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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喜冤家:单纯相公无良妻 第170章 这里很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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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门’口前的坪子上围满了人。间接地听到哭泣的声音。宋文泽牵着云林的手往人群里钻。云林看见高陵披散着头发,满脸泪痕地瘫坐在地上。她的前面摆着一张席子。席子上睡着一个人,用白布‘蒙’着脸,布上面有些地方已经渗透着红‘色’的血水,触目惊心。婆婆坐在‘门’槛上边抹眼泪边叹气。旁人议论纷纷。抢来的幸福终究不会长久。俗话说得好,不是自己的到最后终究不是自己的。

    云林被告知,父亲永远地离开自己。父亲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他长年穿着灰‘色’或黑‘色’的确良翻领衬衣,不会扣衣服上的第一个扣子。头发经常梳得油光发亮,爱穿棉布‘裤’子和黑‘色’的布鞋。不常笑,回到家里不说话只喜欢往暗室里跑,冲洗相片。家前面的坪子上有许多拉好的绳子,那是用来晾晒照片的。等相片干了,他就会在坪子上摆一张桌子。上面放着许多的调‘色’盘,里面有各种颜料,他拿着小‘毛’笔,认真地给黑白相片上‘色’。他最想做的事情,是赚够了钱买一台海鸥牌的照相机,这样下乡去给人们照相就方便多了。等他赚到更多钱的时候,开一家照相馆,让家里人过上幸福的生活。

    婆婆‘蒙’着云林的眼睛,她没有看见父亲血‘肉’模糊的样子。他是为救一个孩子失足跌下山崖而死的。死的时候还紧紧护着那台不知道什么牌子的半自动照相机。高陵一直在落泪,无休无止。她的脸白得吓人。云林缩在灵堂的一角,宋文泽跟着婆婆进进出出。

    阿不跟在她母亲后面来到高陵家。她的母亲与婆婆商讨丧事。阿不乐呵呵地走到云林身边,扯云林的头发。还说,没爸的孩子。跟阿不一样。羞,羞,羞。云林一听,泪水哗哗地下来,原来她变得与阿不一样,没有父亲,会被人耻笑。

    宋文泽冲到阿不面前,甩她一记重重的耳光。阿不恼怒地向他吐口水,他们扭打到一块。直到婆婆和阿不的母亲把他们分开。

    母亲在父亲下葬后的第十五天出现。陪伴她来的还有她现在的丈夫纪叔。母亲已经身怀六甲,她脸上没有特别悲伤的表情,只是有些憔悴。高陵在父亲死后第一次下‘床’,接待母亲。

    让孩子跟我吧!毕竟我是她的亲娘。高陵看着母亲,她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然后她又瞧了瞧站在母亲身后满脸迟疑的男人。最后她摇了摇头。当初既然我从你手中抢到自己想要的幸福,如今的一切都由我来承担。云林跟我会比较好,我向你发誓,只要是我有饭吃,就不会让她挨饿。母亲有些不舍,不过她在新的城市刚刚开始新的生活,很多时候无能为力。

    云林送母亲去车站,母亲的眼睛里含着泪水。一颗颗饱满晶莹。她把脖子上的‘玉’链取下来,戴在云林的身上。

    妈妈答应你,只要条件好一些,我一定会来接你。

    将要上车之际,她看见马路对面的小吃店。她坚持自己走过去买酥皮蛋卷。热气腾腾的蛋卷用红纸包着,散发出‘诱’人的甜香。她拿起一根送到云林的嘴巴里,妈妈真没用,只能为云林做这些。你要相信妈妈,妈妈将来一定会让云林过上幸福的生活。云林接过母亲的蛋卷,望着她**的脸,最后目送她不舍的离去。当汽车完全消失在她面前的时候,她成为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云林开始做梦。梦到六岁以前的生活。母亲与父亲在黄昏的时候牵着云林的手去公园散步。父亲给云林拍照,她不喜欢照相,觉得站在一个黑呼呼的东西前面做同样的动作,不能随便眨眼睛,很累人。父亲‘摸’着她的头说,这孩子喜欢流动的东西。将来也许会流离失所。

    父亲说着说着身体慢慢地变透明,消失不见。母亲想去抓,结果什么也抓不到。然后跌入一个漫长的黑暗之中。

    云林,醒醒。

    宋文泽摇醒做着噩梦的云林。她从梦中醒来,脸上满是汗水。

    宋文泽。我害怕。

    他爬到云林的‘床’上。打开窗子,抱着云林。不怕,有小舅舅在。清风吹进来,疏散一些闷热。人为什么要出生?人为什么会死,死后又会去哪里?

