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衣映清溪，
玉人挽袖缇。
岩洞门口那片照的到晨光之处，
一身素衣的明月心半蹲在溪边，
正在漂洗着芭蕉叶和竹节。
“早。”
身后传来招呼声，
是傅红雪的声音。
明月心回过头来，
傅红雪看到她额头上早已没有羽毛装饰，
本来华美的缎子水裙也已经不再。
然而几滴溪水留在她裸露在外的小臂上，
让人隐约有一种清水出芙蓉的感叹。
见到明月心又在忙碌，
傅红雪责怪道：
“你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
明月心习惯性地一笑：
“你呢？昨晚练刀练得晚了，今天又这么早起。”
“这卍字刀，不但招式精奇，对内力增长也颇有助益。此刻正是内劲充盈时，睡不着的。”
“你肯学，我就放心了。”
“卍字刀本就是太师父自创，为我父亲预备的。算起来，也是我杨家的武功，只是……父亲福薄，还来不及学到这套精妙的刀法，就走了。”
“杨大侠雄心壮志，如今他在天之灵，看到你继承了这套刀法，一定会很欣慰。”
“明月心……”
“怎么了？吞吞吐吐的？”
“即使这套刀法，不是留给我爹的，我还是会学。”
傅红雪此时已经蹲在了明月心身旁，
拿过一个竹筒，放在溪流里清洗起来。
明月心有一下没一下地漂洗着叶子，
她似乎只是认真地看着手中翟洗的衣物，
但傅红雪却知道她在看着他，
于是继续说道：
“前日，是我任性了。如今我们被困崖底，别说是报仇，连生存，都需要比平时付出几倍努力。”
明月心还是没有说话，她将手上的叶片放在一边，又拈起另一片来浸入溪水中，让自己的手背和那片芭蕉一同感受溪中的流水。
傅红雪看了看她的手，又道：“在我七岁的时候，冰姨教过我一句话，‘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如今的傅红雪，连飞上断魂崖的武功都没有，又怎能厚颜无耻，说只凭十字刀一门武功，就击败向应天呢……这几日，我只顾练刀，生活起居，一日三餐，反而都是你和东方两人操劳……”
傅红雪的话又停了下来，
他手里的活儿也停了下来，
傅红雪的右手放松地垂在溪流中，
这只手似乎已经完全没有力气，
被溪流冲着，
冲到明月心的左手旁，
然后这只手的力气仿佛回来了，
就在清澈见底的溪流中，
他握住了明月心的左手。
明月心气息一乱，
她正在洗的芭蕉叶上，
出现一条裂缝。
明月心抬起头，
正迎上傅红雪的直视，
还有他轻轻的一句：
“谢谢你。”
看着这令人欲罢不能的目光，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
满腹心事的明月心忽然发现自己变笨了……
连一句“谢谢你”她都不知该如何回答，
这世上，
是不是有一种谢谢你，
是包含着耗尽智慧都猜不透的深奥呢……
一旦答应了这句谢谢，
自己是不是就再也无法抑制对傅红雪的感情呢……
明月心不敢想，
也不敢回答。
幸好这时，
洞口传来了老人声音。
明月心从溪流中收回双手，
向洞口招呼：
“前辈早啊，您昨夜可休息地好么？”
傅红雪木然发现，
自己的手中只余一潭潺潺流淌的溪水，
他轻轻握了握自己掌中的流水，
拿起脚边的木枝支撑起自己的身体，
转过身恭敬地行礼道：
“太师父早。”
烟波天客的身影出现在清晨的阳光下，
他左右看了看问道：“怎么不见东方小子？”
傅红雪道：“看脚印，他在林子里。”
“是找吃的去了。”烟波天客点点头：“他倒是闲不下来的性子，这几日，生活起居倒是都靠东方小子和心丫头了。丫头，崖底日子清贫，苦了啦。”
溪边的明月心站起身：“前辈说的哪里话，是明月心的有幸。”
烟波天客的目光看向傅红雪手中的木枝，欣慰地笑笑，暗道：“也该是时候了。”
他对傅红雪道：“红雪孩儿，你新练这卍字刀法，需要勤练，一起来树林吧。”
话音刚落，烟波天客人已不见。
傅红雪对着树林方向恭敬道：
“红雪谢太师父指点。”
又回头对着明月心留下一句：
“回来再说。”
望着傅红雪渐渐没入林中的身影，
痛苦的表情渐渐爬上了明月心娇好的容颜，
她的右手颤抖着，
缓缓捂住自己的左肩，
她白赞的颈部有一丝黑气悄然浮现。
东方未明带着鸽子往回赶的路上，
他心中是有一些兴奋的，
这是一只信鸽！
显然这是一只属于自己的信鸽！
一会儿当着明月心的面，
取出里面的密信，
她一定可以信任自己！
东方未明丝毫没有想到，
若是打开密信，里面的内容是：
“再宽限三日，若还不持傅红雪、明月心人头来见，你全家性命不保。”
那可就是天崩地裂了。
对于右腿再也不能恢复的傅红雪来说，
瘸子有瘸子的福气。
而对于东方未明来说，
缺心眼有缺心眼的福气。
他此刻只是一心想得到信任而已。
可当他回到岩洞前时，
一个人也没有见到。
明月心已不在那里。
树林中，傅红雪就站在一片落叶上，
这些叶子还保持着碧绿的颜色，
表面上，它们还蕴含着生机，
叶面上的一抹浓绿告诉世界，这不是秋天的落叶，
叶片底下，寸寸断绝的叶筋却告诉世人，这就是卍字刀法的威力。
傅红雪此时只是站着，
他手中也没有刀，
只练了三招，
那根木枝也承受不住，
碎裂一地。
没有了刀，如何练刀？
烟波天客脸上的满意之色更浓了。
“这也是天意啊，红雪孩儿，你跟我来。”
默默跟着太师父走到林边，
傅红雪发现他们已到了溪水的下游，
比起上游来，这里多了很多碎石，
一颗真气弹子突然打在一堆碎石中间。
傅红雪惊异地发现，
烟波天客的真气弹子，
威力绝不逊于向应天的摧心掌。
那堆碎石犹如中了火药一般，
无声地向四周炸裂开来。
碎石堆底下居然藏着一把满是铁锈的长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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