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边有两个人。
一个坐着，一个蹲着。
傅红雪腰间插着一把鸳鸯刀，
既为鸳鸯刀，刀就有两把，另一把呢？
另外一把握他在手里，
抵着东方未明的咽喉。
傅红雪的手很稳，但是他心里却已失去方寸。
早在东方未明醒来之前，傅红雪已用各种手法点了他的大穴。
根据自己十几年的江湖经验，
此时东方未明应该是双目圆睁，一动不动才对。
但东方未明此刻却坐在地上。
他身子在不停地在发抖，
或许看上去很虚弱，
但绝不是穴道被制住的样子。
没有一个被点穴的人还可以揉自己的鼻子。
东方未明整个人昏昏沉沉的，
他什么都想不起来，
只觉得嘴里被人放了炮仗似得难受。
不过他心里倒是非常平静。
虽然自己想不起眼前这个持刀者，
但是直觉中，东方未明感觉他应该不会伤害自己才对。
想到这儿，东方未明先露出一个笑容，开口问道：“你是谁？”
“你不认识我？”傅红雪还记得明月心为他编造的假身份，他人生中第一次没有正面回答对方的问题。
“我外号叫鸳鸯。”东方未明并不在意傅红雪的反问，直爽得先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我不关心你外号叫什么。”
“但我只想起来这个，那你要问什么？”
“和我在一起的女人，在哪里？”
“跟你在一起的女人？谁啊？”
傅红雪的手忽然一震，手中的刀锋便切入了东方未明的肌肤！
东方未明咽喉一凉，电光火石之间，他只有一个预感，自己马上要死在这男人手里了。
幸好傅红雪只是要吓他。
“你若要试探那女人对我有多重要，这便是答案！”
“知道了，她对你很重要。”
“所以，谁敢让我再多等一夜，我就要谁死。”
“谁敢让你多等一夜，我也饶不了谁。”
“……你觉得我不敢杀你么？”
看着东方未明似乎未有一丝恐惧，傅红雪的刀越来越沉。
东方未明可以感觉到，一线寒芒在自己的咽喉表皮，越切越深，但还没有切到自己的气管。
没有人可以不害怕断气。人能够不怕死，但人不能对抗自己呼吸的本能。
东方未明已经怕得要死……
但他却还没有失态，因为如今大脑一片空白的他，只有一个念头：这人不会杀自己。
感觉归感觉。
傅红雪的手再抖一下，东方未明的气管肯定会断。
两个人对这一点，都坚信不疑。
东方未明只好实话实说：“我真的不知道她在哪里，我刚刚昏迷过，我连自己的名字，都记不得了，只记得外号。”
一个人说谎的时候，他的瞳孔会缩小。
傅红雪从小就受过逼供的训练，这一点他很清楚。
现在东方未明的瞳孔，完全没有变化。
所以东方未明发现，刀锋离自己的气管远了一些。
他忍不住长长地吸一口气，再呼出来。
若以后有人问东方，你一辈子吸了很多口气，哪一口最舒服，东方一定说是这口。
“你还记得什么？”傅红雪的刀又往后撤了撤。
东方未明很认真地想了想，最后还是回答：“你问得太笼统，我什么也想不起来。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
傅红雪没有回答，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
逼供的对象，记忆全失，反而要问自己一些问题。
这话若是告诉叶开，足够他笑三天了。
良久，傅红雪还是开口：“你叫东方未明。”
“东方未明！”乍一下听到自己的名字，东方未明感觉自己的头被一股水流冲了一下。
“我叫……东方未明……我的盔甲，我的盔甲叫‘数理化’，我的刀叫鸳鸯……我的外号也叫鸳鸯……我……”
傅红雪静静地看着东方未明。
他双手捧着头，脸上有遭受剧痛时才有的表情，嘴里不断说出和自己身份有关的只言片语。
魔教的典籍中，记载过这种情况。
人若是头受了重击，或是被下了药，得了失魂症。
那么在治疗时，便要以伤者从前听过的一些人名或者地名来刺激他。
东方未明此刻的症状，与书中记载如出一辙。
傅红雪决定继续试下去。
他把刀插回腰带，问道：
“你知道我是谁？”
“你是谁？”
“傅·红·雪”
“傅红雪？”东方未明呆了半响，忽然站起身来叫道：“你就是傅红雪？！我问你，你要找的人是明月心？！”
断魂崖这个名字，江湖上一直都对它敬而远之。
傅红雪原先是不怕这个名字的，傅红雪很少会怕什么东西。
更何况，当初他与明月心在坠崖之后，都活了下来，“断魂”之说，也不过夸大其词罢了。
但现在傅红雪觉得，断魂崖这个名字，起得太贴切了……
都说人有三魂七魄。
眼前的东方未明，估计能剩下半魂……
“好……好吧……我是东方未明，你是傅红雪，这里是断魂崖……明月心在断魂崖……”
“断魂崖底方圆足有二十里。”
“我知道，可是我也不知道明月心具体在哪里啊……你别动刀，别动刀，脑子撞坏了没办法的。”
东方未明此刻虽然油嘴滑舌，但心里却也沉重起来。
虽然记忆没有完全恢复，但是“明月心”是谁，他已经想起来了。
想到这个聪慧优雅的女子此刻下落不明，东方未明不由皱起了眉头。
“你是从什么时候发现明月心不见的？”
“两天前。”
“我……我三天前是不是给你们送过吃的？”
“是。”
“我记得，后来我就走了……走着走着……就头疼了……不管这些，我一走，你和明月心第二天失散了？”
“那晚，我们出去。回来后，发现洞里似乎有人。”
“肯定不是我，那天晚上我还在地上打滚呢。”
“我们一直在洞外，没有进去。”
待傅红雪说完，东方未明的头又开始了那种被水冲洗的感觉。
“你回来她就不见了……若是野兽，应该奈何不了她才是……对，是人！一定是个人！”
傅红雪的双眼紧紧地盯着他，刚才自己把当时的情况说得异常详细，就是想要刺激出东方未明的记忆。傅红雪相信，此人得了失魂症，应该不假，但是他失去记忆之前，必定知道很多事情。
傅红雪现在做的，就是要借东方未明这颗脑袋，问出自己想知道的事情。
“崖底，还有第四个人？”
“第四个……有！有个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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