    人来到世界上是为遇见一个让心靠岸的人。为遇见那个让心靠岸的人,为永远地与他在一起,所以死去,在另一个没有苦难的地方等待。

    宋文泽,我要等待的人会是谁?

    不知道。但总会有那个人。

    宋文泽抱着云林躺在木‘床’上,谁会是他们要等待的人呢?

    云林被一阵‘尿’意惊醒。她摇醒宋文泽。他打开灯,用衣服绑住自己让云林拉着,他爬出阁楼的地板,悬着半身在空中,伸出手把搂梯扶过来。他们‘露’出笑容。

    半夜的星空特别美丽。天上的星星数也数不清。偶尔会有一两颗流星划过天际。云林仿佛听见陨石坠落的巨响,她的心猛烈一震。

    宋文泽。如果你还来不及遇到那个人,那个人就消失了,怎么办?

    宋文泽抬着头望着天空,他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如果没有遇见会怎么办?

    云林如果没有遇见那个人。云林死后会不会害怕?

    不会的,如果云林没有遇见那个人,那么小舅舅就永远和云林在一起,不分开。

    云林微笑地靠在宋文泽的肩头,闭上眼睛安心地睡过去,梦里听见宋文泽的口琴声,悠扬而情深。她的眼角‘露’出笑容。宋文泽静静地望着云林美丽的笑脸,也沉沉地睡去。

    永远不分开,或许是的。云林在做一个梦,梦醒后,枕头常常湿了一大片。她还是一个孩子,拼凑着世界。她看见某种影像,一直在眼前晃动。有一位温柔的水乡‘女’子站在照相馆的二楼,泪眼朦胧地望着楼下的水井。她扯来一块红‘色’的面纱‘蒙’住自己的面容,开始唱一曲小调。

    你侬我侬,霞儿飞

    天大地大,蝶成双

    我说姑娘你别闹心

    有情朗儿把你娶回家

    打开窗户‘艳’阳天

    报喜的鸟儿结衔还

    俏媳‘妇’多情朗

    你织布来他耕田

    桃‘花’园

    世外仙

    鸳鸯戏水情更长

    你侬我侬,霞灰颜

    天大地大,蝶落殇

    我说媳‘妇’你别揪心

    ‘浪’子玩火终究要归家

    关了心‘门’,乌鸦飞

    逢人只说丑媳‘妇’

    劳燕分飞本无常

    日心劳

    夜难寐

    长情难抵岁无情

    这伴随着云林好些时日的歌声,像一道符咒穿越她空白的心灵。一幅幅本是缱绻缠mian的画圈,刹那间轰然倒塌,只有一位‘女’子****夜夜地哭泣。云林的心紧紧地绻缩在一起,没有办法张开,她内心忧伤,可是她并不懂得什么叫做忧伤。或许尘世间的一切都是幻觉,没有绝对的空间。她看见自己站在水井的旁边仰望天空,天空的蓝与白倒映在碧绿的水面上,渐渐只有她黑‘色’的瞳孔。

    那年的夏天,父亲成为照相馆正式的摄像师。他和几个同事去郊外踩青,拍风景照,找一些漂亮的背景图案给照相馆的绘画师傅做参考。照相馆的背景图案都是自己画,道具也是自己做。云林很喜欢照相馆里画画的叔叔。他长得很胖,圆圆的脸上有两个酒窝,头发很长,微微卷常年油腻。他有很大的尺子和圆规。是木头做的,上了黄‘色’的漆。他先在墙上贴一层沙布,布很厚,‘摸’在手上不很光滑。他用黑‘色’的笔在上面勾画出图案的大致框架,然后再上颜‘色’。从近处看,是大块大块的颜‘色’,站远点,可以清楚地看出内容。她印象最深的一幅画是,一片小黄‘花’的远处有一栋红顶白墙的房子,前面有一名‘女’子‘露’出模糊且淡定的笑容。很多年后,云林跟朋友说起,朋友笑着说,云林,那只是幻觉。你臆想的。照相馆里的图案不会有人物,大多是风景,还有实物。

