毙，
或许一觉醒来，云天之巅将屠灭整个山庄。
但这都不是他想管的，
他只想用最好的精神，
去做好最后一件事。
便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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