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吴嘴唇动了动.从表情上看似乎不太同意张选关于葬制标准的说法.但考虑到深埋浅埋的细枝末节无关大局.拧过头只是盯着一圈圈盘旋向下的石阶.说道:“走吧.一切答案应该都在这个矿脉的最底部了.这里能感到有微风.下面恐怕也不会太浅.”
铁链和脚下的石板已经是一千多年前的遗迹.石板架空在厚厚铁锈包裹的粗铁链上.五个人相互提醒着.轻手轻脚地踏上了一条条石板搭成的石阶.只要落脚稍重就会左右轻晃.让人跟着心颤不已.生怕哪一脚沒踏实翻进看不到底的矿脉深处.
小心翼翼地尝试着下了几级台阶.我不由暗暗叫苦不迭.如果用现代建筑的楼梯來对比.这石阶的设计简直就是拿來难为人的.不仅脚下虚晃着踩不稳.级与级之间也是足足有二三十厘米高.宽窄又只能容下大半个脚掌.每一步都走得提心吊胆.双腿开始吃力地打颤.连着心里的紧张.只走下十几栋就气喘吁吁起來.
正中间是按矿藏分布掏出來的圆柱形空洞.左右参差并不是十分整齐.深砸进石壁的铁链和石阶也就跟着或凸出或凹进的变化.这种不规则螺旋式下降的楼梯结构引起了老吴的兴趣.仔细观察了那些粗大的铁链后轻轻点头.说铸造时一定是人为地添加了防锈的金属.否则一千多年早就烂透了.只从这一点上看.罗滇王那个时代的文明已经高度发达.
一般來说金属铜相对稳定.铁这种东西很难留存久远.尤其象这些铁链暴露在空气中自然氧化.老吴不住地感叹.沒想到边陲一地的云南.古代的冶铁技术丝毫不差于同时期的中原王朝.
老吴格外兴奋.迫不及待地追在了大头的身后.我和张选上下交替扶着陈瞎子.一会儿功夫身上就粘粘地出了一层汗.被來自空旷地底的风由脚到头一吹.从里到外冷飕飕的.
走在最先的大头停了下來.一回头耀眼的矿灯光晃到我的眼睛.我用手遮拦了一下.听见大头对老吴说道:“前面好象吊着什么东西在摇來晃去.”说着扭回了头.手直直地指向前方.
我跟上几步走到他们两个的身后.顺着大头指点的方向.清晰地看见一个黑影在前面石阶的上方左摇右摆.心里扑楞着加速跳了起來.已经盯了半天的老吴小声道:“不用着慌.我觉得不大可能是个活物.”
大头把动作放得极缓.我狠狠心大着胆子跟在了他旁边.两个人步步挨近了黑影.距离了大概有三四米远近停了下來.大头的眼睛比我好.声音有些发紧.“是一具吊在半空的尸体.咱们再近一点过去看看.”
遇到棺材和古尸这些东西.我这一年多已经磨练得神经不那么紧.可眼前除了几道远近的光束.四周是吞噬了一切的黑暗.加上这样一具横吊在半空里的尸体左右晃着.天然营造出一步步亲身走近诡异的恐怖气氛.我腿脚都跟着不利落起來.
僵直着身体挪近.慢慢看清这具尸体弓着身子.被一根垂下的铁链从背后捆缚高高地吊起.从我这的角度只能看到侧身.身上的黑色衣服一看就是古代的装束.裹得不露出一点肌肤.飘忽的衣摆最下端距离脚下有半尺來高.长长的头发直垂下來恰好遮住了半边侧脸.枯黄的发梢随着尸体的左右摇晃轻轻飘动.
我心里打着鼓.不断告诉自己古尸见识了不少.根本不用紧张.缓缓地接近尸体一米多外停下脚步.刚想招呼老吴过來看看.一直横着飘來荡去的尸体突然转了小半圈.冲着我荡了过來.
我有多少的思想准备也沒料到用铁链吊着的尸体被轻风吹着.突然变了方向并且旋转出九十度正把脸对着我压來.毫无反应的情况下.瞬间一具古尸狰狞干瘪的脸就几乎撞在了我的脸上.更遑论以这样一种极刺激的突然方式.我清晰地看到那双黑洞洞凹陷进去的眼眶正好直视了我的眼睛.紧贴在深削面颊黑色干透的皮肤差一点擦到我的鼻尖.大大张开的嘴巴里满口森森的白牙直欲扑过來咬人一般.
脑子“轰”的一下仿若炸裂.我的双腿一软坐到了石阶上.手紧紧地抓着旁边大头的胳膊不肯撒开.下意识地张开嘴喊却连声音都被憋在嗓子里出不來.眼前一阵阵地发黑.险险就要晕厥过去.
大头也被荡來的古尸骇了一跳.不过他远沒有我这么近距离的观感.伸手把我拉起向后倒退着上了几级台阶.我屁股坐在石阶上斜倚着石壁浑身瘫软.吓得差一点尿了裤子.老吴此时赶上两步挡到我的身前.安慰道:“沒被吓到就好.古墓下多了总会遇见这样的巧合.别慌.”
陈瞎子听张选说了我险些被古尸正撞个满怀.“唉”地重重叹了口气.“我下过的墓不少.说起來也古怪.墓里偶见的蹊跷事儿专会找两种人.一种是胆子小.还一种是做了亏心事儿的……你这还好.我亲身经历过一起下地被生生吓死的.”
这话听起來象是拿我刚才受到的惊吓恶作剧地开玩笑.其实我去年在酒桌上就听陈瞎子提到过.是纯粹迷信的说法.冤死者的怨气大.专门挑着坏人和胆小的人身上扑.心里不由翻來复去地思量自己到底是两类人中间哪一伙儿的.怎么会悲催到这种程度.
缓了好久我才恢复了正常.老吴这时已经把那具吊着的古尸研究了半天.脸上渐渐浮现出一副不忍的表情.开口说道:“能看出这是一具已经怀孕了七八个月的女尸.这样用铁链吊在半空.很可能是仪式奇特而无比残忍的殉葬.地下特殊的恒温条件和缺少微生物的环境让尸体完整保存了下來.皮肉已经碳化.”
我不自禁地皱了皱眉头.用孕妇做殉葬.尸体吊了一千多年.这罗滇王可真是一个沒有人性的残暴君王.真按陈瞎子的鬼神迷信之说.这女尸有极大的怨气也不奇怪.连我们这样的后人见到这样的场面.都恨不能扒了罗滇王的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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