    云林知道,不会。她梦中的水乡,还有深远的雨巷,有一位美丽背影的姑娘,撑着油纸伞一步步地走向尽头。尽头却是荒漠,壮丽而悲凉的景‘色’,有红影飘浮。只是这一切渐渐沉入心灵的谷地,父亲淡淡地冲着她笑,他疲倦的面容舒展开来,一条条细纹诉说着某些不能用言语形容的寓意,等待云林去发现,她试着走近父亲的心。

    无爱会有大爱。云林开始读父亲的日记。她知道那幅画是有的,或许那不是一名‘女’子,是团火,也是团冰。整块浓烈的颜‘色’,在人眼底却是淡淡的哀伤。父亲站在画的前面轻轻抚mo不太光滑的墙面。然后把脸贴上去,‘唇’贴上去。陷入无边无际的臆想之中。如果世界上没有这个人。他在日记这样写着。生活在柴米油盐中无休无止地重复,那个梦想家般的‘女’孩失去灵‘性’,她开始为一家三口的嘴巴忙碌,在我面前理直气壮。这是生活最真实的体现,而我却觉得心凉。

    那柔弱如同兔子的‘女’子点燃我的心灵。我感觉到身体又活过来。仿佛回到十年前的自己,她有着风一样的梦想。她的笑,她的呼吸都让我没有办法忘记。凌‘乱’的画板,猫一样哭泣的声音,让我心酸。

    ‘女’儿粉粉的小脸在阳光下‘荡’着光。有一天这张脸会长大,会有娇媚的笑,然后有男子zhan有。我zhan有别人家的‘女’儿,有一天自己的‘女’儿也会成为一个男人或者很多男人想zhan有的‘女’子。她在我的镜头前是模糊的,她抗拒镜头,保护内心。有一天她会对想得到她的男人说,我是不容易得到的‘女’人,自我控制的力量太强大。像她的母亲。那个梦想般的‘女’子在一切尘埃落定后,平静地过着如水的生活。我只要站在她身边什么都不做就可以。我被照顾得无微不至,心却是凉的。

    猫一样的‘女’子在我身边‘露’出坚定的笑容。猫不是一种好养的动物。她没有主人或者不是主人之分。我养的这只猫不一样。她有很强的zhan有‘欲’,却没有觅食的本领。伸出她的爪子,却让人更加地想怜惜她。我终于放弃那个只要我在身边站着就可以的‘女’子身边。带着我的小‘女’儿走向她。

    ‘女’儿平静,没有哭泣。没有找母亲。她是那样安静地对着我笑。对着另一个不是母亲的‘女’人笑,笑容里没有喜欢也没有不喜欢。她的母亲把她教得很好。外表安静,内心强大。

    所有的爱情到最后都是一样。殊途同归。

    这是父亲告诉‘女’儿关于爱情。再见父亲的相片,他的眼底有黑‘色’的‘阴’影。并不健康。读着读着,云林的心被一种东西‘抽’空。发现来到世界上到底是为什么?她开始变得模糊。宋文泽说,是为与另一个人相遇。如果遇到,若干年后,发现这个人并不是自己想要的,会是怎样。像父亲一样,再做出选择。又发现不是这样。然后以一种很体面的方式离开人世。云林想着母亲的脸,温暖淡定,如雪般纯净无瑕的脸。陵姨的脸,苍白冷凛。是块白布可以成为各种影像。云林知道,那是父亲的左手与右手。是不能失去,却又不能同时拥有。拉据的心,说出这样的话。我要赚很多的钱,让一家人生活得更好。云林笑,多么讽刺呀。在母亲身边很快就会实现的愿望,却成了他对另一个‘女’人一生的承诺。

    云林去爬屋后的大山。那是父亲与陵姨相遇到的地方。山顶是平的。可以看见整个城市。抬头可以看见整个星空。空旷。无爱是大爱。她在想父亲给她一个什么样的境界。原来是空旷。那是一种失去,一种痛后的空旷。如果不能全部,就把一切放弃。

