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营顾名思义,就是为女奴而设的营房。【首发】
这些女奴多半是被掳来的。有各部落的厥女。也有自己愿意跟随雪军过来的。例如在西陇城被解救的女人,还有亚夏族的半夏。
还有些以此为业的翰女,她们原本就在桂府蛮王宫附近以伺候宫中守卫为生。如今胜负已分,也就迅速改旗易帜,开张营业。这些女人都要索取报酬,不过她们只被允许停留数天。
所以女人营中,界限分明。厥女和翰女分成两边,各不干扰。
而云凤,却被半夏推到了翰女那边去。
半夏就是那个皮肤黝黑的女人。她曾经在大被雪帅买过一次后,不知为何深为折服,竟放弃了自由自在的流浪,心甘情愿地留在雪军之中充当奴役。但是她这个奴役还算是比较有权力的,因为她是女人营的小头目,可以呼喝别的女人做事。所以她觉得这种生活比过去在草原里钻进单身牧人的帐篷更快活些。
“我听她们说了,你是个翰女,原本还打算嫁给蛮王当娘娘的对不对?嘿嘿,可惜啊,龙床可爬不上了,你就过去跟她们那些母狗睡在一起吧!”半夏嫌恶地捂着鼻子,装模作样地道,“怪不得身上有股骚味呢,跟那些女人一模一样!”
其实她自己原本也就是那样的来历,如今当上了小头目,就瞧不起那些艳帜高张的女人来,反倒自怨自艾起来,“哎呀,我就没你们这帮狐媚子这么有本事,两腿一张,不愁吃不愁喝……我们这些女人呀,每天还得累死累活,才勉强有顿填肚皮的……”
那边的翰女的老鸨也不甘示弱,她一眼就瞧出半夏是什么货色,也叉起腰有鼻子有脸地对骂起来。
云凤被她俩的猥言秽语弄得疲惫不堪,原本就全身无力,如今更是歪在两个营帐间,走都走不动了。
幸好厥女营帐内走出一个身材矮小的小姑娘,趁着半夏与老鸨唇枪舌剑之机,偷偷把她扶入账内,把热乎乎的馒头和米粥喂给她吃。
饿了一天一夜,云凤终于能吃上一点暖肚的东西。她感激地朝那小姑娘点了点头,道了声谢谢。
小姑娘长得面宽耳阔,皮肤粗糙,两颊各有一晕酡红,正是草原人的相貌特征。她从脑袋到背门都扎着无数条辫子,一走动,花花绿绿的头绳好像会飘。
云凤吃饱了,比划着问她叫什么名字。小姑娘很伶俐,用带着浓重的厥族口音答:“小朵。你呢?”
云凤忽然有点茫然所失的感觉。自己已是一无所有,恐怕连这个名字都不配。只好在地上用炭灰写了个“凤”字。
小姑娘摇摇头表示不认识字。
云凤想了一下,随手画了一只凤凰。她勾勒极简,不过凤凰乃是通俗之物,草原小姑娘也认得,所以拍手笑道,“我晓得了,你叫凤儿!”
云凤觉得这小姑娘善良单纯,对自己又好,虽然悲伤之余,却也有了活下去的希望,于是朝着她勉强笑了笑。
朵儿愣了一下,认真地端详起她来,啧啧点头,“凤儿,你长得真美。难怪昨天那些男人闹哄成那样,听说你伺候了雪帅,哎,他……怎么样呀?”
原本蛮家女子热情奔放是出了名的,但没想到游牧民族的女孩,竟如此大胆豪迈,一见面,就问出这种羞赧的问题,而且,昨晚那件事,是云凤心中最悲哀的事。
朵儿一看她满眼是泪就奇怪了,反而问:“你哭什么呀啊,你觉得委屈了是不是?”
云凤一双眸子水雾沉重,头颅无力地垂下。
朵儿用温暖的目光注视着她的脸,轻声道:“你瞧瞧,除了你之外,其他跟你一起的蛮女,还有谁回来了?”
这么一说,云凤才左右四顾,果然两个营帐里头,都没有其他蛮女的身影。难道她们都死了吗?
“那些男人要到晚上才肯放她们回来呢,到那时候,她们还有力喘气就算不错了……”
果然一如朵儿所说的,到了太阳下山,天色转晚,那一同被俘的几十个蛮女才被板车装着,如一具具死尸被搬进来。一个个满身污垢,衣衫不整,脸容憔悴,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云凤那时已经被半夏安排去汲水了。
“如果你不愿意到那边去,就得干最苦最累的活儿!否则,我们这边可没你站的地儿!”半夏冷哼着道。
云凤赤着脚,踩在石块满布的溪流上,把沉重的木桶放入凄冷的水流中,却怎么也拉不起来。不是她力气偏弱,只是一连串的折磨,她的脚伤未愈,一时三刻,实在没能恢复过来。
一个踉跄,她拿不稳木桶,又不肯松手,差点被它生生反拖进河里。
“呜呜!”
“凤儿!”幸亏朵儿手疾眼快,一把拖住木桶,顺手一捞,就把纤弱的云凤连带着装得满满的木桶都拖了上来。
云凤喘息未定,诧异地望着朵儿她的胳膊和腿甚至比自己还细,怎么力气这么大?
朵儿却淡定地笑笑:“我从小干惯了粗活,哪像你们翰家的大小姐!”
“我才不是翰家的大小姐呢!”云凤想这么反驳,“呜呜”不已,只是想想即使在身体完好的状态下,也不一定能有朵儿的力气,就无奈地接受了她的挪揄。
“喂,我帮你拎半路,到了营帐外面,你就得自己来啦!”朵儿说罢,两手各拎起一只满满的水桶就朝前走。那两只水桶有她大半个人那么高,即使是成年男子也不可能健步如飞。但她同时拎起两个,脚步一点都不慢,还神色如常,不时关照云凤要小心脚下的尖石。
两只桶里的水,还一点都不见洒。
云凤膛目结舌,只得慢慢地跟着她走。
远远望见营帐,朵儿到了此处就好像要跟她撇清关系一般,自顾自地拎着水桶向前走了。云凤接过了属于自己的那只水桶,艰难地一步一挪地走过去。
脚腕上的鞭伤、尖石的割伤,血层层浸湿了趾缝,她走过的每一步路,都是血印斑斑,触目惊心。
等她终于拎着只剩下半桶的水回到女人营中,半夏掀起她裙子看了她那双脚一眼,点了点头,随手把一双草鞋扔在地上,薄薄的嘴唇吐出来五个字:“穿上。留下吧。”
朵儿一下子扑过来扶住她,在她耳边喜滋滋地道:“你虽然是个女奴,但你不用再给男人们伺寝了。因为这是你自己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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