    阿不。云林一直想知道,她来到这个世界到底是为什么?智商低下,做人麻木。她来到这个世界让人同情和鄙薄以外,还是什么。显示母爱的伟大。她又是为遇见谁而来?婆婆说,她是个不吉祥的人,本不应该出生在这个世界。她的母亲与素未‘蒙’面的同父异母哥哥相爱,生下她。很多年来,云林都在想****两个字。她非常赞同柏拉图式的爱情,饱受****的煎熬却至死坚持‘精’神的恋爱。

    她用力地爬山,爬屋后那座高大的山。父亲说的空旷就会在这座小山顶上,山下的人会变得像蚂蚁一样的小,他们艰难地爬行在世上,去寻找有关永恒或者有关生活的哲学。宋文泽一直在‘女’孩的身后,看‘女’孩匍匐的身躯,他们抬头的时候,白云轻飘,再高点,就已是仙界,那里真会与传说中的那样,他们会像孙猴子一样腾云驾雾么?或者他们只需要一个确定的答案。

    来到平顶山上,一切都没有改变,他们没有办法望见更远的地方,更远的地方还是山。宋文泽紧紧牵着云林的手。说,我们做祷告吧!他在山顶许愿,如果云林遇不见那个人。那么他会一辈子守护云林。他是她遇见的第一个男人。他清楚记得第一次见到云林的情景。她站在楼梯口,望着楼顶的红灯笼。小小的手伸出去,不断地向上伸,以为就可以抓到。她的脚跟离开地,一直向上伸着,伸着。眼睛里有超过年龄的执着,却让人心底疼痛。

    姐姐告诉他,她以后会是他的外甥。他还不明白这个词所代表的意义。他只知道,她是一个小他四岁,有着‘迷’离微笑,眼神坚定的‘女’孩。

    云林对着宋文泽笑。他是个干净的男孩。皮肤里散发出泥土般清新的气味,有温暖的怀抱。她在他的怀抱里看他做红灯笼。他告诉她,红灯笼是阿不的母亲教他做的。一千个灯笼,挂在屋顶会怎样?风一吹过,灯笼下的铃铛发出声音,连绵不绝。隐约中还传来二胡的声响。

    父亲的二胡拉得很好。他的手指修长,是天生的艺术家。陵姨柔情似水地坐在父亲身边,画板和各种颜料零落满地。她出神地望着父亲。风吹过父亲有点长的头发,凌‘乱’的发丝飘摆一阵后,又服贴在额头。他们沉静在彼此的爱情里。

    云林似乎见到另一翻情景。父亲在暗房里拉二胡,母亲在厨房里忙碌。偶尔母亲会走神,‘唇’边‘露’出如雪‘花’般轻盈的笑意。

    这一切似乎变得不一样。再见母亲,是一个为丈夫和即将出生孩子思考的母亲,她放弃从身体里剥落的‘女’儿。她只是个寻常的‘女’子,没有太多的能力,能把握的是现实的幸福。父亲错误地估计母亲,她只是寻常的‘女’子,梦想般的‘女’孩是没有尝过****,干净温暖。经历这些以后还有什么?平静淡定地把握一个能够给自己带来稳定生活的男子。如是而已。这是一个寻常聪明‘女’子都会选择的道路。

    父亲同样错估高陵。这‘女’子坚强如砥。云林再见陵姨的脸,仍然是冷凛遗世的美。却多一分沧桑,多一分坚定。她对着云林,没有多一句话。我会回来实现我的承诺。

    父亲去世后的第十八天,高陵失踪。她抛弃小城里议论纷纷的声音,放下承诺照顾的云林,失踪在人们的眼前。每个月会从一个流光溢彩的城市汇来不菲的生活费。

    云林与宋文泽并不因此过上更富足的生活。婆婆出人意料地倔强。她没有动用里面的一分钱。她从父亲的暗房里找到一个带锁的铁皮盒子。把所有的钱通通锁在里面,放在她的‘床’头。她在屋‘门’口的草坪上,开垦出一片菜地,种上各种蔬菜。还养了许多‘鸡’。云林很喜欢这片菜地。菜地里有红红的蕃茄,新鲜如荷叶般的包菜,开出黄‘色’‘花’朵的南瓜叶。小‘鸡’很可爱,在菜地里觅食,却知道不去破坏。下午放学回家,她和宋文泽去山下的小河担水,浇菜。有时候宋文泽会去河里抓鱼,回到家里,婆婆就会在草坪空闲的地方起一堆火,在上面烤鱼。

    父亲、母亲、陵姨在云林的记忆里退去颜‘色’。她的世界里只有婆婆、宋文泽。她有很多的同学,有老师,还有讨人厌却与她似乎同命相怜的阿不。她珍惜这些。陪伴她渡过童年。苦难却并不是完全灰‘色’的童年。

    云林十二岁那年。婆婆让云林搬到陵姨的卧室。云林习惯睡在有风掠过头顶,一睁眼就可以看见星空的阁楼。还有一伸手就可以抓到宋文泽的手。她并不愿意睡在宽大‘潮’湿的卧室里。婆婆的态度很强硬,拒绝宋文泽和她的苦苦哀求。她打开陵姨的卧室。长时间没有人的声息,里面发出浓烈‘潮’湿的味道。那张雕刻细致‘花’纹的大‘床’散发出腐朽的香气。她似乎又回到那个有着‘艳’阳天的下午。第一次见到陵姨的那个下午。父亲拧醒在睡梦里的‘女’子,‘女’子睁开雾朦朦的眼睛,‘露’出摄人心魂的笑容。房间一直没有整理过,仍然是几年前的摆设。墙上挂着二胡、画板、还有一个退去颜‘色’的纸风铃。桌子上有切相片的砸刀,剪刀,调‘色’盘。调‘色’盘没有洗,里面有变硬的颜料。这一切似乎证明主人只是去远地方,有一天会回来。生活在无声无息中等待。

    婆婆换上干净的被褥,桃红‘色’的底,上面有金‘色’丝线绣的鸳鸯。被褥的不显眼处还有暗红‘色’的血迹,看来年代已久,却有七八成新。云林把脸贴近被子里,她闻到樟脑的气息,‘潮’湿温暖的气味。父亲和陵姨曾经睡过的‘床’,浸‘淫’缠mian悱恻的‘床’。她心里有丝抗拒,无法入睡。

    宋文泽坐在‘床’檐抬头望着星空。十六岁的他已经长大。他的声音变粗变哑,富有磁‘性’。他开始留长发。他记得姐夫,他第一个崇拜的男人。他有着长而柔软的发,戴一副黑框的眼镜,眼镜后的眼神清冽,似乎无情,却总有水状的东西凝成,‘潮’湿温润,亦已矛盾。他似乎什么都会,一些朽木头,在他手中可以轻意地变成艺术品,‘精’致小巧的凳子,形态‘逼’真的木马,可爱憨厚的小人。坏的电器、朽的家具他都能轻松地让它们再发挥作用。这样的男人似乎没有缺点,只是有些让人难以亲近的冷漠。

    他倾着耳朵听到姐姐房间里传来细微的声响。云林似乎也和自己一样无法入睡。习惯彼此呼息的声音,习惯手牵着牵才能入睡,当已经成为习惯,再来改变,心会别扭。

    云林走出房间,她没有办法呆在那里睡,‘潮’湿冰冷。父亲的黑框眼镜在‘床’头架子上。他似乎一直没有走远,关于父亲的影像又一一回到记忆里。模糊清冷,心痛得无法呼吸。

    宋文泽的‘腿’长得可以直接从‘门’后把楼梯圈过来。他爬下阁楼,见云林站在楼梯下望着那片灯笼。眼睛因为泪水闪着光。他轻轻走到她面前,拥她入怀,闻到她身体里散发出来淡淡的香味。

    睡不着?

    她点头,泪水一颗颗往外落。想起父亲。发现自己无法拼凑他的脸,已经忘记他。为什么躺在那‘床’上,会想起他。心会痛,想流泪。

    宋文泽牵着她的手上阁楼,他抱着她睡在木‘床’上。像小时候那样。她的头放在他的肩窝里,他一只手握着她的手,一只手轻轻地‘摸’着她的头发。云林的身体变得柔软,出现少‘女’的雏形。她的‘胸’经常会痛,出现硬块的东西。心情会无原无故地变差,似乎有什么事情会发生,是她无力控制的。

    月光下,宋文泽望着云林洁白的小脸,心里升起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有一种冲动。她冰冷的皮肤轻轻触动他的每一根神经,心里涌上一团火。他似乎明白母亲的决定。

    宋文泽,我想听你吹口琴。他从枕头下‘摸’出口琴,轻轻地吹起。一首很老的曲子。beyong的《无尽空虚》。在熟悉的旋律中,她沉沉睡去。那天的夜光明媚,宋文泽久久不法入睡。他有‘抽’空的感觉。手一‘摸’,‘裤’裆全湿了,他想起班上坐在他身后的‘女’孩,她丰满的身体。

    婆婆似乎在瞬间苍老下去。她生下宋文泽不久就开始守寡。生活让她变得异常沉稳。心温暖如‘玉’。对云林的照顾无微无至。云林与婆婆并不亲近,她的嘴巴常年有**的腥鱼气息。脸上的皱纹深刻。她与高陵完全不一样。陵姨眉淡且细,她的却又浓又长,人说眉细的人容易幸福。高陵或许是个例外。婆婆让云林的感觉是幸福的。她把一切苦难当作生活本身。努力地生活。宋文泽问她,姐姐,姐姐是不是错的?

    她淡淡摇头,谁也没有错。错的是命。云林有些感动。每当她见到婆婆在菜地里劳作,在月光下纳鞋底的时候,她都会感动。小的时候,婆婆会把她搂在怀里,唱童谣。再大点,她只是静静地望着云林,眼睛里有太多心事。纠葛的是记忆、悔悟、错觉和希望。

    很多年后,云林再回想起婆婆,她微凉的心渐渐变得温暖。或许生命富于每个人的意义不一样,可是生活的本质没有区别。只是有些人温暖,有些人冷漠。

    阿不死的那天下很大的雨。老天爷似乎知道。当一切罪恶要结束的时候,水可以洗涤所有的肮脏。阿不的出生在那一刻证明她的意义。宋文泽说,人总会遇到一些重要的人,重要的事。然后因为感动慢慢让心靠岸。不管什么方式。不管是生离死别,还是天荒地老。

    井里的水变得‘艳’红。从她躯体里流尽的血液,路上深深的两条血印在雨水的冲刷下渐渐变淡。小男孩脆在路边哭泣。阿不的母亲睁着空‘洞’眼睛望着,无法动弹,似乎又得到救赎。无爱是大爱。阿不似乎不懂人世的****。在她微薄的人世里,只为一日三餐。当她见到小男孩被汽车撞上那刻。她发出“啊不”的声音划破长空,照亮她的人生。她的出生只为那瞬间的灿烂。终于遇上,变得有意义。

    小城的人为阿不的死议论纷纷。她出殡那天空前热闹。别人是生之喧哗,死至荒芜。她不径相同,生死喧哗。还以的是,母亲可以安静死去。

    阿不死的那天。云林哭泣。生命无常。人随时都可能离去。

    宋文泽带云林去井边。一切恢复正常。人们不再嘲笑阿不,言谈有些空‘洞’。少了阿不,井边的热闹少些趣意。云林不再想这里会有故事发生。凡事成为故事,会有辛酸。太沉重,就会累。很多时候,人们希望出现一个人让平淡的生活多些乐趣的惊喜。人就会是最大的惊喜。云林说,阿不走好。

    云林顺利升学。每天清晨,宋文泽在大‘门’口大叫,外甥‘女’快点,我们要出发啦。云林坐在宋文泽脚踏车后,搂着他的腰。笑得开心。经过井边的时候,他回头对她笑。他像每一个得意的少年,向朋友、同学介绍他如‘花’似‘玉’的宝贝。她冲他们‘露’出拘谨的笑容,她发现宋文泽的生活丰富多彩。

    放学回家的时候,他们走路。走那‘荡’着光的青石板路。路边的小水沟不再清澈。看不见沟底黑‘色’的淤泥,也看不见水轻轻带动水藻飘起的水纹。宋文泽唱着歌,他的歌声很好听。云林不会唱歌。她似乎没有一点艺术的细胞。她听着宋文泽的歌,心里温暖。路过的‘女’孩向宋文泽打招呼。宋文泽冲她们‘露’出淡淡的笑容。云林眼底有些失落。

    宋文泽对读书一点兴趣也没有。云林,如果不是你。我想我早就去南方的城市。那里有自由的世界。乐队、摄影、绘画、电影。这些都是他喜欢的。他开始找出父亲的照相机,翻‘弄’着。那废弃的画板,破损的冲洗机,过期的‘药’水,有污垢的调‘色’盘,卡带的留声机通通被他翻出来。没日没夜的翻‘弄’着。

    婆婆似乎不太赞同宋文泽的做法。她却并没有阻止宋文泽。

    云林,其实我并不喜欢你的父亲。太有才华的人,会不容易幸福。

    她睁大眼睛望着婆婆。云林一点也不了解婆婆的想法。这么多年后,才告诉她,她原来并不喜欢父亲。这样的话她没有跟高陵说过。她似乎知道‘女’儿会走这样的路,反对只会带来更多的伤害。云林感动。

    云林,婆婆只想对你说一句话。宋文泽是你的舅舅。记得,这样你会幸福。

    记得父亲在日记里说所有的爱情到最后都会一样。结束或者离开。一切只是时间的问题。她的手放在‘胸’口上。她望进婆婆眼底是一抹了然和担忧。宋文泽的脸突然之间远在天涯,却明明近在咫尺。这一切云林其实没有想过。宋文泽是舅舅,她从来视为理所当然。婆婆说这话的时候,她的心却难以平静。

    玩音乐需要很多的钱。宋文泽苦苦哀求母亲。希望她能够支持他。婆婆坚决地回绝他。你姐姐的钱留给云林上大学,这是她对云林母亲的承诺,决不会动摇。关于云林,宋文泽也只能妥协。他学会‘抽’烟。在阁楼上打开窗户对着天空吐烟圈。云林爬在窗台上看着他。

    云林,我曾经想过。我们是世界上最寂寞的人。

    你觉得什么会留住记忆。影像、图画、音乐、文字。你会选择哪样?

    云林似乎没有遗传到父亲任何的艺术细胞。如果我有能力,就以文字的形式把记忆留下。这是云林想到最容易做到的事情。写字,只是写字。像他的日记那样。把心里想说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的写下来。

    宋文泽,轻轻地点头。他闭上眼,看见孤独的男人走在繁华的世界,到处都是喧嚣的尘世。他找不到一个可以安心的地方。洒水车呼啸而过,打湿他的‘裤’管。路边有乞儿冲着他‘露’出痴痴地笑。他走,一直行走,除了越来越宽的马路,越来越高的楼房,他什么也看不见,偶尔听见几声吼叫,那就是音乐。男人回过头,场景转移,见到一个‘女’孩在山‘花’开得烂漫的地方,摊开书本,认真地写字。他轻轻地哼起歌,渐渐他觉得身体轻盈。‘女’孩面带微笑地说,当繁华落尽,这样才是最真实的世界。

    宋文泽开始在酒吧驻唱,那时候不是酒吧,像港剧里夜总会一样的地方。云林知道,有些东西开始在‘交’错命运。宋文泽说过,如果云林不能遇到那个人,他会一直守在云林的身边。有时候云林甚至不想去遇到这个人。她可能更像母亲,想淡淡地过着生活,无多大惊喜,也没有太多担心。

    晚上下自习回家的时候会经过阿不母亲的摊子。她已经不再做奠‘花’。小饭馆变成录相厅,她在‘门’口卖些零食。母亲的脸静如古井,迎着过往行人。枯瘦的手、风干的眼睛,生命在静谧中流淌,赋予珍惜。或许很少有人想起过往的事情,忘记是别人的,记忆是自己的。她一抬手,一眨眼,似乎仍然瞧见在人群里提着尖细声音叫着“啊不”。或者更远点,男人明知不可行,仍然义无反顾,直视生命的鲜血淋淋。是为等待爱情的开始与结束。

    她并没有回家,而是去酒吧。她去只是想路过,在马路的对面,她看见父亲曾经工作过的照相馆。那里有她关于父亲的最初记忆。

    一切都有巨大的变化。照相馆不再是父亲用‘毛’笔写的招牌。而是巨大的广告牌式的招牌,里面有七彩的霓虹灯,很远就可以望见。照相馆装潢很‘精’致。有落地的玻璃柜,上面有各种品牌的胶卷,还有小巧‘精’秀的照相机。不再像父亲那样笨拙的相机。可是却有很可爱的名字,傻瓜照相机。

    她走近。这里面有她喜欢的人,胖胖的叔叔,爱欺侮她的哥哥,漂亮的化妆师姐姐。还有父亲做的道具。悬落在半空的秋千、白‘色’的栅栏、竹子、狗。还有婴儿坐的小车子。这些都曾经陪伴过云林寂寞的童年。她站在一旁看父亲给别人照相。穿着干净整齐的城里人,偏偏喜欢站在有乡下风景、篱笆、土狗的前面。‘裤’脚一个高一个低的乡下人,喜欢站在有城市风光的风景前面。完全的不搭调,可是照相的人全都是兴高采烈的样子。云林觉得照相是一种对生活本身的欺骗。当时的她,只是单纯的不喜欢,并没有想太深不喜欢的原因。她觉得每一个在父亲那里照相的人,像阿不一样。

    云林现在却有照相的yu望。六岁以后,她没有再照过相。她一次次地记起父亲。可是他一生都在为别人留住记忆,他的相片少之又少,留下的是一本日记。只言片语。原来父亲同样抗拒镜头,而保护内心。

    夜总会的招牌更加富丽堂皇。各式各样的男‘女’进进出出。‘女’的温柔软语,男的豪迈大方,经济的‘浪’‘潮’已席卷这个边陲小城。一片歌舞升平的繁华景象。云林抬头望着星空,在刺眼的灯光下,星空是黑茫茫一片。耳朵里传来痛彻心扉的老情歌,尽管俗套仍让伤心人落下廉价的眼泪。

    来了就不想回去。云林在夜总会的‘门’口找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坐下来,她想等宋文泽下班。

    那个只会对她唱歌的男孩会对很多人唱歌,也许他有一天会站在令人瞩目的大舞台上唱歌。

    会拍电影,会出写真集,会亲手画一些小画。用影像留下一切记忆。‘女’孩,只会用文字。一个字一个字写下,关于记忆。

    云林的小脸埋在双‘腿’间,身体缩成一团。路过的母亲带着小‘女’儿。小‘女’儿说,妈妈。这个姐姐好可怜,我们给她点钱吧。她听见硬币掉在地上的声响。抬起头来,母亲牵着小‘女’儿的手向前走。小‘女’儿回头,对云林‘露’出天真的笑容。云林拾起硬币。有妈妈多好。她想起母亲。想起母亲在她很小的时候给她扎麻‘花’辫。她泪眼朦胧。

    宋文泽见到的就是这幅景象。‘女’孩的肩膀‘抽’搐着,她手捂着嘴巴,轻轻呵气。头不断地往下低,想要睡去,又冷得清醒。一股热流从心底向五脏六腑冲去。他的拳头握住。眼睛里有红‘色’的血丝凝聚,渐渐地‘潮’湿起来。

    云林。

    他几乎吼着她的名字。‘女’孩顿时回过神来,她冲他‘露’出‘迷’糊的笑。他微微怔忡。她只是个孩子,会有任‘性’的时候。每天晚上,都会陪着她的人,突然不在。她不会习惯。以后只要她习惯他不在身边就好。

    宋文泽。

    怎么会来,这里很危险。

    我想知道你在什么样的地方上班?我想照相,我真的好想照相。明天我们让婆婆带我们去照相好吗?去父亲上过班的那里照相。

    宋文泽背着她回家。静静地走在青石板路上。老城区的房子还是那么低矮平仄,给人拥挤的感觉。走过长长的青石路,是一条用小石子铺成的路,可以见到石子间隙‘裸’‘露’的黄泥。路边的房屋少许多,七零八落。她的头贴着他的颈,他闻到她平稳的呼息。似小黄‘花’般的甜香。

    宋文泽,我们去照相。梦中她还在呢喃。他‘露’出微笑,这么排斥镜头的‘女’孩,是什么原因让她改变想法。这样温暖地相依。云林,让人觉得神奇。

    婆婆在月光下的身影十分单薄。她看见宋文泽背着云林出现。她跑过去,狠狠地一拳打在他的身上。

    这么晚,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云林醒来,婆婆第一次生气。她的眼睛红肿,眼睛里写满担忧与懊恼。云林从宋文泽背上滑下来。

    婆婆的拳头打在宋文泽身上。他没有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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